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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祁森背靠椅子,宛若高高在上的帝王,眉宇间净是冷漠,懒洋洋地勾唇浅笑,“这么一早,你跪我做什么?”
梁舒冉双膝跪地,但是腰杆却挺得很直,看着男人只有恶劣的脸,想起了他昨天的话。
——现在给你的机会不珍惜,日后再灰溜溜的来求我,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梁舒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手指微不可察的在轻轻颤抖着,唇边的隐忍很明显,“靳祁森,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任何事,唯有这一次,我求你把女儿还我。”
靳祁森的脸色沉得晦涩,“所以你求我,我就得如你所愿?”轻蔑的话语就像钉子戳在她心口上,“梁舒冉,谁给了你这种自信?”
舒冉本就浅淡的唇色迅速褪去,苍白着脸庞没吭声。
施水瑶有些同情舒冉,她也即将为人母亲,能体会梁舒冉对孩子的那份感情,有些看不去,盯着靳祁森的脸色小心开口,“祁森,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我想还是把孩子还给她吧。”
靳祁森眯着的眼睛,浓重的墨色溢出瘆人的冷笑,他起身踱步来到舒冉的面前,居高临下睨着跪在他面前卑微的女人,“既然什么都能做,那就一直跪着吧,没准跪久了,能打动我也说不准。”
话音掷下,他头也不回地迈出餐厅。
施水瑶错愕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后悔自己的多嘴,“抱歉,梁小姐,我不应该插手你们的事情。”
梁舒冉不理会她,迅速起身追上去,在上楼之前,拽住了男人的手,“靳祁森!”
他低头凝着她,声音毫无温度,“怎么?不想跪?”
“不想跪着,那就滚吧。”他拨开她的手,不曾多看她一眼。
舒冉看着男人冷硬绝情地背影,脸色愈发苍白,一双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反反复复,终究还是选择了屈服,重新跪在了地板上。
佣人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不敢多嘴,纷纷散开去忙活了。
跪在地板上,舒冉心底自嘲,或许昨天的时候,她就应该顺着他,满足他的要求。
书房里,靳祁森本打算处理些文件的,然而却怎么也看不下,索性就用电脑随意看电影打发时间。
期间佣人几次进出给他送咖啡,得知梁舒冉一直跪着,他看电影的心思也淡了。
佣人再一次推开门,看见他站在窗边抽烟,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白雾,味道呛人,轻手轻脚把咖啡放下,不敢吭声正要退出去,却被靳祁森叫住。
“她人走了吗?”
佣人楞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所问的是谁,“少奶奶还跪在楼下。”毕恭毕敬的回答,多一个字都不敢提。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将近十二点,她跪了整整一个上午。
“知道了,你出去吧。”
佣人离开后,靳祁森将身体扔进一旁的沙发里,仰躺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了舒冉跪在地板上那张憔悴的面容。
他打电话回靳家别墅那边问过了,听说她在那边不吃不喝站在别墅门口等了一个通宵,清晨才离开。
所以她是离开了靳家就直接赶来这儿。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起身回卧室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故作从容下楼。
站在楼梯上,一眼就看见跪在下面的女人,她低垂着头,隐约可见纤瘦的身体在发抖。
舒冉听见声音,猛地抬首,看见了一身的黑色的靳祁森,矜贵优雅从楼上走下来。
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几乎不可承受其重量。
通宵的等待,又跪了半天,舒冉整个身体都发麻了,膝盖上的疼,渐渐感觉不到,她费劲地仰起脸,瞧着他冷沉的面容。
怔怔地地问道,“可以把可乐还我了吗?”
靳祁森盯着她发白的唇色,仍是冷冷嗤笑,“你倒是有毅力。”
舒冉不语。
她不是有毅力,她只是也不是没有自尊心,而是她太清楚靳家的能耐和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跟靳家打官司,无疑是以卵击石,因为争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来求他。
既然有求于人,那就没权叫嚣。
她的女儿,比什么都重要。
“不是要你女儿吗?起来,跟我去靳家。”
舒冉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就好像忽然被投射入了阳光,泛起了涟漪。
靳祁森嗤了声,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打算,长腿越过她,笔直往大门外走去,冷冰冰道,“跟上来。”
舒冉顾不得其他,慌张地起身,然而跪得失去了知觉的双腿,一动,便整个人朝向扑倒在了地板上,一旁的佣人见状,惊呼着忙上前过来扶她,“少奶奶,你没事吧?”
