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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晋城,守序临时官邸。
南风最早在南中国海爆发,向北推进。
湿热的天气,让人坐着不动都会出汗。
勤务兵打开所有窗户,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吹进来,带走一些暑气。
守序打开桌上的天主教事务报告,这是由联邦宗教局起草,研究院修订的版本。
序章抬头是醒目的God Gold Glory,西班牙在亚洲殖民地的3G原则。
菲律宾有70万天主教徒,这些改宗的土著是西班牙在亚洲的基本盘。
天主教徒分属多明我会、方济各会、奥古斯丁会、耶稣会、奥古斯丁住院会,各修会均有成熟的教团组织。
天主教陛下腓力二世在菲律宾给个修会分配了教区,这些修会都有自己的地盘。
教会是菲律宾最大的地主,在马尼拉附近的四个省,教会占有接近一半的田庄,耕作的农民实际都是教会的农奴。而耶稣会由于背后的军事修会背景,甚至有一定武装动员潜力。
在各大修会之上,有马尼拉大主教,理论上所有修会都要服从大主教管理,但实际上,大主教确定能管到的,只有其出身的修会,其他修会是否服从大主教,要看主教的政治地位、在马德里甚至梵蒂冈的政治资源,甚至是看心情。
大家上头都有人,很多修会完全不理睬非本会出身的大主教。
这些修会或单独,或联合成立了9大慈善组织,这些慈善组织用募集来的资金发放贷款。
海贸是资金密集行业,马尼拉大帆船贸易,中菲贸易对金融依赖性很强。
修会通过金融工具,控制了菲律宾最重要的经济命脉。在这些“慈善”机构里,势力最大的是第一同情兄弟会(The First Brotherhood of Mercy),在第一同情兄弟会面前,西班牙国王的命令往往就跟废纸差不多一个档次。
马尼拉大主教属下,有一个隶属于新西班牙神圣质询法庭的特派专员。那是个异端审判庭,包括菲律宾都督在内,所有西班牙官员都受到异端审判庭的监督。
西班牙征服菲律宾早期,连续几任都督是军事强人,教会在与他们斗争的过程中处于下风。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教会控制了经济,控制了教育,控制了信仰。
都督有枪,大主教有异端裁判所和绝罚令。斗到现在,毫无疑问,教会是菲律宾最强大的政治势力,教会决定的事情,都督无力反对。
守序不了解教会,但他了解修士。正如被起义的华人水手砍头的菲律宾都督达斯纳哈里斯所说,教会从头至尾,从大主教到最低级的僧侣,全都是精明的商人,不亚于最世俗、最熟练的商人。
台北曾是多明我会的教区,10年前联邦攻占台北府,守序并未驱离多明我会的修士。
教会的利益与西班牙王室明显存在差异,他们第一目标是为神收集更多信徒,第二目标是黄金,有时这两个目标的顺序也会颠倒,更多时候则是因果关系。更多信徒,同时意味着更多黄金。
几大修会中,耶稣会控制了澳门,明里暗里排斥其他修会的教士,自1562年开始,耶稣会就进入中国传教。通过澳门这个窗口,耶稣会成为中国大陆传教业绩第一的修会。
中国有近亿人口,随着澳门在政治立场上转而支持鞑靼人,耶稣会大举进入北京鞑靼人宫廷,这让其他修会都很眼红。
多明我会把台北划入传教区,目的不是小小的台湾岛,他们更主要是想通过台北进入中国大陆传教。
多明我会在1631年进入中国,比耶稣会晚太多,传教步履维艰。
方济各会虽然早在1294年就在北京设立了修会教堂,但那是蒙元时期的事,早已时过境迁,蒙元挂了方济各会在中国第一次传教也随之销声匿迹。第二次随大航海的葡萄牙人进入中国,又被耶稣会阴了一把。直到最近,方济各会才随多明我会重新进入中国传教。
目前多明我会在中国传教负责人是黎玉范(Juan Bautista Morales),人在福建,正向浙江扩展势力。
方济各会在中国的负责人士利安当(Antonio de Santa Maria),人在山东,正在山东扩展势力。
耶稣会在中国礼仪问题上的妥协,让多明我会、方济各会极其不爽,两大修会正在联手收拾耶稣会。
在这个过程中,多明我会得到新西班牙总督区主教帕拉福克斯的支持,势力不可小觑。
多明我会修士黎玉范去罗马教廷告御状,逗留马六甲期间倒霉地被荷兰人包围在城内,差点死了。历时3年的艰辛,最终通过阿拉伯半岛的陆路回到罗马。黎玉范从教廷带回教宗1645年教谕,批判耶稣会的异端行为。
多明我会、方济各会挑起来的事,奥古斯丁会在中国暂无传教,当然遵守教宗谕示,就耶稣会在那里抵制。
耶稣会进入中国较早,对北京鞑靼人宫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而闽南郑成功的军队也有很多耶稣会信徒,他们甚至能影响郑成功的黑人亲兵队。在中国传教的问题上,目前即便多明我会与方济各会联手暂时都难以奈何耶稣会。
守序在官邸接见了两大修会的代表。
多明我会圣玫瑰省教士利胜(Victorio Riccio)和一个华人助手。
方济各会修士,利安当的助手,博纳文图拉(Bonawentura.Ibanez)。
守序与利胜握手,“欢迎,利胜先生,你什么时候去中国找你的老师?”
