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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这样?
贺兰叶呆了呆,低头看了眼柳五碗中的粥,以及她略无血色的面颊,昨夜里半夜嗅到的血腥味,原来真相只是月信来了?
也是,柳五姑娘瞧着也十七八的模样,有月信也是应该的。只是贺兰叶年过十七一直没有过信期,遗忘了这回事罢了。
她尴尬地轻咳了声,之前误会柳姑娘受伤的她实在是想太多了,还好刚刚没有说出口,免遭了一场耻笑。
柳五面色看不出任何不妥,她三两下喝完了粥,撂下一句去休息了,就重新卷回了床上。
这个小日子的时候女子较为虚弱,该好好休息。贺兰叶以往经常照顾母亲婶娘也惯了,随手把房间里头该收拾的收拾了,自己端了空碗去厨房,又不敢回屋里头打扰柳五,就搬来个小石凳坐在庭院里头手雕木刀。
柳五在她家赖了两天,等贺兰叶嗅不到血腥味的时候,她神色淡淡拢了帷帽就离开了。
来去没有和贺兰叶一点商量,也没有丢下只言片语,可谓是任意之极。
等人离开了,贺兰叶晚上心惊胆战睡回床上,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枕边的一份书信。
难道说,柳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直言,用委婉的手法来告诉她?
贺兰叶心中一动,披了外套重新点灯坐在桌边细细研读。
柳五的字体颇为飘逸,勾勒之间行云流水的顺滑,字体扑面而来的大气让贺兰叶怔了怔,不免感慨柳姑娘一手好字不比她见过的大手逊色。
惊叹过柳五的字,贺兰叶的注意力才落到了书信的内容上,这一细看,贺兰叶当即傻眼了。
距离成婚还有不到七天,这几天贺兰叶都快急疯了,该有的流程全部都要有,只能挤在短短几天内全部去完成。她还要把大把的银子交出去修缮院子拆扩她的房间,一时间贺兰家上上下下都是叮叮哐哐的施工声音。
平氏和周氏带着桃儿杏儿整天去采购家中所需要的物件,镖局的镖师们全充当了劳力不说,婆姨们都里里外外彻底打扫着家中,务必要在几天后迎新嫁娘前收拾妥当。
丞相府的管家和柳尚书几次派人来,贺兰叶一边装着重伤未愈一边面对来人焦灼的急问慎重应付着。
贺兰叶虚弱着捂嘴咳了咳,面对急躁又不得不强行按捺住,耐心询问她身体的柳家管事,轻柔缓慢道:“柳姑娘?她说日子近了有些不安,去寺庙祈福了,哪个寺庙?在下不好过问,大约是哪个姑子庙吧。”
柳家管事的来来回回几次了,从她口中都没有得到一个准话,只能铩羽而归。
送走了柳家人,贺兰叶重重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都是什么事儿!柳姑娘啊柳姑娘,我可拜托你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柳五太过洒脱,走之前就不声不响给她留书一份,等她夜里看见内容时,一切都迟了。
什么叫做暂时不回柳家,在成婚前让贺兰叶好好把柳家应付过去,不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怎么应付?成婚前新嫁娘无缘无故消失,她娘家人不急上天才怪!
贺兰叶也佩服柳家人的定力,距离成婚还有五天时间了,他们没有大肆声张着去找人,甚至没有大一些的动作,就下人整日里守在贺兰家门口,巴望着柳五,柳家的主人们至今没有多少动静,连一句话都没有捎带过来。
贺兰叶的房间和左右两隔间打通了,里头全部清空,柳家人把急急匆匆打好的家具一样一样抬进来,为首的丞相府管家过来和贺兰叶请安的时候,抖着满是皱褶的脸皮笑着问道:“局主,不知我家五姑娘可从姑子庙回来了?”
贺兰叶一脸无辜:“在下不好打问柳姑娘具体行程,只能说她快回来了。”
必须快回来了,眼见着还有五天了,柳五要是回不来,她估计要宣布重伤不治,魂游西天了!