听到身后的动静,靳祁森顿住脚步,转身看见趴在地上的舒冉,眼底终于有了起伏。
舒冉扶着佣人的手坐在地板上,虚弱的微笑,“我没事,谢谢。”
“少奶奶,你的膝盖都淤青了!”裙子掀起一角,露出她白嫩的腿,那一抹淤已紫得发黑,周围红肿了一圈,怎么可能会没事。
舒冉把裙子扯下来掩盖住淤青,眼前出现一双擦得埕亮的黑皮鞋,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去而复返的男人,阴沉着脸,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当他俯身伸手过来的时候,舒冉条件反射的猛然倾身后退,他动作僵住。
“梁舒冉,我很忙,没空跟你矫情。”她避如蛇蝎的举动触怒了他,眉心酝酿出低压的暴风漩涡。
舒冉不敢惹他生气,怕他出尔反尔,“我腿麻了,马上就好!”
他抿着唇,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她轻飘飘的重量落在怀里,隐约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骨骼,硌得他不禁蹙了眉头。
舒冉全身都僵硬得像块石头,眼底甚至露出了惊恐,“靳祁森。”
“我不想浪费时间。”他面无表情的解释了句。
舒冉不再出声,也不敢乱动,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把她扔下去,然而并没有,只是放下她的时候,几乎是用扔的把她摔进了车里。
一路上沉默,谁也没开口说话。
——
霍家庄内。
霍誉铭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居家服坐在客厅里,他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慢里斯条地翻阅,但心思显然没在上面,视线时不时瞟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在他的脚边,待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子和一条阿拉斯加雪撬犬,男孩躺在干净的地毯上,一只小脚丫翘在膝盖上,脑袋枕着阿拉斯加的肚子,双手捧着游戏机玩着不亦乐乎。
一大一小配一狗,显得很惬意。
“四爷爷,这个游戏你会玩吗?”男孩忽然从地板上爬起来,把手里的游戏机塞到霍誉铭的面前,挡住了他翻看杂志的视线,“这关我过不了,你帮我通关好不好。”
霍誉铭兴致缺缺扫了眼,“我很忙,去找你叔叔。”
男孩不屑,“小叔叔笨死了,他不会玩!”
“那就找你爸。”
“我爸不在家。”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一副纠缠到底的架势,“四爷爷,你难道也不会玩?”
“嗯。”他心不在焉地敷衍。
小家伙忽然就翘起了尾巴,连滚带爬坐到了霍誉铭身侧,“那我教你玩怎么样?”
霍誉铭眼皮都不抬,直接拒绝,“没兴趣。”
“四爷爷,叔叔说你很无聊,所以才会没女人喜欢。”小家伙搬出霍瑾臣跟他说的话,又炫耀似的陈词,“你学会玩这个游戏,一定会很多女人喜欢你,因为我会玩这个游戏,班上的女生都追着我,夸我很厉害。”
霍誉铭被他这么一刺激,梁舒冉那张总是对他敬而远之的脸顿时浮现在眼前,只有她,时时刻刻准备着从他身边逃走。
翻书的动作一顿,墨黑的浓眉一挑,朝小家伙伸手,“拿来。”
“你有兴趣了?我教你!”
霍誉铭从他手里接过游戏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操作,那个手速,看得小家伙目瞪口呆。
五分钟后,霍誉铭一副傲慢的姿态,把游戏还给眼神已经呆滞的小家伙,那口吻幼稚得令人发指,“小子,你别忘记了,你四爷爷我被女孩子围堵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小家伙听不懂他话里的傲慢与暗示,露出崇拜的眼神,“四爷爷,你比我爸厉害!”
