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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抱着腿坐在地上, 下巴顶着膝盖, 手指抠着那束金钗石斛。
程漆在洞里捡出一把能用的枯木条, 拢到一起,把火生了起来。阴冷雨天, 身上又裹着湿衣服, 有了这捧火便好受许多。程漆把自己外袍和外衣脱了,放到火前烤着。
完事,他抬起头, 看陶枝还臊眉耷眼地坐在那儿,走过去捏她耳朵:“行了啊,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陶枝把脸往膝盖里收,就露出半张脸。洞里映着火光, 她额头到鼻骨暖黄一片,眼睛形状好看得像是画出来的。程漆就捧她脸, 低声逗:“还是你真想让我怎么着, 啊?”
陶枝这才有反应,打开他手, 然后正色看他:“下次不要这样了。”
程漆存心逗她, 又顺手捏她脸:“这样啊?”
“你别闹!”陶枝掐一下他手背,湿润的瞳孔清澈地映着他,“下次不要这样, 我可以不要那些东西, 你不要冒险。”
“我害怕。”
程漆一顿, 随后感觉自己心里像是开了朵花, 芬芳馥郁。他低头笑一下,然后抬头凑近她:“担心我啊?”
陶枝看着他:“嗯。”
“成,”程漆唇角勾起来,“以后准不让你担心。”说完,神色又揶揄:“你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不要那不要,以后让我怎么办?”
陶枝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鼻尖轻耸一下:“就……不要呗。”
程漆蹲她跟前,笑着:“那你说,今天爷厉不厉害。”
陶枝哼一声,让他逗得松快不少,脸上总算带了笑模样:“……还行吧。”
程漆伸手在她后颈威胁地捏捏:“只是还行?”
“呀!”陶枝一缩脖子,唇边的小涡晃出来,“好好好,你最厉害,天下第一!”
程漆这才松劲儿,轻轻地给她捏着,哼笑:“第一不至于,勉强有个第二吧。”
陶枝看他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咬着唇笑出来。程漆背冲着火光,有种模糊的英俊,眼睛半阖着看她,眼神里有种让人心软的纵容。
她垂下眼,心想:从前怎么会害怕程漆呢。
虽然他烦人,脸皮厚,说话又难听,但他关键时刻永远可靠,会一边笑话她一边包容她。
……分明是个温柔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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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漆的外袍很快干了,他拿起来抖抖,叫陶枝:“回来吧,别看了。”
陶枝应一声,从洞口走回来,担忧地坐在火边:“这雨好大,什么时候能停啊。”
程漆看一眼外边,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不下一宿停不了。他把烤干的外衣扔给陶枝,道:“甭想了,今晚上怎么着也得在这儿凑合——去把湿衣服脱了,穿这个。”
陶枝接过来,有点脸红:“那也不能……只穿这个啊。”
“那怎么着,”程漆推她一把,自觉背过身,“穿着湿衣服睡一宿,找生病呢?”
陶枝讷讷的,最后还是拿着上了衣服,往石洞更深的地方走了走,躲到一块岩石后边。
手上的外衣干燥宽大,还带着程漆身上特有的味道。陶枝脸红着,窸窸窣窣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咬着嘴唇穿上程漆的外衣。
他身量比她高太多,衣摆一直垂到了脚面,身上也松松垮垮的,一抬手都能看到腰。陶枝脸色红透,连忙从湿衣服堆里抽出自己的腰带束在腰上,领子也紧紧拢着。
但不可否认,换上干爽衣物实在舒服。陶枝捏着衣领,纠结半晌才走出来。刚一打眼,就看见程漆背冲着她在烤火,上半身□□。露出的肩颈肌肉极为结实,背肌线条流畅,向下收成窄窄的腰,没有一丝赘肉。
陶枝惊叫一声,立刻往石头后边退:“你怎么不穿衣服呢!”
程漆回头,看她躲在后边,“啧”一声,一边低声说着“以后还不是要看”,一边懒散把中衣披上。
原本想敞着怀,但一低头,看见自己胸腹上那条竖直的黑线,眼神一淡,到底把衣襟掩好了。
“出来吧。”
陶枝这才捏着衣角走出来,把湿衣服搭到一旁的岩石上靠着,然后慢慢坐在火堆旁边。
程漆看她一眼,招招手:“过来。”
陶枝抿唇。
“过不过来?”程漆看着她,停了会儿,“不过来我过去。”
说完就站起身,几步走到陶枝边上坐下,和她挨得极近,伸手撩了一缕她的头发在手里玩。
陶枝渐渐放松下来。
石洞外雨声仍然激烈,洞里却静谧,柴禾在火堆中烧的噼啪作响,还有一深一浅的呼吸声。没有什么比在阴冷天,穿着干爽衣服烤火更舒服,陶枝靠着程漆呆了一会儿,便就生出了睡意。
她捂着口打了个哈欠,慢慢躺下,“我睡了……”
可她娇生惯养一身嫩肉,刚在石头地上躺下便有些受不了。
程漆伸手捏她耳朵,“能睡?”