柳家人也按捺的住,距离两家办喜事就几天时间了,他们姑娘丢了几天,也没有任何声响,一切流程继续走着,万仓镖局的镖师从那儿路过,都看见门口巷外张灯结彩,挂上了红灯笼。
贺兰家也是张罗的差不多,最近与她在临阳交好的友人们络绎不绝上门来,其中还混杂了不少没有关系往来,扒上了别人情面搭进来争着要给她送礼的。
不认识的贺兰叶一概不见,推说伤重未愈不易劳心,认识的她也怕露了破绽,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在后边院子里隔着一丈远坐在一处聚了聚,被友人们挤眉弄眼打趣了一番。
贺兰叶也淡定,面对周谷暧昧笑问何时有喜讯了记得宴客这种话,眉头也不皱一下,淡定回答:“一定,一定。”
喜讯?她与柳五平安活到成婚之后就算了。
友人们是贺兰叶乐于接待的,非友人,不友好的人,贺兰叶见都不想见。
只可惜外头那些人好打发,眼前送来修书一封的下人背后顶着的是楚阳候府,那位几次在她手中没有讨到便宜的齐洵世子,她就没辙了,只能见了人,收了书信,好声好气把人送走了去。
如果说柳五的那份留书让贺兰叶无可奈何,那么眼前齐洵送来的书信,直接让贺兰叶气乐了。
齐洵毫不客气,直接就说让贺兰叶死之前记得写遗嘱,指明了把遗孀柳五姑娘改嫁给他。
信里头扑面而来的理直气壮和齐洵本人一样,让人拳头发痒痒。
贺兰叶把齐洵的来信和柳五消失之前的留书摆在一起,抱臂看着桌上这两个同样肆意妄为的同样书信,冷笑着。
照她说,若没有奇华公主这事,她觉着柳姑娘和齐世子凑一对刚刚好,绝配!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瞧着还有三天就是婚期,贺兰叶把之前准备的聘礼又重新清点了一遍,又加了一份,差点掏空了家底子,勉强凑够了能不让柳姑娘这种身份的女子出嫁丢脸的聘礼。
三十抬的聘礼从小东楼出发,绕了半个临阳城,吹吹打打,一路喜气洋洋送到了临阳中府,柳丞相家巷子外。
柳家人也客客气气接待了地位悬殊的未来亲家一行,个个脸上都是笑意满满,和气的很。
聘礼一到,随即就是六十抬的嫁妆一路敲锣打鼓送到了贺兰家,三进的院子差点没有放下,一路从内院摆到了门口,让人看见了丞相府嫁女儿的丰厚。
聘礼嫁妆都交换完毕,只剩下最后一步,两天后的昏礼,而直到这个时候,柳五也还没有现身。
白天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不得闲,平氏周氏累得捶腰揉肩哎呦连天,家里桃儿杏儿更是借着这个时间玩疯了,多亏老常把两个丫头给看牢了,免得家中办个喜事丢俩儿淘气娃。
贺兰叶夜里睡不着,起身披了件外袍,顶着月色从院子后头她暂且落脚的房间出来,沿着回廊慢吞吞走到了她以往住着的房间,推开门,里头黑漆漆的。
这里已经打通了左右,内里格局也全部拆了,抓紧时间在几天内全部收拾妥当,也把柳家打的家具都摆了上来。
贺兰叶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只能看清一些摆置的轮廓。
有些日子没有住人的房间冷情,没有人气,从窗外吹进来的丝丝凉风更是冷的渗骨,不带有一丝温度。
贺兰叶打了个寒颤。
她揉了揉鼻子,叹了口气,抬脚往进走。
她之前的窄床已经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大床,上头搁着崭新的大红被褥,还有一套平氏周氏抓紧时间做出来的大红喜袍。
贺兰叶走过去,弯腰捏了捏喜袍的边,松开手后,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娘和婶娘对这桩婚事可谓用了心了,柳五定了时间,这边一知道还有几天了,她们妯娌俩熬着夜裁衣,一点点给她的喜袍上绣花样,半点都没有因为说她娶妻不算什么正经成婚而疏忽。
或者说,在平氏周氏眼中,这已经是她成婚了。
毕竟她在父兄身故后,脱下红妆支撑着这个家已经足足六年,她已经不再是以前在漠北可以肆意任性的贺兰叶,而是必须肩负重任,扛起贺兰家,扛起万仓镖局的贺兰叶。
贺兰叶的目光落在喜袍上,忽地勾了勾嘴角。
真羡慕柳五啊。
高官贵族家的女公子,难得没有多少规矩束缚,可以想怎么做怎么做,活得潇洒自若。
甚至肆意到在新婚前一直消失,她的家人除了担心她安危外,都没有一句指责。
“哎——”
贺兰叶想到柳五,想到一天后的昏礼可能没有新娘,她就悲从中来,忍不住重重叹下一口气:“哎……”
她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一段关于昏礼自救的法子了?
“贺兰,你叹起气来没完了是吧。”
忽地冷冷清清好无人息的空房间中冷不丁响起了一个沙哑而又充满不耐烦的声音。
贺兰叶一愣,她猛地一扭头,之间扩大了不少的房间用珠帘隔断的另一侧,多日不见的柳五一身白色单衣站在其后,珠帘后,她的相貌依稀被切碎的模糊,失去了素来带妆的娇柔面貌,瘦瘦高高纤长的身影立在那儿,竟让贺兰叶差点未反应过来!
“……你,回来了?”贺兰叶怔怔说道。
柳五似乎冷哼了声:“再不回来,只怕贺兰局主要哭了吧。”
贺兰刚想反驳她,忽地觉着不对,她翕了翕鼻子,顿时脸色大变:“柳姑娘,你受伤了?”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柳五的身体弥漫开,浓稠,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