霍誉铭斜眼,拿起手机准备丢下小屁孩回房,苏湘就从大门走进来,叫住了他,“誉铭,那位靳小姐如何?我听说你亲自送她回家了,应该是感觉不错?”
“还行。”霍誉铭把抱着他大腿的小家伙单手拎起来,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那散漫的态度,让苏湘不由得蹙眉,“既然还行,那就试着接触看看,靳家也算是大门户,靳若彤也有大家闺秀的典范。”
霍誉铭哂笑,“我稀罕她靳家的钱?”
整得他好像很穷,需要女人来包养似的。
“既然不满意,那就换一个。”苏湘也不兜弯子。
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霍誉铭看了眼号码立刻接了起来,“说。”
苏湘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他的脸上也瞧不出个端倪,三言两语他就挂线了,然后听见他意义不明的扔下一句:“不用另作安排了,我现在就去靳家登门拜访,这回您满意了?”
苏湘杵在客厅里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满目愕然,自己养的儿子,她看了三十多年,愣是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
靳家别墅的书房里,气压低沉。
舒冉与靳祁森相邻而坐,沙发的空间不算小,但靳祁森的体型健硕,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如此相近的距离,她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顿时如坐针毡,又迎着靳老太爷那微冷的目光,她有种上断头台的错觉。
靳祁森淡静看着靳老太爷,“爷爷,把孩子还给她吧。”
靳老太爷喝了一口茶,语气不悦,“我说了,靳家的子孙不可能交给外人!”
“那如果,”靳祁森的唇角浮上讥嘲的冷笑,“孩子不是我们靳家的呢?”
梁舒冉听着他骂了不知多少次可乐是野种,但这一刻听见他光明正大地提出来,顿时心如刀割。
她侧目看着男人冷硬的侧脸,表现得很淡定,可是她的心,却泛着苦水,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靳老太爷眉头一皱,有动怒的痕迹,“你说什么?什么孩子不是靳家的?”
靳祁森神色寡淡,懒散冷笑,“我说,可乐不是靳家的孩子,她不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们也无权跟梁舒冉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胡闹!”靳老太爷抓过身旁的拐杖砰一下砸在茶几上。
舒冉被他这举动白了脸,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孩子不是你的,你还能养四年,又跟她做了五年夫妻?”靳老太爷破口大骂,显然不相信靳祁森的说词,“当年你就被她迷得神志不清非要结婚,现在离婚了,连孩子都让给她,你这像什么话!”
靳祁森却是靳家唯一的男孙,自身条件放眼北城也是一等一的优秀,而梁舒冉,母亲是别人见不得光的情人,她本人也姿色平平,在名媛圈里随手抓一个都要比她出色,靳老太爷可当真瞧不上眼。
可偏偏靳祁森铁了心要娶梁舒冉,谁也拦不住,后来也得知舒冉是唐家的私生女,觉得多少也算扯得上关系,便也由着去了。
现在倒好了,离婚就罢了,连孩子都不是靳家的,这岂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传出去,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靳老太爷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靳祁森不管,深沉眉眼净是哂笑,薄唇微启,“我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曾碰过她,她生下的,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爷爷,你该不会以为接个吻就能生孩子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甚至令人猜不透他的喜怒,却是再一次掀起了巨浪。
梁舒冉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脑袋中仿佛被人扔了一枚炸弹,毫无预警地,轰一下炸开,余下只有一片空白。
舒冉的唇畔挽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也顾不得靳老太爷在场,“靳祁森,你说什么?”
“听不懂?”靳祁森深不可测的视线锁着她灰败的脸,薄唇勾出邪肆又恶劣的弧度,直白的语气刻意蹂躏她的尊严,“我从来没跟你睡过,这么说,能明白了吗?”
“那可乐是怎么来的?”舒冉笑得眼睛都红了,“我是耶稣的妈圣母玛利亚吗?靳祁森,你瞎扯也该有个限度。”
听着她的质问,靳祁森脸上骤然凝聚了阴沉骇人的戾气,“孩子怎么来的?梁舒冉,这就得问你自己了。”
他眼底的阴翳几乎将她湮没,“你当年背着我做了什么,你好好想想清楚。”
“你含血喷人!”舒冉失声叫喊,“靳祁森,你别自己龌蹉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这条罪名我不背!”
