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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秀吉从本愿寺回来不久,小西隆佐忽然前来拜访,受到宁宁的热情款待,晚上,秀吉请他在草庵饮茶。
小西隆佐主要经营朝鲜高丽参,原本在堺町的生意并不大;林一官没忘记猴子的提醒,派人除掉他三叔,就把药铺半送半卖给了他。
以前,小西隆佐只把猴子当成值得交往的朋友,并没把这个农民出身的足轻太当回事,绝没想到,借给他几百两银子,却换来如此丰厚的回报。凭空得到这份产业,一夜之间,他就成了堺町数一数二的豪商巨贾。
过了年,小西隆佐对药铺进行一番精心改造,等到开春,他亲自跑到朝鲜深山老林,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收购一批上好的高丽参,回到堺町就快八月十五了,于是,他带上一份厚礼,专程来到清州城来对猴子致谢。
二人在草庵茶室近距离对坐,秀吉问道:“弥九郎现在多高了?”
“弥九郎快有你这么高了。这小子是个神算子,算账比我都快,不过,他长大想当武士,可不愿跟着我劳碌奔波,秀吉大人,今后还得靠你多多提携。”
看小西隆佐连说带比划,似乎很兴奋,秀吉发出一声苦笑,颇显有些无奈。
“可能让先生很失望,我现在连个连官称都还没有。”
“你是办大事之人,将来定能得到织田老爷的重用。如今,将军义辉的弟弟义秋已经还俗,在越前大名朝仓义景的庇护下,更名为足利义昭,其志不小。眼下,因迟迟不能征伐恶逆松永久秀,让足利义昭很不满意,倘若织田上总介大人起兵,迎接足利义昭‘上洛’,必能得到‘天下’大名的拥护,织田老爷必将获得正一品官位,请秀吉大人一定要把好好的握这天赐良机!”
秀吉没有料到,小西隆佐居然还能讲出这样的话,立刻露出笑容表示赞许。
“隆佐先生作为商人,却心系‘天下’,令人敬佩!”
于是,小西隆佐继续坐而论道,讲起天下大势:
“如今天下大乱,自松永久秀拥立足利义荣为将军,三好三人众又开始起兵造反,他们联合三好义继、大和的筒井顺庆,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没过多久,这三位又和三好义继闹起纠纷,最终导致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勾结在一起,此时,正是讨伐摄津叛逆的大好时机!”
秀吉听罢放声大笑,不屑地答道:“区区鼠辈何足挂齿,让他们闹去吧。织田上总介大人要的是‘天下布武’,先取美浓,改稻叶山城为‘岐阜’,效仿周立于岐山之后,打倒殷商,呵呵,这才是‘天下人’所为!”
这番豪言壮语,让小西隆佐十分兴奋,问道:“我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松永久秀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不提也罢,可是,三好氏家族与‘合众会’有很深的渊源,隆佐先生,你现在是堺町的巨贾豪商,也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今后要在‘会合众’帮我们发挥作用,消除三好氏家族的影响,把商人联合起来,抵制这些叛逆之徒,尤其不能给他们运送火绳枪!”
“明白了!在下已经看到这轮初升起的太阳,今后,隆佐今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接着,秀吉就像拉家常似一样娓娓道来:
“隆佐先生过奖了,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下次一定把弥九郎带来,我虽然没有孩子,但宁宁从娘家带来一大群,有的是孤儿,有的是自家亲戚,这些孩子自小就跟着我耕读练武,让弥九郎多住些日子,和这些孩儿混熟了,他们将来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这番话让小西隆佐听起来很亲切,尽管他是堺町的豪商,将来想让儿子成为武士,在这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却没那么简单,现在,他从秀吉身上看到了希望。
“弥九郎这孩子不但聪明颖慧、力气过人,没事的时候,就研读兵法,将来一定能成大人的得力助手,我下次把他带来,请大人好好调教。”
“隆佐先生,我拿你不当外人,明确告诉你,我能让弥九郎成为一名驰骋天下的武士,请问你可知道,我为何有如此信心?”
“吉人自有天相!”
秀吉笑得前仰后合,等冷静下来,颇显矜持地讲道:“借你吉言,道破天机,人们常说,下棋之人看透三步棋便是高手,不瞒你说,我至少看透四步、甚至五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未来的好搭档、林一官阁下快该回来了,希望你们精诚合作,将来帮我做些大买卖。”
小西隆佐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样的大买卖?”
“有那能穿透盔甲的火绳枪,林一官可以从南洋买到,他还有能耐从南洋运过来,这连堺町的西洋人都难以办到,你今后跟着他干,若能垄断这门生意,不仅能挣大钱,还能帮我提升地位,将来,一旦织田上总介大人统一列岛,我将出任远征军大将,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呵呵,弥九郎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番话极富有煽动性,把小西隆佐听得热血沸腾,激动得浑身颤栗……
突然,传来宁宁的尖叫声:“快来人,有贼!”
