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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向安终于被放了出来。
可是,等他回到家中时,本是由他与大哥向忠共同经营的砖窑,竟被大哥私自做了主张,让秦山也入了股进来。
向安十分生气,找到大哥理论,说这砖窑本来就没什么盈利,现在又增加一人,是要准备办垮吗?
他认为大哥有私心,便同木绵商量了一下,以对换土地的方式,退出了砖窑的经营。
可是没有事做终究会出现许多问题,他也害怕木绵会再次找他争吵,于是报了山上的煤矿厂,跟着同村一些年长一点的老矿工一起下矿井挖煤。
山上煤炭资源丰富,再加上工资又比较高,木绵支持了他的想法,只要能找回钱来,什么活都是活,大不了两人累一点。她也不怕一个人在家照顾地里的庄稼,不怕起早贪黑给他做饭。
只是,她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有限的条件下,矿井的安全措施并不严密,这山里的矿场总是换着私人老板,走的老板无不是被事故整得提心吊胆而出于无奈。
向安年轻时下过一次矿井,那时候还小,十几岁的年纪。因为第一次推着拖车经过长下坡时没有经验,刹不住车了,任凭他拼了老命也逮不住车斗。矿井是狭窄的,前方是狭长而窄小的洞子,只有一条拖车道,而向安前面是另一位推着矿车的矿友。
“我拉不住了,前面的,快让开!快让开!”年少的他用劲全力,差点被装满煤的沉重车斗拉得翻了跟斗,最后被迫松开双手,眼睁睁看那一吨重的拖车飞速冲下坡去。
前面还有人啊!人命关天,要是这一吨煤撞上去,还不得撞成肉泥!吓得他惊慌失措,拉开喉咙狂呼,“让开!快让开!刹不住了!”
前面矿友听见后面呼喊,一个回头,听身后呼呼声狂作,顿时吓出一声冷汗。幸亏反应及时,赶忙松了手中拖车,跳下路条,跳上过道。刚一跳过,便听耳边呼地一声,满载着一斗原煤的拖车呼啸而过。
“向安,你想要我的命啊?”矿友还在惊恐之中,半天才回过味来,朝跑得气喘吁吁赶来的向安没好气地说道。
幸亏前方没有其他人,两具拖车相撞后也没有脱轨,没有造成事故。出了矿洞之后,当时惊魂未定的向安便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连招呼都没有给老板打一下,直接就回家不干了!
这一次再入矿井,他作好了思想准备,反正那么多比他体力差的都能干下来,为什么自己不行。他带了自家种植的烟叶,虚心请教了老矿工,很快便掌握了挖煤推拖的技巧。
这个时候矿工的工资收入是非常可观的,比起去外地打工的一千多每月,勤劳并且运气好的矿工甚至可以达到他们的三倍。
但向安是新人,工资自然没有老矿工高,但也不会比外出打工差。于是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如果不是经常遇到停工整顿什么的,他一个月也能拿个二千回家。
在这段时间里,再次怀孕的木绵找机会和妹妹木梅一起去了趟城里,并通过她以前教过那所幼儿园的园长之手,将郝庆文骗大叔家那一千元给归还了,并请园长转达她的感谢和问候。
也许她觉得身份有差异,又或者是因为郝庆文的事让她觉得难为情,便没有亲自再去大叔家。
她这次能和妹妹一起来城里是有特殊原因的,早在怀二胎前,木梅就去了几次向家寨玩。十八九岁的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被向安同村的一个男青年看上了。这个男青年名叫秦文,初中毕业后当了小学代课教师。两人认识后,竟互相喜欢上了。秦文家条件还算不错,父亲是支书,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
眼看着现在木梅也怀孕了,秦文便趁着放假,带她到城里逛逛。木绵是受了妹妹邀请,坐了免费顺风车来的。来去反正有秦文掏腰包,她这个当姐的也不怕当个电灯泡,至少她在城里待过几年,比较熟悉,还可以给他们当当向导。
也就只有两三天的功夫,等木绵回家时,矿上却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
这天,向安与同一个班次的矿友们照常下井。一个班组的人员大多都是认识的同村或者邻村老乡,互相开着玩笑,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挖矿、装矿、推拖。
向安属于学习阶段的新人,所以一般都是干着比较重的装矿、推拖等活。
他这一组共有五人,包括架木料的在内都是一个村的老乡。
“向安,搞快点,像你这么磨蹭,我们几个一天搞点稀饭钱都不够!难得遇到好矿,多弄点,免得被别的班组占了便宜!”同村一个老级别的矿工向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催着向安。
向安推得实在有点累了,所以难免有点磨蹭。但毕竟别人是老矿工,说不定得罪了找个理由就不让留在班组了,于是他便回道,“好的,我只是有点累了,歇一口气!”
另一个同村矿友向民一直在努力挖煤,听了向孝的话,有点不认同地说道,“你们说今天这煤好?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呢?”
“打住!”其他人赶紧阻止他说下去,下矿井的这些农民工最忌讳口无遮拦的乱说话,他们认为不详的话语就是咒语,是会带来真霉运的。“好好挖你的煤,少说闲话多做事!”
向安笑了笑,“还是你们好,可以边聊天边挖煤,我就只有嘿哟嘿哟地推车!”
“好个屁,里面又黑又冷又潮又湿!”另外一个矿友老乡答道。
“说到这里,我肚子有点饿了,和向安出去一趟,买点吃的,马上回来!”这个矿友说完,放下工具,在低矮的矿洞里低着头挪了出来。
“我也饿了,也马上回来!”另一个矿友见了,也应声说道。
他正与向安一起装着煤,此时已经差不多装好了一车煤,便与向安一起推着拖车就往外走。
三人同时推着拖车快速向外行着,大概刚推出二十来米远,便听着身后轰隆隆怪响。
“塌方了!”这声音刚喊出来便戛然而止,身后泥土铁器相辗的声音犹如楼房倒塌一般。
向安来不及细想,呼地一下转身,一个剑步冲了回去。
塌方巨大的冲击力滚带着泥石已经将向民撞倒在地,身受重伤的他眼看就要被不断涌来的泥土掩埋。全身骨折使他爬不起来,他几乎已经绝望地准备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突然,向安却冲了进来,他来不及看那涌来的泥石,将向民一把拖出几米,背在背上就呼呼向外跑。
“向孝呢?”另外两人因为是老矿工,听了里面巨大的动静知道会出大事,不敢轻易追进去,准备跟进看看情况时,却见向安背了向民出来,便异口同声问道。
“被埋了!”向安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差点流出泪水,哽咽着答道。
而他背上重伤的向民早已经浑身发抖,身上没有一处完整,被炭灰糊得漆黑的脸上流出两条明显的泪迹。
两名矿友顿时愣了,替向孝感到悲伤的同时,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命大,要不是肚子饿了,保不齐也一样埋在那里面了。
“快快快,背着他先出去!”两位矿友在两旁扶着,担心塌方后会出现其他如瓦斯、浸水一类的灾害,赶忙催着向安,急匆匆跑出矿井。
事后,向民虽然得救,但大家都有了阴影,向安辞职了。他说,再多的钱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那场面让他每次想起都会后怕。
木绵见同村的向孝就这么突然没了,也不再让向安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就这样,他又失业了,而第二个孩子就快要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