靳祁森怒极反笑,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全是凌厉的讽刺,“是不是污蔑,马上就会有结果。”
“够了!”靳老太爷出声打断他们的争执,“祁森,你说的都是真话?你要知道,她是你的女人。”
靳祁森盯着舒冉苍白又恼怒的脸,“赵律师也该到了。”
他的话刚说完,老管家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了进来,“老爷,赵律师来了。”
“让他进来。”
书房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男人走了进来,他带着无边框的眼镜,斯文严肃的脸,一丝不苟的表情。
“靳老先生,好久不久。”赵律师率先跟靳老太爷打了招呼,靳老太爷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但仍是威严颔首,回应了声,“赵律师。”
赵律师是靳祁森的私人律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受了靳祁森的指示。
果然,赵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靳祁森,“靳总,这是你要的鉴定证明。”
靳祁森慢条斯理地接过,随手一甩,文件就打在了舒冉的脸上,冷漠的嘲弄夹带着恼怒,“你好好看清楚,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舒冉眨了眨眼,动作迟钝地捡起落在腿上的文件,打开,亲子关系鉴定报告几个加粗的大字率先闯入眼底,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盘旋而上,她手指开始僵硬。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那鼓躁的频率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导致短暂的呼吸困难。
舒冉几乎是逐字逐句跟上班审核初稿的错别字一样认真,生怕漏看或者错看,直至目光停留在最后的鉴定结果上。
非亲子关系。
她的手开始抖,手指几乎抠穿了那张纸。
靳老太爷不耐烦发话,“把文件给我。”
舒冉不为所动,像是被点了定穴,动弹不得,一旁的赵律师就好像是早有准备,拿出了另外一份,恭恭敬敬的递给他,“靳老先生,这是备份。”
赵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简单的说明情况,“根据医院出具的报告证实,梁舒冉女士所生的女儿靳瑾乔与靳总无血缘关系。”
靳老太爷亲眼确认了完鉴定结果,一张老脸气得铁青,“梁舒冉,虽然你出生贫困母亲作风不良,但我以为你会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不知检点!”
他看向靳祁森,抖着手指着舒冉下达命令,“你马上跟她办离婚手续,让她带着她的孽种给我滚出去,我们靳家不需要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舒冉,理智控制着她的思维,苍白的脸淌着凉凉的笑,冷静开口,“爷爷,这么多年我始终如一,反倒是您的孙子在外面拈花惹草,错的是他,你们却理直气壮将屎盆往我头上扣,这就是靳家的门风吗?”
她沉默,并不代表她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你还想狡辩?”
舒冉的眼睛出奇的清亮冷清,语气亦是很强硬,“就凭这么一张随便能伪造的纸,就想玷污我和我的孩子,你们大抵是觉得我一介女人,没权没势没人撑腰很好欺负是吗?”
梁舒冉一直都乖巧温顺的,起码在靳老太爷这位老长辈面前,她从来不会出言不逊,更不会反驳顶撞,性格倒是挺得靳老太爷的认可。
然而她现在却跟他当面叫板,靳老太爷除了震惊,更多是恼怒,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靳祁森扣住她的手臂,声音降至冰点,“梁舒冉,你觉得我会无聊得特意去捏造一份亲子鉴定来证明我被你戴了绿帽子,然后让世人耻笑?”
确实,他根本没理由那么做,可舒冉也不曾记得自己除了靳祁森,到底有跟那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的关系。
舒冉的内心也在动摇,可眼下她无法证明报告书的真伪,所以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
她偏着脸蛋,凝视着男人的脸,笑得满目凄凉,“靳祁森,我也不懂,我们夫妻一场,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以至于你这么不择手段的想要摧毁我?不如你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你——”
“我女儿在哪里?”舒冉根本就不打算听靳祁森陈述理由,更没力气跟他开展辩论赛,她看着靳老太爷,吐词清晰又冷静,“把女儿还我,我马上离开这里,一刻都不会赖着!”
