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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绝对不能想象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朱玲玲窝在竹藤编制的摇椅里, 端起青花白瓷茶盏,用茶盖撇去浮沫后浅啜一口, 道,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作的人?有钱了不起啊, 我又不是没见过贵族,人英国女王都没他花样多!神经病似的,什么东西都要编号,连手机充电线都得分个一二三四,我说我的充电线正好配他的手机,你们猜他怎么说?”

    朱玲玲挺直脊背,模仿他的动作语气,眼神漠然,语调毫无起伏地说:“对不起,我不喜欢, 请你帮我找一下三号线,谢谢。”

    “呵呵, 他不喜欢?老娘还不喜欢他这种事儿逼呢!”朱玲玲愤愤地说。

    “喂喂!”mike瞪她, 怎么说他兄弟呢!

    朱玲玲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我就要说, 不服你来反驳啊!

    mike当然没法开口替他兄弟说话, 因为他们家荼荼就在旁边坐着呢。

    兰主编肚子都快笑痛了,勉力缓和后说:“没看出来啊哈哈哈, 琳娜辛苦你了哈哈哈……”

    朱玲玲已然化身为喋喋不休的吐槽机, 憋了一个礼拜了, 哪里还止得住, 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还有还有,我严重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自带测距仪功能,那柜子上的杯子,用过之后,永远毫厘不差地放回原位。上次我给他送整理后的文件过去签字,结果他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看内容,三分钟的时间将那叠纸在桌上磕整齐,重新放入文件夹夹好,最后我拿回去偷偷用尺子量了下,你猜怎么着,上下空出来的距离,一毫米不多一毫米不少,正好都是17.5!”

    兰主编哈哈哈:“6666!”

    mike有点不服,“他自己有强迫症还不行啊,又没有拿这个要求你,你哪那么多抱怨呢。”

    兰主编侧过头,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mike说:“公司里接触过几次,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说完凶巴巴地瞪朱玲玲:“不准你再骂他了!”

    朱玲玲挺无辜的,“我哪有骂,说的全是大实话。”

    mike气鼓鼓的样子像条河豚,抱着杯子对她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兰主编咦了一声,说:“不对啊,你不是一贯最爱听别人八卦的么?每次笑得最开心的就是你,这次我都觉得挺好玩的,你居然还生气了?”

    mike顿时怂了,别说生气,说话都小心翼翼:“我哪有?”

    兰主编怀疑地望着他。

    mike不敢与她对视,低头眼睛转啊转,忽然灵光一现,说:“哎呀,憋不住了,我要去趟洗手间。”

    兰主编:“……”

    待他成功尿遁逃走之后,兰主编笑着靠向椅背,问朱玲玲:“他是不是蠢死了?”

    朱玲玲:“唔?”

    兰主编道:“还装?你也早看出来了吧。”

    朱玲玲眨眼装蒜:“啥呀?”

    兰主编头一回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朱玲玲笑了一下:“嗨,你早知道了呀?”

    兰主编说:“认识没多久就知道了,其实他在剑桥华人留学生圈子里也挺出名的,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宫家大少爷的名字。”

    朱玲玲不由得替mike尴尬,问:“那你怎么没戳穿,就让他这么瞎折腾?”

    兰主编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她扭头看向窗外,清秀的侧脸在明媚的春光里显得又干净又美好。

    她说:“戳穿了,大概就要失去了吧,你别骂我,其实我知道自己是挺自私的,明明知道不可能拥有,却又舍不得放开,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过一天算一天了。”

    朱玲玲撑着下巴,说:“mike其实挺靠谱的,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拥有呢。”

    兰主编苦笑着说:“他跟你说过了吧,我大学里谈过一个男朋友,四年,因为不是门当户对,被甩了。”

    朱玲玲隐约记得,不过她就当没听过,说:“然后呢,你就因为这个给mike的爱情判了死刑?”

