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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推开会客室的门,只见两个太监端坐在太师椅上,李成梁低着头走进来,把门关好了,赶忙躬身施礼,恭敬地讲道:“草民李成梁拜见二位公公。”
有个太监尖声笑道:“哈、哈、哈!李成梁,虽说内阁票拟允许你补缺副总兵,但这缺啊,还是候补!你还得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也不好说,能补到什么样的缺,更难说,你--懂--吗?”
此刻,李成梁显得很拘谨,轻声答道:“还请二位公公指教。”
“哈、哈,我们俩啊,都盼着你李大人能早日补上实缺,好为国尽忠效力,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这还取决于万岁爷身边的公公,还有文渊阁的公公、司礼监的公公、掌印的公公,要想把事情办得快点,我们俩可以帮你疏通、疏通,要不然,给你拖一年、两年也没准,我们俩是知道、你是个栋梁之才,希望你能早点补上缺,补到你满意的实缺,这才趁着出宫办事的机会,给你捎个信。”话到此处,这太监死死盯着李成梁,拉着长音问道:“懂--吗?”
李成梁神色凝重,点头答道:“我懂。”
“懂了就好,我们俩先走了,明日午时还来找你。”这个太监说罢,起身就要走。
另一个太监阴阳怪气地讲道:“李-大-人,在这件事上,你找徐阶、张居正都没用,懂--吗?”
“我懂、我懂。”李成梁开门相送,诚惶诚恐地答道:“感谢二位公公的恩德,请公公慢走。”
回到餐桌上,李成梁发现大家都还没动筷子,连忙招呼道:“不是说了么,不必等我,灵儿,快吃饭,自家人在一起不必拘束。”
众人轮番起身给李成梁敬酒,他似乎毫无兴致,面无表情地讲道:“自家人吃饭,不用讲究,唉,这还真没到该庆祝的时候!来、来,大家随便吃,我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许灵儿端起酒杯,起身讲道:“恭祝义父大人官复原职!”
“好!灵儿,就此一杯,好好吃完这顿饭,为父这给你们摆香案,让你和如松结为异性兄弟。”
大家边吃边聊,李成梁却面带愁容不住的叹息,忽然,他发现李如松的眼神不时瞟向荣儿,忍不住问道:“马上就要开科取士了,你到底有多大把握能武科夺魁?”
李如松突然醒过神,急忙答道:“要是我能考中武进士,将来就不劳爹爹冲锋陷阵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为父今年才四十四岁,哼!”刚训斥完儿子,李成梁忽然想起那两个老太监,不由得低声自问:“好东西人家见多了,明天人家来取,我拿什么给他们?”
“请问义父,需要什么好东西?”
说着,许灵儿放下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于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就见他把锦盒揭开,里边放着十颗泛着绿莹的夜明珠,个个光彩夺目。
李成梁大声惊呼:“这可是稀世的珍宝!”
许灵儿双手捧起锦盒递过去,讲道:“义父大人需要,就请拿去用吧。”
此刻,李成梁不禁泪流满面,却不敢伸手去接,默默注视着许灵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许灵儿讲道:“对于这些东西的来历,请不必怀疑,若是赃物,我也不可能拿出来,现在先办事要紧,请义父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李如松感动至极,替父亲接过锦盒,动情地讲道:“公子对我们李家恩重如山,如松代父亲大人谢过许公子!”
众人吃完午饭,在客栈掌柜的帮助下,在佛堂之中摆下香案,由李成梁和掌柜的共同见证,许灵儿和李如松结拜为异性兄弟。
仪式结束后,李成梁问道:“灵儿,你后晌要出去办事吗?”
许灵儿摇头答道:“没什么当紧的事。”
“那好,看来,今儿后晌我也不用等圣旨了,带你和如松一起去拜见徐阁老,如何?”
“拜见徐阁老?义父,我这辈子连县官都没见过,拜见这么大的官,我,我有点害怕,还是别去了。”
“徐阁老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好怕的?灵儿,等见着徐阁老,你若有什么难事,为父可以请徐阁老帮忙,他可是位极人臣的当朝首辅。”
许灵儿沉思片刻,低声答道:“那好吧。”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黄绸装裱的木匣,里面有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玉佩,其上雕刻着一条腾龙,天子印玺小篆极为醒目,四周镶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
把玉佩递给李成梁,许灵儿讲道:“义父,都说美玉配君子,既然徐阁老是位极人臣的当朝首辅,深受大家尊重和爱戴,请把这块玉送给阁老大人当见面礼。”
李成梁顿时目瞪口呆,没敢去接这块玉佩,却赶紧关上房门。
“灵儿,这虽是稀世珍宝,可是犯禁之物,只可天子佩戴,或者天子赏赐番邦国王,你从哪儿弄来的?”