“她不在这里,不过既然清楚她不是我靳家的人,我们也不会留着,我马上就让人接回来给你送回去,你也干脆利索的签字离婚,当然,我们靳家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带走!”
平日瞧着身体欠佳的靳老太爷,此时却中气十足,一口气下来不带喘。
心底波澜翻滚,嘲弄的笑化作一股寒意渗透人的骨髓,舒冉扬起唇角,噙着浅淡的微笑,下巴微微的抬起,“你放心,我还没廉价到需要跟你们乞讨。”
明明弱小,却偏生横出一股倨傲,怎么瞧,都像是她巴不得跟靳家甩干净关系。
“靳老先生既然作了承诺,舒冉自然不担心您会出尔反尔,”舒冉挣开靳祁森的束缚,从沙发上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把女儿送回来给我的时候,麻烦顺便把离婚协议也准备好,我们一并清理干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话毕转身,靳祁森也没开口拦她,但是眉目冷沉,眼底掠过一抹阴鸷狠毒,令人不寒而粟。
舒冉笔直走到门口,手落到门把上拉开门,猝不及防的摔进来两三个人,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们分别是余兴珍,靳琪微和靳若颖。
舒冉安静俯视着,待她们起身让出路,目不斜视地越过她们离开房间。
身后传来靳若颖装着乖巧的声音,“爷爷,您就别生气了,我觉得啊,嫂子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确实不应该,但是出轨这事倒也不能全怪她啊,毕竟哥哥在外面跟那么多女人纠缠不清,这余阿姨又不好好教她规矩,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照我说啊,他们都有责任啦。”
小小的年纪,就练就了一张不得了的嘴巴,一番话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人几乎都嘲笑了一遍。
“靳若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靳琪微那火爆的脾气瞬间就被点燃了,“这个女人犯贱不要脸,关我哥和我妈什么事情!”
“哈!我看你跟你那个妈也是缺管教,没事当个戏子混在娱乐圈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没准哪天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搞大了肚子未婚先孕了!”
“靳若颖你有种再说一遍!”
吵起来的这厢,显然方才都在门口外面听到了里面谈话的内容。
“都给我闭嘴!”靳老太爷把文件重重摔在茶几上。
舒冉没理会身后的争吵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她作呕的地方。
……
而舒冉在书房里独自战斗的时候,靳家别墅的偏厅里,霍誉铭正被盛情招待。
靳若彤看着丰郎英俊的男人,心情激动得难以描述。
昨天仅仅是吃了一顿饭,两人基本没聊什么话题,他就把她早早送了回来,道别的话原以为也只是客套话,却料想不到他竟然真的登门拜访,并且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若不是真对她有意思,又怎么可能这样造访?
靳若彤想到此处,精致的脸上浮满了喜悦之色,“霍先生,真不好意思,把你招来偏厅,是因为大厅那边佣人进进出出,我怕打扰了你,希望你能谅解。”
霍誉铭喝着茶,微笑着道,“是我突然来访打扰,你不必介意,再者,有靳小姐这般会为人着想的淑女在,霍某荣幸。”
靳若彤虽然也见过许多形形式式的英俊男人,然而霍誉铭却是他们当中最为出色那一位,不但长得帅,而且性格温柔体贴,绅士又不乏情趣,听到他的夸赞,她的脸悄然之间浮着娇羞的红晕。
“不过,靳小姐的父母亲人都不在家吗?”他放下茶杯,自然地插入话题。
靳若彤想起靳祁森和梁舒冉他们此时正在楼上,脸色微僵,“我父母公事外出,爷爷他老人家今天也正好有客人。”
“原来如此。”
靳若彤担心两人就这么干坐着气氛尴尬,灵机一动,提了个建议,“我爷爷喜欢收藏画,还专门腾了一个房间放他拍回来的那些画,霍先生有没有兴趣看看?”
