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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这座小镇上的祠堂也差不多被夷为平地,烧得几乎什么也没剩下了。
众鬼都累得瘫坐在地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虽然大家都是同样的狼狈谁也不能笑话谁,这眼下这境况与他们预计设想的,却是大相径庭。
眼见着午夜即将来临,他们原本不该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应血骨灯的召唤,然后完完全全的将依附的这具身体据为己有,重新还阳于世么?
可此时血骨灯不知所踪,行祭的祠堂被付之一炬,他们被自愿的做了大半宿的苦力,还不知前程如何。当真是一片黑暗,渺茫无边。
思及此他们的目光不由全又都集中在了同样累得气喘吁吁的玉无裳身上,倒是忽略了程清流,原本还与她争锋相对各执一词来着。
其实说实在的,先入为主,他们还是更加相信先来且作威作福的玉无裳一些。
毕竟那位的鬼力实在太过神秘难测,他们当中最为积年的老鬼见了她都不由瑟瑟发抖,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动动手指便能让他在这世间永远的消失。
这是多么令人畏惧的能力,即便她是居心不良,他们也不敢轻易与她做对,还不如就相信了她是站在他们这边,从前也是阴月还魂过来的。
再反观那位自称是灯主的程家二公子,瞧着就是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而且不过一场大火便烧得他灰头土脸再没了主意,还好意思说他才是今夜真正的行祭之人?
当真是笑话!
众鬼看着玉无裳累得直吐舌,眼中自觉的忽视了她这副蠢样,心中倒是愈加坚定,对了,就是这位了。
就在大家都还没缓过神来时,午夜已然悄悄的降临了。
阴月夜最是不祥,凡人都会在太阳落山后便将门窗紧闭,几乎很少出来走动。
因为人鬼殊途,鬼虽无所禁忌,人却十分忌讳撞鬼。这世间却是凡人的天地,什么妖魔鬼怪都须得躲在暗处才能生存,倒也公平。
是而之前在入夜时,玉无裳领着孩子来到这座小镇便觉不对,没有人会在阴月夜一如既往的热闹出行,而且家家户户屋檐下的那盏灯,都带着森森鬼气。
她若是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恐怕也无需再在鬼界混下去了。
诶……她为何要混鬼界?
人在疲累之下大脑便会呈现空白之状,是而这思绪信马由缰飘得远了,一时之间倒是拉不回来。
但等她回过神时,却很清晰的察觉,本来现下很平衡的局势,在悄无声息之中已然被打破了。
有人来了。
脑袋在接收这样的讯息之时,她的神经虽然也随之绷紧了,但身体反应却远远跟不上,依旧半躺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喘着气儿。
来人十分大胆,就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依旧仙骨飘飘的落在最高的那棵大树的树冠之上,这画风好似颇为眼熟。
玉无裳在众鬼群中随着一起抬头看他,这才想起来了,之前程清流来时落在祠堂屋顶上,好似也是这个架势。
这人还能有谁,自然是幕后真正的主使人,紫桑程家的程方海了。
程方海可比程清流沉得住气,他上来没有与人对骂直接暴露自己的意图,只静静地站在高处,一双眼睛如鹰一般往下搜寻着。
乍然一看到他,当真能叫人吓一跳。
玉无裳以鬼力悄悄的增强了视力,见那程方海只四下来回的看,好似也没注意到她。
也是,她本就长得很像妖魔鬼怪,而且现在大家又都灰头土脸的瘫倒在地,若是能从中一眼便认出她来,那也算是本事。
她当即便决定了,先浑水摸鱼等待时机,瞧瞧程方海会如此动作。
但转念一想,程清流却是能认出她的。可他们既是父子,为何要在同一座小镇之上搞出两盏血骨灯来?
而且在寻找程清歌灵魂时以翠珑为媒介所看见的幻境,程清流被程方海亲昵的抚肩之时,面上曾有一闪而过的恐惧与厌恶。
若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子,他绝对不会害怕讨厌自己所敬仰的父亲的触碰。
有可能他们之间不过只是貌合神离相互利用,狼狈为奸也不过只是各自争利罢了。
对此她倒是不敢太过肯定,这时需要证实才能相信的。是而她稍稍转头望向程清流,注视着他究竟会怎么做。
程清流也很快便发觉程方海来了,倒是一跃而起,大声喊道:“父亲!”
“……”
玉无裳这时能差不多确定了,他们确实面和心不和,只差捅破窗户纸来反目了。
南荣化作三四岁幼童模样被梧桐抱在怀里,他们站在树下,茂盛的枝叶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倒是没有被程方海发觉。
而这一堆人中又没见谁比较可疑,程方海听了程清流这一声呼唤,倒是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声音不高不低的问道:“怎么都搞成了这样?”
“……”
眼下这副场景确实有些尴尬,他到底是修仙期的仙长,众鬼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他,便都垂眉耷眼的装聋作哑,谁也没有回答。
程清流只好摸了把脸上的黑煤灰,悻悻的道:“此事,便说来话长了。”
但程方海显然没有听他长谈的兴致,只转过身去望着被烧得只剩下一堆废墟的祠堂,淡淡的道:“那便无需多言了。”
程清流神情颇为不自然的看了玉无裳一眼,没再吭声了。
玉无裳倒是一脸懵然,你们父子说话,看我作甚?
但只瞧他没有要揭穿她就藏身于众鬼之中的样子,她便再藏会儿,且静观其变。
程方海背过身去不过片刻,忽然变了脸色转过身来,疾言厉色道:“这场火究竟是谁放的?谁动了我的东西!”
众鬼皆是满面懵然,谁知道是谁放的火?不正是好好说着话突然着火的。又有谁知道谁动了你的东西?话说究竟是什么东西也没见你明说!
但众鬼皆是敢怒不敢言,在肚中吐槽还可以,真要直言反驳,除非是想再死一回了。
见这架势,不站出来是不行了。
但还没等玉无裳慢悠悠的爬起身来,却只听程清流镇定的回道:“父亲,这场火突然而起,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