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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师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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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卿辞尔雅的举盏,打破了寂静,“大好吉日,何必让小事扰了良宴,我先敬世伯一杯。”

    时奕爆发的悍气突然沉寂下来,宛如炽炭浸入了冰水,他睃了一眼堂下的管事,沉沉道,“到底是左天狼的儿子,很好。”

    管事悄然退下,左卿辞宛如不觉,“世伯谬赞了。”

    时奕下意识抚着腰际的宝石刀柄,重新审视左卿辞身边的美人,“此姬就是六扇门画影捉拿的飞盗?”

    满堂泛起涟漪般的低议,惊讶的目光纷纷投注在胡姬身上。

    不等左卿辞回答,时奕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她有些本事,不如与我手下人比试一番,为宴会添些兴头,胜了自然有赏。”

    左卿辞一口谢绝,“她是我钟爱之人,一发一肤皆不忍伤,怎舍得令其拼杀,还请世伯恕过。”

    “不过一姬,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我重金相赔。”时奕不容回避的打了个响指,一个青年应声而入,只见他深目高鼻,短髯连腮,桀骜而立,仿佛一只高飞的胡鹰。

    武卫伯指派的居然也是个胡人,堂中的宾客禁不住交头结耳,连左卿辞也打量了两眼。

    青年见对手是个美丽的胡姬,一怔之下嘴角撇起,讥诮而不快。“爵爷是在耍弄我?”

    时奕沉着脸,拔出金碗掷去,青年接过一看,眼神一变,忽然对胡姬说了几句胡语,似在询问。

    胡姬一摇头,显然听不懂。

    青年有些失望,目光灼灼的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我叫萨木尔,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谁也没想到会在武卫伯府的华宴上见到一场胡人的竞斗。

    一男一女在堂上翻腾互博,方寸之地回转自如,几案丝毫无触,看得宾客眼花缭乱,舌桥不下。

    左卿辞面上淡然,心底实有些惊异,萨木尔刀势精厉,动如霹雳,算得上是相当厉害的高手,不知怎会在中原武林无名。

    萨木尔其实更为惊诧,胡姬的身法异常高明,显然得过高人的传授,空手对敌毫不逊弱。这让他越发好奇,弯刀接连追斩,交手的场地过狭,不利腾挪,眼看一记绞刀旋斩而下,胡姬抬腕横架,众人惊呼,都道她手腕不保,连萨木尔也吃了一惊,撤手已是不及,不料一声金铁交击,胡姬衣袖裂开,现出掌中一柄银色的短棍,刀光映亮了她的瞳眸,睫下的小痣殷红如血。

    萨木尔望入眼中,猛然收刀,“蠢丫头,是你?”

    胡姬怔了一怔,一时不明所以。

    萨木尔踏前一步,天光映入他的眼,现出最深处的一抹墨蓝,相似的深眸凝视着彼此,不觉都垂下了武器。

    萨木尔方要开口,一旁的左卿辞立起来,“阿落,回来。”

    萨木尔冷了眼眸,指尖摩了摩刀背,“他叫你阿落?是你的主人?”

    胡姬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转身向左卿辞行去。

    才迈了两步,一枚玉壶咣啷砸在堂上,碎屑四溅,满堂为之一寒。

    上首的时奕戾气满面,“胜负未分,何以罢手?”

    场中寂静了一刹,萨木尔直承,“我不想与她动手,算我输了。”

    时奕岂容他退却,冰冷道,“连个胡姬都拿不下,还有脸退?要么杀了她,要么滚回你来的地方。”

    萨木尔僵了身形,神色异常难看。

    胡姬回望着他,第一次开口,“他是你的主人?”

    萨木尔不语,浓飞的眉蹙起来,似被缚了双翅的苍鹰,终是再度扬起了刀。

    放肆的刀意纵横八方,再无收敛,震得几案俱毁,酒肴纷乱,宾客们惶惶后退,却不敢离开华堂,毕竟武卫伯还在上方阴寒的踞坐。

    左卿辞微冷的掠了一眼时奕,继续观战。

    萨木尔原想让对方受些轻伤,交待过去作罢,然而胡姬的短棍极为奇特,竟飞出了一根轻袅的银链,飞纵灵巧,细韧锋锐,连弯刀也不能损断分毫。萨木尔不知不觉拼出了全力,烈扬的刀意如火,激昂的燃起来,纵横吞吐,追斩纤细的身影。

    刀势大盛,银链不易压制,胡姬改了战法避走周旋,寻隙搜索对手的破绽,然而弯刀势如长虹,变幻极快,短时间之内难以细察。

    突然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灵墟、曲骨、梁丘。”

    这三处正是萨木尔未及封堵之处,他闻声一惊,锋利的银链已然袭来,唯有立时变招。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肩井,心俞。”

    萨木尔不意有人眼力如此之强,险险避过银链的攻袭,冷汗已然渗出来,他刚切换刀势,又听男子道,“阳关、昆仑。”

    萨木尔哪里还打得下去,他忍无可忍纵退数丈,脱了战局抬眼望去,堂前有一名男子英挺轩昂,双眸湛然如风,显然正是指点之人。

    胡姬已经傻了,她循着声音本能的攻击,待对战停了才回过神,这一把声音异常熟悉,仿佛无数次梦中听闻,展眼一瞧,骇得武器都险些掉下来。

    方才还一无畏惧的胡姬突然变得惶悚不安,仿佛被大人撞见偷窃的孩童,紧张又畏缩。

    男子缓步走近,唤了一声,“阿落。”

    胡姬几乎在发抖,险些要拔腿落荒而逃,突然左卿辞重重的一咳,宛如一声提醒,她张皇失措了一阵,一溜身躲去了侯府公子身后。

    众人大奇,左卿辞挡在胡姬身面,望着行近的男子神色不动,“久仰苏大侠英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胡姬已经缩成了一团,要是有个地洞,必定给她钻了下去,哪还有对战时的冷定。

    连萨木尔都看不下去,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她的债主?”

    男子没有理会二人,他凝视着左卿辞身后的人,一声轻风般的叹息,温和而怜惜的低语。“好孩子,苦了你。”

    温热的泪忽然涌进了胡姬的眼眶,咸得发苦,却也又烫又暖,她半晌出不了声,努力了几度才低微的唤出两个字。

    “——师父——”

    堂外骤然传来急密的脚步,逾百精锐的士卒涌入庭中,宾客们大惊失色。

    时奕拂案而起,怒容满面,“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来闹场,将这几人通通拿下!”

    士兵蜂拥而上,阵列般的枪尖雪光森寒,然而男子道了一句,一触即发的场面倏然一定。

    “在下受靖安侯之托,前来通报武卫伯。”

    一语落地,满堂震讶,军士的脚步顿时为之一缓,时奕神色一厉,“一介来历不明的庶民,竟然诈传靖安侯之讯!”

    左卿辞神色一肃,“苏大侠见过家父?敢问他是否安好,现在何处?”

    男子望了他一眼,这一次倒是答了,“左公子不必担忧,靖安侯虽有遇险,被我与殷师侄碰上,目前并无大碍,且得绵州与梓州兵马相济,目前率八百军士驻于益州城外三十里,邀武卫伯前去相见。”

    时奕案上的玉杯锵然一响,洞穿了一个窟窿,酒水泼泻而出,留下杯底一枚水淋淋的铜符,及一句清淡的话语。

    “信物在此,但请验看。”

    时奕喉头干哑,滞了足足一刻才沙声道,“靖安侯来西南巡视,岂有拥兵而至的道理,尔等与惯盗一伙,分明是窃出令符,意图施诈,立即给我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