霍誉铭脸庞上挂着温润的笑容,淡淡启唇,“也好。”
画房间很大,里面的裱框的画几乎都是出于名家之手,并且是需要高价竞拍,风格各异的画幅陈列错落有序又不失整齐感,可以看得出这个房间主人对这些画的喜爱与珍藏。
靳若彤其实对艺术并没什么了解,但又强行充作很有见解,如数家珍,霍誉铭始终维持着某种淡笑,适时附和迎合她。
“霍先生都有些什么爱好?”靳若彤站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欣赏墙壁上的一副水墨画。
“玩游戏。”
靳若彤怔楞,脑子转不过来,“游戏?”
他回眸望去,眼角处的笑意隐约透着迷人的深邃,“嗯,最近迷上了我侄孙子玩的掌上游戏,挺有趣的,有机会靳小姐也尝试尝试。”
“好。”她尴尬僵笑。
溜了一圈,从画房出来,霍誉铭正好瞥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大厅门口,她的步伐似乎有些不稳,墨瞳微缩。
靳若彤走在前面,没看见他脸色微妙的变化,“霍先生既然来了,今晚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吧,我过去跟厨房那边交代一声。”
“靳小姐。”
“嗯?”
霍誉铭愧意一笑,“我忽然想起还有事需要处理,今天就先到这里,我就先告辞了。”
靳若彤措手不及,眼底净是震愕,“这么急?”
“实在是抱歉,无法与你一起共进晚餐。”
她心底不高兴,但不好表现出来,端着矜持优雅,笑容得体,“虽然很可惜,但吃饭可以改天,你急事要紧,没关系的。”
“都说靳小姐大方得体会替人着想,霍某算是切身体会了。”他的一席话,把她捧上了天,靳若彤那点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开怀笑了起来,“我送你出去。”
两人相携走到门口,霍誉铭拦下她的步伐,“外头太阳毒辣,靳小姐不必再送了。”
靳若彤本想陪他一同走到车库,但顾及女人的那份矜持,她只能依依不舍地道别,“那好,霍先生慢走。”
……
夏季下午三点多钟,烈日炙烤着皮肤,那高温像是要把人给蒸熟了。
舒冉走出了靳家别墅的大门,紧绷着的神经一松,巨大的疲劳感席卷而来,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有些脱力,踩着虚浮的脚步沿着马路往前走。
没走出多远,感到有些头晕,眼前骤然一片黑暗,身体摇晃得脚步踉跄,她忙顿住脚步,往路边靠站,扶着一旁的路灯柱子作短暂的歇息。
后方传来车的声响,经过她身侧时,却缓缓停了下来。
舒冉狐疑地侧头望去,只见车窗降下,男人深邃迷人的五官瞬间撞入眼底,阳光下,他的漆黑的眼睛如曜石闪亮,含着温柔的浅笑,看着她。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舒冉不由得生疑,为什么每次她需要人伸出援手的时候,总会跟他巧遇?
霍誉铭手臂搭在车窗上,伸出半张脸,学着二流痞子调戏无知少女的口吻问道,“这位小姐,约不约?”
