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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泉市下了一场雨, 雨后空气十分舒爽,夹杂着泥土和树叶的清新味。
莲花山脚下, 一个路过的农民扛着一把锄头从小路边走过去。
山脚小土坡上有人架了一口大铁锅,下面烧着柴和碳。
锅上冒着热气,闻着很香,带着辛辣味的香,十分开胃。
大中午的,农民正准备回家吃饭,肚子饿地咕咕叫,闻到香味就走不动了。
他走近, 看见这人在煮火锅,地上放着一个空了个十三香火锅底料包装袋。
煮火锅的人手上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醋、蒜末、牛肉酱等酱料, 他拿着一个漏勺, 从锅里捞出来几块不知道是猪血还是鸭血的东西放进碗里,蘸了蘸, 吹一下就吃了。
农民说道:“吃火锅带点肉才好吃, 还有土豆片、金针菇,再来点牛肉丸子什么。你这只吃血,能好吃吗?”
那人又捞了几块血放进碗里:“好吃。”
农民看他吃得确实香,想着应该好吃,便说道:“给我来点。”
那人从包里又拿出来一双碗筷, 递了过去:“酱料在那边地上。”
农民放下肩上的出头, 十分开心地接过碗筷, 蹲下来调了点酱料,学着那人的样子,用漏勺盛了点,放在碗里。
“你这血,挺嫩的,就是味道有点怪怪的,不像鸭血也不像猪血,是什么血?”
那人坐在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头也没抬:“人血。”
农民哈哈直乐:“人血好,我还没吃过人血呢,这下可算长见识了。”心说大兄弟你也太会开玩笑了。
农民一边吃一边问道:“你是这边谁家的亲戚吗,以前没见过你啊。”
那人没说话,他看起来性格有点孤僻,不太爱跟人交流的样子。
农民吃完碗里的血,将碗筷放在地上:“谢了,先走了。”又道,“你走的时候把这边收拾一下,不然一会村长看见了要罚钱的。”
农民回到家,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起来。
电视里正播放一部恐怖片,里面有个开小客栈的老婆婆,专门做人肉包子,人血就放出来,做成血豆腐卖给路过的人
血豆腐,血豆腐,农民越想越不对劲,转头就往莲花山脚下跑。
纪尧正坐在办公室欣赏自己的新屏保,怎么看怎么没,笑得满面春风。
张祥挂了电话:“纪队,分局来电,说莲花山脚下有人煮食人血。他们的人已经看测过现场了。”
一般的案件,各分局负责各自的辖区,统一向市局汇报。性质恶劣或侦破难度的大的,会转到市局。
纪尧关掉手机屏保:“蔡局批了吗?”
张祥点了下头:“批了。”
下班前,纪尧收到了资料。
法医对现场遗留的冰袋内侧的生血血迹检测比对出,那血不属于任何一个失踪人口,而是几天前被杀死的乔江的血。
纪尧立刻叫人把现场目击者请到市局,重新做一遍笔录。
农民大叔进来,脸上带着苦哈哈的神情:“我要早知道那是人血,打死我也不会吃啊。”说完就感到胃里直冒气,冲着喉咙就要往外窜,想吐。
温和体贴的赵副队将旁边的垃圾桶拎过来,又倒了杯水递了过来:“缓一下,慢慢说。”
大叔喝了口水,一脸痛苦:“我这辈子都不吃血了,什么鸭血猪血,豆腐我也不想吃了,太渗人了。”
“现在村里的小孩,一看见我就跑,说我是食人狂魔。”
赵靖靖端坐好,翻开记录本:“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纪尧靠在椅背上,手上转着一支笔:“你就当出去搓了顿火锅好了。”
大叔顿时更痛苦了:“我可求求您了,警察同志,别提火锅两个字行吗。”
纪尧:“被你中午在莲花山脚下看见的,重新讲一遍,细节越详细越好。”
大叔便把事情讲了一遍,跟他之前在分局的报案记录基本一致。
纪尧:“煮人血的那个,身体特征再描述一遍。”
大叔:“个子很高,比一般人都高,差不多得有一米九以上,然后皮肤有点黑,脸上,哦,不对,是耳朵下面有道疤痕,我再想想啊……”
大叔想了好一会:“头发,头发是黑色的。然后,长得挺壮实的。穿的是黑色的T恤,不爱讲话。”
纪尧和赵靖靖对视了一眼,基本可以确定,杀害乔江的是那个缅甸杀手刘强山。
刘强山神出鬼没,身手极好,加上雇主都是些有权势的,抓到他很难。整个南泉市的刑警,跟他交过手的只有纪尧一个。
他耳朵下面的那道疤痕是纪尧亲手给砍出来的。
纪尧从文件袋里拿出来刘强山的照片:“是他吗?”