    兰主编不答反问:“看过一本叫《东京一年》的书么,里面有句话说得很好,任何亲密关系,最终都会演变成一种权力关系。朝夕相处分享情感的两个人势必会分出精神上的强弱,当权力关系逐渐变得清晰,强者无论做什么,都成了对弱者的鞭挞和欺凌。”

    朱玲玲听得头大,完全没懂,只听到什么弱者强者,开玩笑似的地随口说:“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想mike那小子肯定会心甘情愿地向你示弱的吧。”

    兰主编没笑,她叹口气,幽幽地说:“他的家庭,他的背景,都注定了我才是弱的那个。我也是这些年才慢慢悟透了,门当户对是多么重要,我不是说嫁入豪门就一定不会幸福,但是生命只有短短数十年,我已经错过一次,没有勇气再赌一回。”

    朱玲玲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没说话。

    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再到胃。

    当年她不也是这样么,认清了现实,仍心有不甘,但还能怎么办呢,柴米油盐,生活中的一切都有保质期,爱情可没有。

    可她终究还是兰主编想的透彻,什么强啊弱的大道理,这些年她所领悟到的所有就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靠谁都不如他妈的靠自己。

    同时她也抱着这个态度,在成为终极“剩斗士”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如果不是忽然穿了个书,朱玲玲甚至觉得,自己或许能这么单一辈子。

    朱玲玲又饮了一口茶,道:“你说的对,其实……”

    话没说完,被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

    “哎呀呀,给你们介绍个朋友!”

    朱玲玲抬起头。

    从mike身后走出一位穿休闲装的英俊男人,他低下头,对朱玲玲温柔地笑了笑:“琳娜小姐,好久不见。”

    夜寒时看她的眼神毫无波澜,宛如一趟死水,朱玲玲惊得大气都不敢出,感觉自己头顶正慢慢飘过一个硕大无比的“死”字。

    死定了!

    他会怎么做?灭她口,还是要把涵涵抢走?

    朱玲玲想到这,忽然有了勇气。他奶奶的,杀我可以,绝对别想打孩子的主意!她昂首挺胸,恶狠狠地与他对视,一副标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而身后的夜寒时却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自从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千变万化,一会儿瑟瑟发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坚贞不屈,她是在表演刘胡兰吗?

    夜寒时虽然早已习惯被各种女性目光包围,但还从来未曾遇见这么奇怪的一个人,一时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诶,诶诶?你们两个认识?”身后的Mike忽然出声。

    朱玲玲继续梗着脖子。

    夜寒时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朱玲玲,只是说话的语气却难得的带了那么一丝不确定:“我们,认识?”

    朱玲玲:“?”

    什么情况,他没认出她?那他是在跟谁说话,朱玲玲转头看向Mike,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跟这货说话,太好了!

    朱玲玲顿时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说不出来的轻松,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一颗蔫儿吧唧的脱水蔬菜重新复活成白嫩嫩水灵灵的大白菜,笑眯眯地摇头:“不认识不认识,绝对绝对不认识。”

    Mike怀疑的目光在她和夜寒时之间扫来扫去:“真的?”

    朱玲玲:“真的!”

    夜寒时:“真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空气尴尬得仿佛凝固了。好在朱玲玲反应得很快,低下头娇羞地说:“其实,我是在网上上见过夜少啦......”

    Mike哦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毕竟全国人民都知道,夜家二少夜寒时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尤其是近几年,不仅对女人愈发冷淡,话更少了,就连表情也渐渐匮乏,颇有点超脱红尘往世外高人方向发展的趋势。

    夜寒时对朱玲玲毫无兴趣,无意于继续纠结这个话题,问Mike:“最近在忙什么?”

    “啊,就工作啊.......”Mike边说边狂给他打眼色。

    夜寒时瞥了一眼旁边鹌鹑状埋着头的朱玲玲,再转向Mike,用眼神问:这谁?

    Mike用口型:同事。

    夜寒时:?

    Mike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开始打字,过了一会儿,夜寒时手机震了两下。

    【Nike:别戳穿我】

    【Nike:晚上喝酒去】

    夜寒时平静地收起了手机。

    朱玲玲和Mike在七楼下了电梯,去找餐厅吃饭,大部分平价餐厅都是人满为患,只有几家高级餐厅人很少,但看样子价格不菲。朱玲玲还在想Mike和夜寒时的关系,试探道:“去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