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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承周确实没想到,程瑞恩竟然会这么大胆。
他今天来中西大药房,并且等会还要去大红桥码头,既向田南晨汇报了,也特意跟马厚谷说起。
只要有心人,都能知道他今天的行踪。
送往二十七支队的药品,完全可以借用他的车子,顺利送到大红桥码头。
路承周的身份,他开的又是宪兵分队的车子,路上的关卡,既不会阻拦,更不会检查。
至于地下党会用什么办法,路承周并不知道。
以他的应变能力,不管地下党想用什么办法,他都会尽力配合。
刚开始,路承周还真没注意到,车子会被人动了手脚。
直到马厚谷告诉他,程瑞恩今天来了,他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路承周已经把自己的日程安排,提前告诉了组织。
至于组织会怎么行动,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只是,程瑞恩为何会来中西大药房呢?
难道说,程瑞恩代表二十七支队来接药品?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二十七支队急需药品。
路承周与程瑞恩没有联系,来的若是李向学,路承周真想直接将药品送到三塘铺。
“承周,你是不是要去大红桥码头?”马厚谷见路承周准备走,突然问。
其实他一直在找机会,跟路承周说起此事。
“是啊,去那边有点事。”路承周点了点头。
“能不能帮我带个人过去?这段时间,日本人查得严,他担心路上不安全。”马厚谷犹豫了一下,说。
马厚谷还不知道,路承周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
他只知道路承周今天会开车,以路承周英租界警务处巡官的身份,一般的检查站,也确实不会检查。
“当然可以。”路承周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马厚谷一听,大喜过望,马上联系店里的伙计戴伶策。
然而,戴伶策告诉他,那个主顾已经走了。
戴伶策是民先队工人组的副组长,中共党员,马厚谷担任中西大药房掌柜后,他找上门来,想谋份差事。
马厚谷自然知道,戴伶策是做什么的,他能来中西大药房,马厚谷自然很乐意,他让戴伶策在库房做事。
在库房做事,虽然辛苦点,但不用经常与人打交道。
“没关系,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只要药品不是卖给抗日分子,顾客的安全都可以保证。”路承周叮嘱着说。
路承周其实心里有些奇怪党怎么没按自己的套路来呢。
一直到他离开时,也没人再与他联系。
马厚谷跟他说起,要带人去大红桥码头时,路承周就知道,地下党已经安排好了。
而对方突然“自行离开”,说明地下党改变了计划。
只是,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将药品运走呢?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
不管如何,到时间了,路承周都得离开,哪怕带着一肚子的疑问。
走到车边时,路承周还特意停留了一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
然而,直到他上了车,依然很正常。
这种正常,让路承周反而觉得不正常。
他准备上车时,特意绕着车子转了一圈。
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车子太显眼,地下党不敢行动了?
很快,细心的路承周发现了端倪,尾厢的把手没有完全归位。
这辆铁雪龙牌小汽车,尾箱的把手出了点问题,关上后,要再往下拉一下,才能完全到位。
否则,会有点斜,虽然尾厢关上了,实际里面的卡扣没有完全到位。
路承周的目光落在把手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看。
“不好!”程瑞恩在对面的巷子里,他一直盯着路承周的车子,看到路承周站在车后,突然低声惊呼。
路承周进入中西大药房后,他与李辉就将药品提了出来。
程瑞恩将车子尾厢打开,将装了药品的箱子放了进去。
两人各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对面的巷子里等着。
汽车里装的不仅是价值三千元的消炎药,更是二十七支队受伤的上百战士,赖以救命的药。
“他发现了吗?”李辉紧张地问。
把药品放进路承周的车上后,他其实也有点后悔,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呢?
然而,这可能是最安全、快捷的办法了。
把药品放到车里后,就算他想回头,也不可能了。
“还好,还好。”程瑞恩突然松了口气,他看到路承周终于上了车。
路承周虽然不知道后尾箱放的是不是药品,但他知道,肯定被人动了手脚。
不出意料的话,很有可能是药品。
甚至,还有可能里面有一个人。
路承周不想打开,一旦打开尾厢,事情就变得不可挽回了。
车子开到大红桥码头后,路承周特意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把车随便停在那里。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下车时他在地上捡了把灰,洒到了尾箱把手上。
路承周找甘德钧,虽然谈的是码头的事,但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里。
“码头还算安生吧?”路承周随口问。
“有您罩着,谁敢来闹事?”甘德钧笑着说。
码头的利润,路承周是拿了大头的。
当时甘德钧还有些不服气,毕竟他手下有一帮兄弟要吃饭。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拿三成利润,其实比原来一个人独占码头时,赚到手的还要多。
“如果抗日分子走私,被你发现了,你会怎么办?”路承周突然问。
“这个……,如果他们表明身份,当然是不允许的。”甘德钧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他的话也藏着潜台词。
要别人表明身份,他才不允许走私。
可是,抗日者,一般情况下,又怎么会主动亮明身份呢?
甘德钧在大红桥码头这一片,算是真正的掌权者。
他负责整个码头的安全、装卸和秩序,是没有被政府任命的实际码头管理者。
甘德钧的回答,路承周心里其实很是欣慰。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特意看了一下发厢的把手,上面果然留了一道印子。
再打开尾厢,里面空空如也。
“路承周这个时候才想起要看尾厢,真是蠢到了家。”程瑞恩隔着老远,望着路承周的举动,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