许灵儿双颊通红,眨了眨眼睛,显得极为慌张,仿佛自己被当成江洋大盗。由于大家都在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他最终决定讲实话,于是,便将自己和荣儿的来历,以及陈素儿的真实身份,详细诉说一遍。
对于许灵儿这番离奇经历,李成梁大为震惊,只见他低头沉思了良久,才把玉佩还给许灵儿,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此物今后不要拿出示人。
李如松忍不住一阵唏嘘,关切地问道:“灵儿兄弟,那么,令尊是否还在严府?”
“今儿清早,我其实没在客栈睡觉,等你们出门后,我就到严府打探消息,听说我父亲被罗文龙送往日本,给严世蕃配药去了。”
“罗文龙!”李成梁惊叫一声,接着讲道:“勾结海盗的罗文龙,实乃朝廷钦犯,只不过这些年来,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此事足以证明严世蕃通倭,他死定了!”
说话间,李成梁忽然发现她想销毁玉佩,急忙劝道:“此物虽不能在咱们明朝境内示人,倘若到了番邦,却能代表我大明皇帝的威仪,令尊被挟持到了日本,或许得派锦衣卫前去营救,若有必要,可将此物送给营救之人,将来会有大用,灵儿,先收起来吧。”
后晌,李成梁便带着他前去拜会徐阶,徐府的老家人引领他们进客厅等候。
此刻,客厅里鸦雀无声,还坐着好几位官员正在饮茶,李成梁连一个人也不认识,看来,大家都在等着见徐阁老。
约莫过去一个多时辰,徐阶终于回来了,进客厅一看,微笑着讲道:“黄御史、邹御史、林御史、赵御史,呵呵,还有李总兵,难得大家聚的这么齐。”
众人赶忙起身给徐阶施礼,异口同声地喊道:“拜见徐阁老!”
“呵呵,不必拘礼,请坐、请坐。”说罢,徐阶坐在太师椅上,接着问道:“今天应该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看着大家都像霜打的茄子?”
有个御史站起身,谨慎地讲道:“既然李总兵也是徐阁老的人,我也就知无不言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徐阶突然把脸一沉,显得很不高兴。
“赵御史,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徐阁老的人?李总兵被罢官这么多年,老夫也没帮上忙。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不党!这里没有什么徐阶的人,有什么话请大家只管道来。”
赵御史吓得赶忙道歉:“请阁老大人见谅!下官说错话了。”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奏折,毕恭毕敬地呈给徐阶。
徐阶是越看越生气,忍不住问道:“这是不是你们每个御史的态度?你们埋怨皇上、埋怨老夫、埋怨张居正,又有何用?皇上就是对你们这些折子,看多了,才轻饶严世蕃。还有你,邹应龙,你以为皇上因为你的折子,才抄了严世蕃的家?真是幼稚至极!殊不知这是蓝道行在暗中帮忙。瞧瞧你们写的这叫什么?宛若泼妇骂街,成何体统!”
这时,邹应龙起身跪倒在地,认真地讲道:“阁老大人,卑职举报严世蕃‘通倭’!”
“嗯,看来只有‘通倭’二字,才能要了他的命。”徐阶似乎受到启发,连忙问道:“邹御史,我且问你,证据何在?”
“卑职愿冒死指控!”
“指控!需要真凭实据,空口无凭,只怕把你自己指进东厂大狱,反倒会让皇上更加同情严世蕃。”
闻听此言,李成梁拉着许灵儿一起下跪,却发现他正瑟瑟发抖。
“徐大人,末将正为此事而来。”
“李总兵平身。在这儿大家都不必拘礼,有什么话好只管讲。”
二人给徐阶道谢,李成梁便将许灵儿的来历、及有关罗文龙的情况,简要讲述一遍,并提议,派如松和灵儿协助锦衣卫,捉拿罗文龙。
“百无一用是书生!”徐阶深深叹口气,对此深表赞同:
“李总兵这消息来得非常及时,老夫也担心夜长梦多,万一哪天皇上心一软,把充军发配都给赦免了,如果再让这小子治好眼睛,他必位列大学士之首,大家都得等着倒霉!为防止锦衣卫有人交通严世蕃,此事务必严加保密,当务之急,老夫连夜拜见成国公老王爷禀明此事,只要抓住勾结倭寇的罗文龙,就能坐实严世蕃通倭之罪,彻底铲除严氏奸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