陶枝努力地想找个舒服些的姿势,像只打滚的小鸟,嘟囔:“那还能怎么办……”
程漆勾唇一笑,伸手掐住她腰,一使劲就把人抬到了怀里,“还能这么办。”
陶枝裹着他的外衣,被迫坐在他腿上,刚褪去热意的脸再次烫起来。
程漆搂着人,渐渐收紧胳膊,把她的身子压向自己怀里,手还在腰间摩挲,低叹似的:“看着也没二两肉,怎么这么软……嗯?”
动作实在亲密太过,陶枝心尖发颤,忍不住想逃:“我……我还是睡一边去。”
“上哪儿睡去,”程漆止住她,扯过最后那件干了的外袍,盖在她身上,“你真要睡地上一宿,明早上看你起不起得来,身上都得青了。”说完,顺着宽大的袖口摸上她胳膊肘,揉搓两下,“这细皮嫩肉的。”
他一动,陶枝就挣扎,程漆只好规矩搂住她,低骂一声:“还闹?再闹给你扔出去。”
陶枝没辙了,终于软下来,委委屈屈地窝他怀里,“臭流氓。”
“你不许闹我。”
“不闹,”程漆噙着丝笑意,嘴唇无意似的碰碰她发顶,在耳边轻声哄,“不是困了?睡吧,我在这儿。”
他声音的确让人安心,陶枝撇撇嘴,头靠他结实胸膛上,慢慢阖上了眼。
不出一会儿,她呼吸就绵长起来。程漆抱着人,低头一看,见她一排眼睫鸦羽似的,乖巧垂下。眼皮上淡青色血管,看着极薄。睡相特别好,不乱动不出声,只轻轻地呼吸着。
程漆看了好半天,怎么看怎么好看。便低头亲在她薄薄的眼皮上,感觉到她睫毛轻颤,扫着他下巴。
他退开点,看她依然睡得安稳,就又亲上去,细碎的吻不停落下,自眉心到鼻尖,一连串。
最后停在她唇边,程漆停下来,呼出口滚烫灼热的气,但到底是退开了,在她滑腻的脸颊上亲一口。
“留着……”他低声,“爷得在你清醒的时候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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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暴雨消歇,是个晴天。
陶枝养足了精神,换上晾干了的衣服,收拾好东西,让程漆带着出了那个山洞。在洞里闷了一晚上,一出来,陶枝就伸了伸懒腰,在山坡间活动筋骨。
程漆站在另一边,手臂上落下一只信鸽。他面色淡淡,解开它腿上绑的纸条,拆开看了。
片刻后程漆手腕一翻,那纸条就消失不见,信鸽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陶枝——”程漆叫她一声,“走了。”
“哦——”陶枝应声,嗓音清亮,小跑到他面前,笑容明媚,“走呀!”
返程如来时,马车与马交替着,一路顺利,四日后便抵达临西城。程漆在这里有朋友,陶枝被他带着去见过,叫梁萧,是个挺和气的男子。
三人坐下一起吃了顿饭。两个大男人,酒很快就被喝空了,程漆手搭在陶枝肩上,捏捏她耳垂:“去,叫下店小二。”
“哦。”陶枝乖顺点点头,用帕子擦了嘴,才出去。
人被支走了,梁萧就笑:“这是嫂子?”
程漆笑一下,敲敲桌面:“即将是。”
“哥,恭喜,真的。”上次见程漆待她,梁萧就知道他是认真的。世人皆道北楼楼主面容丑陋,一身奇毒,却不知他也只是个会把姑娘放心上疼的普通男人。
他这句话真心实意,因为有着相同的来路,才更加理解对方对平凡幸福的渴望。
程漆点点头,知道和他无需多言,“事儿都妥了?”
“本就一直叫人看着的,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程漆“唔”一声。
梁萧夹了颗花生米在嘴里,但因为没有酒,总是差些滋味。他放下筷子,眼里浮出忧色:“哥,你替那位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才换来这几年安稳,有阿婆,还有弟弟……我总在想,现在有了嫂子,他还能容下吗?”
程漆垂下眼,黑亮的瞳孔里划过一丝厉色,如尖锐刀锋上的冷光。
陶枝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两人默契地噤了声。过片刻,女子掀帘走进来,把酒壶轻轻放桌上,“酒来了。”
程漆把她软嫩掌心攥进手中,低声道:“想断刃,也得看看会不会划伤自己。”
陶枝不明所以,转头看他。
唯有梁萧听明白,一时间觉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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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方才来的信儿,贵川郡守已被押回京城了。”
“哦?”苏酒自案后抬起头,笑容玩味,“这么说,程漆回来了?”
他撂下笔,案上正摆着一封墨痕还新的举荐书,所举荐之人皆是近两年的新贵,补的正是近来罢免贪官空出来的缺儿。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苏酒:“说。”
“北楼楼主家中多了一名女子,前些日子出了远门,这才回来。”
“女子?”苏酒立刻扬起眉,“是亲族?”
“似乎是……对门的邻居。”
“邻居?”苏酒沉吟片刻,扬眉笑了,“若是寻常邻居,程漆怎会放她进门住——当年我为了进阿婆家,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呢。”
他捻了捻指尖,脸上笑得意味深长:“是时候去见见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