秀吉闻听,顿时脸色突变,立刻拉开草庵茶室的门,像只猫一样窜了出去,这时,手持兵刃的童子军正在四处搜索……
小佳吉的眼睛很尖,大声喊道:“快看,那贼在房顶上。”
借着明朗的月光,众人朝房顶望去,只见有个黑影翻过房檐,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飘风法师一溜烟似的跑出十里开外,找到正在山坳里等候的许灵儿,把一面铜镜交给她。
“灵儿姑娘,据说这面铜镜能预知未来,前些日子,我在猴子家的梳妆台上见过,应该不会有错。”
许灵儿接过铜镜仔细观瞧,顿时激动万分。
“感谢法师相助,真是感激不尽!”
听见那群童子军的呼喊声越来越近,飘风法师讲道:“灵儿姑娘,你快走吧,一会儿追兵就该到了。”
许灵儿上了马,问道:“法师,请问你去往何处?”
“朝仓义景要立足利义秋为幕府将军,我要到越前协助他们,就此别过,请多多保重!”
飘风法师说着,便从她眼前消失了。
道了声“请法师多多保重!”许灵儿也催马扬长而去……
就在小西隆佐和童子军四处抓贼时,秀吉回到家,望着呆坐在榻榻米上流泪的宁宁,面无表情地问道:“丢了什么东西?”
宁宁立刻从榻榻米上跳下来,跪倒在秀吉的面前哭诉:
“夫君,那面镜子、那面镜子不见了。这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那面镜子,请允许我切腹谢罪。”
说着,她伸手取来一把短刀,这时,秀吉摇摇头,笑了。
此刻,泪流满面的宁宁举起短刀,颇显无助地讲道:“夫君,既然天意如此,我们来世再见吧……”
秀吉赶忙夺过这把短刀,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宁宁接过来仔细端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夫君,在我睡觉前,明明看见这面镜子就在梳妆台上,刚刚被那贼给偷走了,为何又跑到你的手中?难道说,那贼来偷我的胭脂?”
“小点声,自上次小佳吉把玩过这面镜子,我就找人又做了一面,你看,几乎一模一样,我时刻把它带在身边,再也不敢拿出来示人了。”
“夫君真是高明!”
于是,宁宁破涕为笑。
“关于这面镜子,我担心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在外面胡说八道,更担心传到织田信长的耳朵里,只好做一面假的,以防万一。”
“来我们家里偷镜子的会是什么人?”
“我怀疑是石山本愿寺的秃驴,显如曾向我索要过这面铜镜,如果那贼真是显如派来的,我就得小心点,他们回去之后,如果发现是个假的,肯定还会来,让我们防不胜防,只好准备搬家吧。”
“清州城里的房子好贵!如果不是上总介大人赏赐我们,怕我们买不起,那我们还能搬到什么地方?”
“呵呵,如今钱对我们来说已不是问题。你知道,上总介大人准备攻打美浓斋藤氏,必须得在墨俣修筑一座城堡,他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柴田胜家,如今,胜家连续失利,将来,这差事早晚得落在我头上,我一定不会辜负织田上总介大人。宁宁,你完全可以放心,带着孩子搬进城里居住吧。”
“很多比你级别高的武将,都还没得到织田大人的恩准进城,即便我们在城里买下院子,也会招人嫉恨,更可能会引起织田大人对你的疑心,如何是好?”
“呵呵,这你不用担心,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我去给上总介大人送中秋贺礼,会对他承诺,保证在冬至前,再给他运来一批能穿透盔甲的火绳枪,求他赏赐我们一处小小院落也就行了。”
“若在冬至前运不来怎么办?”
很显然,宁宁对此颇为担忧,而秀吉却显得信心十足。
“有林一官和小西隆佐联手帮我,一定能办到!”
宁宁听罢流露出喜悦之色,却又满腹忧虑。
“虽说这件事能讨织田大人的欢心,若没有战功,将来依然无法出人头地。”
“对我来说,征伐美浓根本不在话下,这样的功劳谁人可比?宁宁,你想过没有,若是立此大功,可不能再姓‘木下’这个姓了,得帮我取一个大气点的名字。”
发现秀吉不像开玩笑,宁宁沉思片刻,认真答道:“为了大人的前程,我们就取丹羽长秀名字中的羽,柴田胜家的名字中的柴,请织田上总介大人赏我们‘羽柴’二字为姓,如何?”
“好!等我立下战功,就更名叫羽柴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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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弥九郎,既后来的侵朝日军头目小西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