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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就此蜗居槭树园中,任由京城土地百般邀请都不曾踏出房门半步。两位小婢女支支吾吾将琼居阁之事告知土地一二,土地也想不通这越桃上仙到底是在避讳何人。
这一日中秋佳节,一如土地所说,涌金河上王公贵胄的画舫一个挨着一个,到处人声鼎沸,丝竹舞女,好不热闹。
草草坐在一座小小的画舫之中,支颐瞧着纱帘之外的星星灯盏,煞是苦闷:“就算白帝本尊在此弹琴也不一定有人听到啊。”
土地已经急得涔涔出了一层汗:“失算失算,没想到今年这么多船。”
草草摆了摆手,随手拿了个点心来吃:“无妨无妨,就当今日赏景来了,琴师之事再作打算罢。”
“喂,前面的画舫中是何人,赶紧让开!”
土地听闻船外有人在吼,朝着草草道:“上神,小的去外面看看。”
“嗯,你去吧,叫船夫把船开远些好了。”草草对此不甚关心,只想吃完点心早些回去。
“好的上神。”
土地起身向外走去,对着对面那船好言好语的说了抱歉,赶紧叫船夫将画舫开走。谁知对面那人很是霸道,一直在喋喋不休。
“你们真是不长眼,也不看看这是谁的画舫,这涌金河中谁敢挡四王爷的道,浪费四王爷的时间。”
草草吞下去的一口热茶噗嗤一声喷了出来,两个小婢女连忙拿来手帕。土地听见声音,忙转身回去:“上神切莫动怒,不过是凡间王族,小的找个法子治治他们便是。”
草草连咳几声,好不容易顺上气来:“走走,叫船家快走。”
土地傻站了一会才缓上劲来,转身招呼着船家:“快走吧。”
船家“哎”了一声,正打算走。对面那骂骂咧咧的小厮突然没了声响,片刻之后竟和气得朝着他们喊道:“四王爷邀请对面画舫中的小姐来我们船上一聚。”
土地相当懂事得回那人:“四王爷,小的只是路过的商人,船内是小的女儿,还未出阁,不便见客,望王爷谅解。”
土地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威胁的语气,怎么听着都不像一介普通商人。那小厮竟也傻了,一时也不晓得回什么好。
船外静了一静,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草草手上捏着吃了一半的糕点,隐隐听见有人低声说话,还在愣神间,却听船外土地喊道:“女儿,有位陆公子找你。”
草草忙不择乱得拿起旁边的帷帽戴上,两个小婢女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办。土地引着陆吾走了进来,朝着草草支支吾吾道:“女儿,这位陆公子他……来头不小啊。”
草草不知陆吾到底知道多少,只得继续装傻充楞,盈盈站起身施了一礼:“陆公子。”
陆吾明明是笑了笑,草草却生生打了个哆嗦。
“淑湛,京城就这么大,又见面了。”
土地听着陆吾喊她淑湛,稍稍有些不解,不过两个上神在此,也没他置喙的余地,招呼着两个小婢女就下去了。
陆吾迈着步子走到桌子边,在草草对面欠身坐下,便自顾自喝着茶不再说话。草草咽了口口水,稳了稳心神,估摸着陆吾这会儿还不晓得她现在装的是越桃。
“那个……陆吾上神……”
“今天怎么舍得把龙衣脱下了,还认了土地仙做爹,玩的什么把戏?”
草草尴尬一笑:“嘿嘿,下凡来处理些小事罢了。”
陆吾认真看她一眼,眼中莫名有些隐忍,淡道:“把帷帽摘了。”
草草推了推面前的茶点:“上神尝一尝,这家点心味道不错。您去无间深渊怎么说,有没有查到一些线索呢?”
“把帷帽摘了。”陆吾重复了一遍。
两人僵持片刻,草草只好道:“我生的极丑,还是不要污了上神的眼好。”
陆吾双眼死盯着她:“我每日里对着你那张假面皮都能忍,哪在乎你有多丑。”
草草把心一横,胡诌道:“其实是这样,我很自卑的,我自小就丑,蛟龙公主怜惜我,才将妹妹的龙衣借给我的。”
“哦?能叫蛟龙公主借龙衣给你,你来头也是不小,说吧,叫什么名字。”
“仲草草。”草草脱口道。
“仲草草……”陆吾仔细玩味这三个字:“有名有姓,倒像个凡人的名字。”
“哈哈……上神说是就是吧。”
陆吾低头摸了摸茶杯,目光柔和无害,草草正襟危坐着,心里那根弦还紧紧绷着。
“陆公子,四王爷催您走呢。”
草草听到声音,不禁将视线放向窗外。陆吾猛地伸手一捉,幸而草草早有准备,那手只是撩起了帷帽的一角。
草草忙将帷帽扶了扶,站起身后退两步,低头道:“求上神为草草留些颜面。”
陆吾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方才一瞬间他瞥到草草的一簇白发,不知为何他竟想起长留山越桃上神青丝一夜变白的传闻。但仅限于那么一会的电光闪烁,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自嘲得摇了摇头。
她是越桃?怎么可能!
气氛瞬间尴尬异常,草草手心冷汗直流,不知这陆吾上神究竟是想作甚。
“你终究还是不信我。”陆吾将杯盖一盖,视线越过草草,看向纱幔之后的灯光。
“上次你寻到翡翠池边,将话说了一半,那日银杏仙定是想着法子威胁你带他出去,你却始终没有对我开口。今日你我相对,你依旧不愿以真容相见。仲草草……呵,你这胡乱诹出的名字一点水准都没有。你可知这一千年来,我……”
草草不知为何陆吾今日在她面前自称“我”,她甚是不自在得捉着衣袖,想了想,解释道:“上神,仲草草这名字是真的。”
陆吾又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眼底细细碎碎闪着些光芒,随后又望向窗外:“罢了。”
“什么?”
“那边有琴,你去给本上神弹首曲子助助兴。”
草草呆了片刻,连连点头:“哦哦,好的。”
草草迈着快步跑到琴前,半撩起裙子就坐了下来。她受了陆吾一吓,又吃得很饱,心不在焉,弹出的《空木流霜》断断续续,听得陆吾一阵皱眉。
他将杯盖啪得一声盖上,举步走到草草身侧,草草突得一声弹错了一根弦,一首杂乱不堪的曲子半途作罢。
“难听至极,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