他吊儿郎当没正经,舒冉也不是头一回见,只是时隔多年,他都三十多岁了,还这么臭不要脸,虽说清楚他是故意的,但是用玩笑调戏的是她这个已婚已育的妇女,他也真是够奇葩的。
舒冉笑了笑,抬杠了句,“约不约这么俗的字眼,也就您老能用得这么优雅动人。”
“打动你了吗?”他挑眉,笑得风情万种。
舒冉颔首,“打动了。”
换作以前,舒冉大概连眼神都不会甩他一个,可眼下她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阖眼,而且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又全程绷着跟靳家人斡旋,此时还能站着,已经算是奇迹。
她敢肯定,若是拒绝了他,不用多久她一定会晕倒在路上。
昨晚上的那点不愉快,她也根本无暇顾及,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去好好躺下休息。
“看来我魅力十足。”霍誉铭干净俊朗的脸庞带淌着笑,自卖自夸。
舒冉不接话,勉强打起精神,立刻绕到另一侧坐了上去。
车内凉爽的空扑面而来,冷热骤然转换,她有些许不适,靠在车椅背上缓了口气,感觉自己就好像是缺水的鱼,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舒冉记得他跟靳若彤有些关系,只不过刚才在靳家也没看见他,所以他凭空出现,她是很意外。
霍誉铭低声浅笑,薄唇吐出三个字,“来找你。”
很随意的口吻,但舒冉的心头还是莫名的被什么撞击得震了下,下意识侧眸看过去,只见他英气俊美的轮廓更多的是高深莫测,根本猜不透这句话的分量与真假。
就在她思绪纷乱不清时,男人的脸忽然逼近她的眼前,舒冉吓得顿时清醒过来,整个人往后倒去紧紧贴在车椅背上,紧张兮兮的防备着他,“霍老师。”
“安全带扣好。”低低的嗓音伴随着他的呼吸扑在脸上,怎么看都觉得太过暧昧。
“谢谢,不过你告诉我,我自己扣就好。”
他无视她的话,长臂一伸,就好像将她抱在了怀里,啪嗒的一声,扣好之后,他收回手臂,不知道是否故意为之,他的手擦过她的胸口。
短暂的一瞬间,那一下的触碰,使得舒冉登时化石,机械地转头看着他,睁得极大的眼睛,几乎能清楚看见他倒映在她瞳孔中缩小的影子。
霍誉铭眼底极快掠过一抹笑意,面如止水,“怎么了?”
舒冉抿唇,“没什么。”
车在路上平稳行驶,两人都没再说话,舒冉靠着舒适的椅背,盯着窗外的景色眼皮渐渐沉重,她是真的累了,轻晃里,她徐徐阖上眼帘,沉沉睡了过去。
霍誉铭的视线余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碎发散落挡住了她的睡颜,正好有个红绿灯,停车等待的时候,他拿过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轻微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她,蠕动了下身子,并未醒来。
即使睡着,也像只刺猬半蜷缩着,他的唇边不自觉的噙着近乎于宠溺的弧度,默默把吹着冷气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
车抵达公寓门口时,舒冉还没醒过来,霍誉铭也不叫她,把车停在边上,推开车门下去抽烟,一支烟没完,就听到咔嚓的一声。
侧头,舒冉已站在了他的身侧旁,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沙哑,“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霍誉铭凝视着她倦意微消的脸,淡然道,“看你睡得沉。”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就先上去了。”
他倚在车上,唇齿见弥漫出袅袅青烟,“不请我上午喝杯茶?”
有微风拂过,吹乱了她的短发,舒冉斟酌了下词语,委婉拒绝,“我临时住在朋友家,不方便。”
“那换个报答方式怎么样?”他笑着道。
舒冉攥着挎包的手倏然收紧,她就知道,他不会免费伸手帮她,不管是以前,或者现在,从他身上获利,那就得付出相应的酬劳,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么教育她的。
“您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很简单,”他碾熄了余下的半截烟,忽然倾身而下,在舒冉反应过来之前,他抓过她的手背,微凉的唇瓣轻轻印下了一吻,“就这样。”
舒冉像是被烙铁烫伤,用力夺回自己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霍誉铭笑里带痞,寓意不明,“报酬,我已经要得很低了,只是亲下手背,这放在国外,只是礼仪问候。”
舒冉瞪着他,有些生气,“这里是中国。”
他哂笑,不跟她争辩,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把她的短发弄得更乱,“记得对自己好点,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他说完,上车走了。
他一连串的动作甚至不给人缓冲时间,舒冉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站在路边上,捂着手背盯着消失在尽头的车尾无法回神。
他那个吻,到底饱含了什么内容,她也不得而知,只是胸膛的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而她更不知道,这一幕,全部落入了停在路边那辆低调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的人的眼底。
——
梁舒冉回家倒头就睡下,直到次日早上九点钟,她被程菀冬从被窝里挖起来。
“梁舒冉,你别睡了!出大事了!”
“嗯……怎么了?”舒冉吃力的睁开眼睛,鼻音很重,“我今天请假了,不上班。”
程菀冬把手里的报纸摊开放在她的面前,“梁舒冉,你要成名了!”
舒冉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瞧清上面的标题和画面,顿时睡意全无,抽了口凉气,“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种新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