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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再细细回想起来,却好似记忆的水墨画上不知何时被泼过了一盆冷水,早就模糊的晕开,根本也看不清楚了。
不过大概她还是记得的,她与白东台所去的地方也不算远,就在扶风城不过百里之外的横江一带。
一路修行驱邪收妖都很顺利,那时白东台的修为虽因年岁太轻不算太高,但他极有天赋,就算没有玉无裳随行,应该都不会遇见什么难以处置的棘手之事。
更何况还有玉无裳这样可以在任何地方横着走的仙尊保驾护航,那一趟为白东台震名扬威,顷刻间天下皆知。
当然,玉无裳那时是不知这些事的,她完全都不关注旁人的风评,只顾自己的意愿行事,当真算得上潇洒自在。
直到此事到了尾声之时,原本是该直接打道回府的,但白东台表示这次多亏了有玉无裳同行才能如此顺利,知道她很爱杯中之物,便想请她在那天下闻名的醉仙楼中喝个痛快。
这一下算是投到了玉无裳的心坎儿中来了,她自然是十分爽快的便答应了下来。当然了,只要是白东台所提之事她都会答应,更何况是痛快饮酒。
于是他们便稍稍转道,来到了这座来往喧嚣尤为热闹高雅的醉仙楼。
就是此时幻境之中双目所及之处,还没饮两杯呢,白东台便已然醉倒了。她这心里如有小鹿乱撞,心头砰砰直跳的将人扶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然后,尤为君子的退至一旁,望着他梦中的醉颜发呆。
那时玉无裳觉得自己这样好似有些不正常,明明床上躺着的是她心仪之人,她却只敢在一旁痴傻的看着,实在是吃亏的紧。
于是她鼓足了勇气,悄悄的上前去了。
此时玉无裳站在桌边想了许久才捋清了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心想着已然呆立了这么久,心头这勇气也该鼓足了罢。
于是她便十分果断的走上前去,如从前那般,在床上站定了。
双眸直直的望着那张熟悉的俊颜,玉无裳心想自己沉默的也够久了,是时候该做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了。
她缓缓的俯下了身,纤长柔软的眼睫毛如同两只入秋的蝴蝶不停得扑簌抖动着,白皙的面颊上早已绯红一片,彰显着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她从前从来不曾做过的。
但就在他们之间不过一指之隔时,玉无裳忽得停住了。
她想起来了,当年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她的双唇即将要触碰到白东台的时,门外有个人冲进来打断了她。
那个人,就是白西楼!
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神被突然涌入脑中的那个人影彻底的打乱了,仿佛水池子里扔进了一颗小石子,瞧着不过泛起了丝丝涟漪,实则早就天翻地覆波浪迭起了。
这时躺在床上本来陷入沉睡的白东台却忽得睁开了双眼,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女人啊,真是让人猜不透心思。你怎么就移情别恋了呢?”
玉无裳亦是微微一笑,“只许你们男人朝三暮四,就不许我们女人追求真爱了?”
床上之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却只沉默着,掩藏住了自己的心思。
但玉无裳并没有就此罢休,她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就近在他的眼前,颇为恶劣的笑道:“不过凡人分男女,动物分公母,似你这样由物件幻化而成的魅妖,不知可当得起这‘男人’二字?”
镜妖这双眸之中顿时便见火焰四起,他尤为辛苦的压制住了自己满心滔天的愤怒。
他冷哼了一声,便在瞬间抹去了身上所有刻意变幻得与白东台一模一样的特质,只用的依旧是那张脸,因为镜妖没有属于自己的脸。
玉无裳见成功的激怒了他,这心中才缓缓安定了下来。
见到白东台时她没有乱了心神,想的只是该如何应对而已。但就在刚刚那一刹那,白西楼的身影蓦然闯入了她的眼帘,倒令她差点儿没有把持住,着了镜妖的道儿。
镜妖缓缓坐起身来,玉无裳也没有咄咄相逼,只跟着让开了身,好整以暇的站在床边看着他满面变幻莫测的神情。
她此时依稀知道了镜妖为何要将她带到这深藏在记忆中好不容易才挖掘出来的场景之中了。
看着白东台那颀长的身影躺在轻柔的纱幔之后若隐若现,她忽得想起了就在那时,她都做了哪些蠢事。
借着这微醺的酒意,那人又被醉倒躺在床上毫不设防,玉无裳脚步微微踉跄走了过去,轻轻撩开了床帘,定定的痴迷的看了他好久。
那句“白公子,我心悦你很久了……不知你对我可有些许情意,我们俩做对比翼鸟如何?”尚在耳边回想,顿时便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个劲儿的直往下掉。
她面色有异的搓了搓手臂,飞快的闪到一边去了。
从前看见白东台这张脸便觉痴迷羞涩,连带着白西楼也被连累,她几乎从没正眼看过他。可现在再看镜妖变幻而成的这副天人之姿,除了别扭便觉不可思议,当初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镜妖很灵敏的发觉了她这点不自在,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眼神?就算我不是真的,你也不必如此嫌弃吧。”
玉无裳不由哑然失笑,稀里糊涂的做了个梦,竟让她将多年执念都放下了,真是机缘巧合到稀奇啊。
镜妖显然是越来越看不懂她这心中究竟作何所想了,便只好抛开了去,径自道:“上次你走得匆忙,我还有许多话都没跟你说。”
玉无裳淡然接口道:“是有关于我娘亲的事情?”
镜妖不由一怔,“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跟着白西楼逃跑?”
“我先纠正你一下,那次并非我们逃跑,而是你逃跑了。否则我放火烧你老家的时候你怎么都不露面呢?”
“……”镜妖忍了忍,显然没忍住,“若你当时愿意跟我走,还何必要将那姓白的给招来?他的手段实在太惊人了……不怪我对他颇多忌惮。”
玉无裳听了简直想笑,能把害怕一个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眼前的这位也算是个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