大叔直点头:“对,就他,这个吃人血的变态。”
骂完又对着赵靖靖道:“上个星期,听说隔壁镇上养猪的乔家小儿子被吸血鬼吸干了血死了,我……我吃的不会就是他的血吧?”
纪尧点了下头:“回答正确。”
大叔对赵靖靖说道:“领导,您可一定要抓到这个人,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这个砍。”
第N+1次被误认成领导的赵靖靖:“放心,天网恢恢。”
纪尧让赵靖靖带着五个警员送大叔回家,重新去现场看了一遍。六人分成三组,拿着刘强山的照片询问过往的村民,追踪他的痕迹和去向。
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查到什么有效的线索,加上这一带偏僻,只有靠近高速路边的村口有两个摄像头,还是坏的。
纪尧原本也没抱着这次就能把刘强山抓捕归案的希望。据说当年在国境线边上,二十个国际刑警共同围剿,都没能抓住他。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纪尧第一个走出办公室。
他靠在在市局大楼下的立柱旁,等韩惜一起回家。
路过的同事不少,就是不见他心目中的那个身影。
半个小时之后,纪尧乘电梯去法医室。
法医办公室没人,纪尧进来,看见韩惜的包包还在,里间的解剖室亮着灯。她应该在忙。
纪尧坐在韩惜的椅子上等她。
她的桌面跟她的人一样,干净整洁,没什么过多的装饰,电脑旁除了几个文件夹,就只有一小盆仙人掌了。
他伸出手来,在仙人掌上面的小刺上戳了戳。
“你是有多动症,还是说喜欢受虐?”
纪尧回头,看见韩惜站在他身后,他笑了笑:“我就觉得好玩,试试上面的刺真能扎手上吗。”
纪尧伸出手来:“没想到真扎上了。”
韩惜:“那你就疼着吧。”
纪尧吹了吹手指:“我疼不要紧,就怕有人要心疼了。”
韩惜:“你想多了。”
半分钟后,韩惜:“起来,我用下电脑。”
纪尧站起来,靠在桌边拔手上的刺,刺又太小,一碰就断,他毛手毛脚的,根本拔不出来,哎呦哎呦地喊疼,喊的时候还要偷偷拿眼看她。
韩惜忙完,关上电脑,到一旁的工具箱里拿出来一个小镊子:“伸手。”
纪尧勾起唇角:“还说不心疼呢,嘴硬心软。”
韩惜:“我是嫌你太吵了。”
她低头,一下一下拔他手上的仙人掌刺,拔完最后一根,抬起头来。
他正盯着她看,眼神深而沉,像沉迷在某种神秘美丽的风景里。
两人视线猛地撞在一起,像两种性质不同的化学溶液,交汇之后是黏连的融合,而后发生剧烈的爆炸,那炸出的烟花散落开来,被巨大的风浪卷起,又光速般砸落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最终是剧烈的心跳声提醒了他,他想要这个女人,想把她揉碎在心底,一生守护。
他动了动唇,尚未来得及说话,一串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韩惜从那片旖旎中回过神来,躲开纪尧的目光,抓起手机走到一边接电话。
接完电话,韩惜回来,拿起桌上的包,往门口走去。
纪尧跟在她身侧,保持一个不近不远又暧昧十足的距离。
两人都没说话,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触即燃。
不燃则已,一旦点燃,便是冲天烈火。
一直到大门口,韩惜抬头说道:“再见。”
纪尧看着她:“再什么见,咱俩一路。”他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有点哑了,喉咙一阵发紧,“我帮我表姨妈看家。”
韩惜嗯了声,继续往前走。
回香雪亭的路上,需要经过一个小巷子。
穿过小巷之后,韩惜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目光不再紧紧跟随着她。
他分心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她却真实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低落。
到家门口,纪尧笑了笑说道:“大美人睡觉一定要把门窗关好哦。”
他脸上带着一丝痞气:“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这颗泛滥的春心。”说完抛了个媚眼,“关好门窗哦,谁来也不要给开门。”
这句话果然成功地把韩惜给惹怒了,她砰地一声关上门,将门反锁上,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确认她的安全之后,纪尧收起刚才伪装出来的不正经,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转身往刚才的小巷走去,路上给赵靖靖发了条消息。
纪尧走到小巷口,对着那一片黑暗说道:“都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