利胜微微鞠躬,“很快了,阁下,我与博纳文图拉一起走,到时还需要台北的帮忙。”
守序一笑,“小事情,我会与台北打招呼。”
“十分感谢。”
“客气,到时请代我向黎玉范神父问好。”
利胜出自意大利佛罗伦萨望族,受黎玉范感召来中国传教。菲律宾都督堂.迭戈.法哈多对几大修会把菲律宾当成进入中国的踏鞋垫很有意见,多明我会给他面子,利胜暂时留在菲律宾多明我会帮忙。
“这位是?”利胜的华人助手看着很年轻,肯定不到30岁。
“我的助手,你自我介绍一下。”
“阁下,我是罗文藻,福安县人。”
“罗兄弟刚从马尼拉圣多玛斯学院毕业,主修神学和哲学。”
守序伸出右手,“福安人?我与你家乡的阁老刘中藻有一面之缘。刘中藻老先生在家乡殉国,我至今思之仍颇为遗憾。”
刘中藻是隆武朝的大学士,守序打福州时,他曾率义军助战。后来鞑靼闽浙总督陈锦带浙江绿营围攻福安县,刘中藻不敌,自尽殉国。
罗文藻在身前划了个十字。福安的遭遇就像其他反抗的州县,陈锦在福安屠城,数千军民被杀。
“三位,坐吧。”
多明我会与联邦接触最早,有一定关系基础,因此,两大天主修会此行以利胜为主。
利胜首先道:“我们会督感谢您释放恰维斯将军和100名受伤道战俘。”
守序在释放俘虏时,一并释放了多明我会在舰队中的神父。多明我会因为这项功绩,近来在菲律宾很有面子。”
守序摆摆手,“我与贵会会督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小事情,感谢就见外了。”
博纳文图拉有些眼红,“我们会督希望贵国也能释放其他战俘,方济各会愿意在其中斡旋。”
守序现在手上有1000多菲律宾战俘,其中200多欧洲人,剩下是混血儿或是土著。
“你们手上也有我们人,交换战俘,一人对一人,这没问题。”
“很公平,方济各会期待与阁下做更深入的交流。”
“剩下的战俘,我们留待后面慢慢谈。”
利胜道:“是,阁下,我们此来主要是与您一起敲定传教事务。”
守序点点头:“虽然在与贵会会督的信中已经阐述过多次,但在此我重申一下立场。由于一些原因,请原谅,我不能放开后江、本土和古晋的自由传教权。”
守序没有正式信教,但联邦军中新教势力很强,天主教小范围传播军队懒得干涉,但如果正式给天主教传教权,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利胜连忙道:“我们理解您的决定。”
守序笑了笑,“各位知道我在宗教方面的态度,人民有信仰自由的权力。虽然我不能给予正式的授权,但各位如果进入华人自治区传教,只要服从我们的法律并保持克制,我也不会干涉。”
“我代表本会会督对阁下的合作表示感谢,多明我会一定会照阁下的意思处理传教事务。”
博纳文图拉连忙道:“方济各会也会照办。”
守序笑了笑,“很好。那么,我们开始谈下一个问题,海南及两广我方控制区内的传教事务,两位知道,由于有一些澳门的移民,耶稣会在海南岛琼海市已经捷足先登了。当然,海南岛的人口现在有一百多万,耶稣会目前的几千信徒是微不足道的。”
利胜于博纳文图拉对视一眼,“我们的态度很明确,阁下。耶稣会是异端,他们在玷污上帝的信仰,海南岛的教区绝不能再交给他们。这群该死的异端会把主的羔羊带入歧途。”
守序摆摆手,“两位,贵教内部的问题不是我所关心的。你们知道海南的情况特殊,地位与本土、后江、婆罗洲有所区别……”
守序在暗示着什么。
利胜坐直了,“阁下的意思是海南未来有可能开放正式的传教权。”
守序端起茶杯,“未来总是有无尽的可能,利胜先生。”
利胜点点头,“恰维斯将军转述了您的立场,未来取决于上帝,也取决于我们共同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