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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沿着一个小斜坡上去后,终于看到了书店的大门。
从外头看,是一套普通的民房,刚才那个爬满爬山虎的墙壁,正是这座房子的一部分,或许是改装的废弃屋子,从外头看,红色的砖甚至还有些不整齐。
外头空间大,有个小院子,红砖墙上黑色的燃料写着几个艺术大字“书的屋子”。远远看着,倒是一点也不违和,反而因为黑色周围的灰色阴影,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景翊在我跟前推开了书屋的玻璃门,却没有先进去,而是给我让了一条路。
我承认我是真的体力差了,从山底到这儿,已经累到不行,所以进门我就找了块小包间,瘫在了沙发上。
说是小包间,不过是被一个个小书架隔开的小空间,进来之后,才发现书屋里头还挺大的,格局全是一块块,遇见走廊还能看到墙壁上的手绘画,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提供休憩的地方。
大厅里的大木桌边上,正做着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高中生,有的拿着笔在做作业,有的看着漫画书,有的看小说。
正想仔细瞧瞧他们看的是什么书,景翊忽然出现,挡住了我的视线。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菜单,在我对面坐下之后,她把单子移到我面前,敲了敲桌子说:“看看,喝什么?”
我看了一圈,把菜单推到景翊面前:“我们喝茶吧,你点。”
她接过后随意翻了翻,接着便去了吧台处,等她再次回来后,我已经从对面的书架随手拿了本书过来,翻到了第一页。
景翊倒是不急,先是看了眼我手上的书,把包放到一旁后,问:“怎么老看着那群高中生?”
我嘿嘿一笑,把书合上,撑着脑袋看着她,问:“你说,我和他们区别大吗?”
人越成大,越喜欢像小时候。“你看起来好像高中生啊。”这句话听起来,就让人特别舒服,即使浓妆艳抹,长筒靴配短裙,但有人对你说这样的话,心里总是开心的。
景翊听后,笑了笑,说:“你不穿校服,看起来也是个高中生。”说完她随手抽了一本身边的读物,盯着我的眼睛问:“开心了?”
我咬唇晃了几下身体,表示开心。
为了报答她,于是我说:“景老师,你看起来也像是个大学生。”
景翊今天没有化妆,我见她的时候,她多数都是不化妆的,从前我们有讨论过此类的话题,当时我询问她化妆技巧后,我问她,觉得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需要化妆?
她只回我,看心情。
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就是因为懒。
说的我很了解她似的。
毕竟,我以为,我们是很熟的。
哈哈哈,我真小气。
看了几页后,店长将茶水送了上来,景翊还点了蛋糕,十种口味在桌上摆满。
我转头看店长,终于确定她不会过来送食物时,把无处安放的书放在了一旁,问面前正在倒茶的人:“吃得下?”
景翊笑了笑,把倒了半盏茶的杯子推到我面前,悠悠解释:“她们这个系列的蛋糕做得很好,所以我每样都点了。”
我把这句话翻译成,她每样都要吃,于是我又问了句:“你吃得下?”
她闻言只稍稍抬眼看我,片刻将头低下,把茶壶放到架子上,说了句:“不是还有你吗。”
我一副了然的样子往后退了一点,并喝了口茶。
景翊的意思是,这十块蛋糕她要和我一起吃完,不仅是这样,还是一块蛋糕两个人一起吃的意思。
我拿起书,遮住半张脸,突然因为一会儿要吃到景翊口水这件事,表示十分激动,甚至有些脸红。
所以接下来,我的心思就有点不在书上了。
书屋的招牌蛋糕就是不一样,虽然没有觉得好吃到像是味蕾被电击,但甜而不腻真的很难得,等到我每样都尝一口,还想再来一轮时,景翊忽然把目光从书里抬了起来,放在了我的脸上。
确切说是唇上。
她问:“喜欢哪个?”
“啊?”我顿了顿,对她的忽然发问有片刻愣神。
瞄了一圈,我拿着叉子指着最边上的那块:“这个。”
景翊顺着叉子看过去,接着把那块蛋糕放在她自己面前,拿起她还没用过的叉子,就着我吃过的那块地方,又切下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我咬住叉子,等她的感觉。
“你喜欢这种味道啊。”景翊的吃后感让我摸不着头脑。
她说完,就把那块蛋糕推到我面前,缓缓说:“大理石芝士。”
我哦了一声,看着蛋糕上的叉子印,接着把蛋糕又推到了景翊面前,笑着说:“你再吃一口。”
景翊疑惑的样子看我:“为什么?”
我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再吃一口嘛。”我想了想:“我吃不下。”说完我指着桌上的五颜六色:“还有这么多要解决呢。”
她听后笑了笑:“你喜欢的不多吃点吗?”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切了一小口丢进了嘴里,我看着她叉子的弧度,表示很欣慰。
兴许是因为被景翊爱抚了,我面前的这块大理石芝士变得不是一般的好吃,从前对蛋糕一直没什么感觉,但从今天开始,这个口味的蛋糕,就是我心里的蛋糕第一了。
茶喝的有些多,所以还没等手上书里的一个小片段结束,便忍不住去了厕所,回来后发现,景翊并不在书桌旁。
我环顾了一圈书屋,发现她正站在落地窗外的院子里。侧对着我,微微仰头看着她面前的那颗小树,视线能见的那只手,正放在她长外套的口袋里。
我朝着她的地方走去,轻轻地拉开落地窗抬脚迈过脚下的坎,她听到我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
“你自己看着做吧……计划写好后发给我……”她招手让我过去,我走到她身边,她伸手将衣袖上的一根头发拿了下来:“周四给我……嗯……行,拜拜。”
她挂断电话后把手机收进了口袋,接着举起手,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脸颊,却忽然停了下来,把手收回去。
“里头闷吗?脸怎么这么红。”
我听后双手捧着脸,一秒后放下:“可能有点吧。”
说完我问了句:“你除了当老师,还有其他工作吧。”
“你说刚刚那个电话啊。”景翊示意我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接着说:“陈蕴的钢琴教室,过段时间要组织活动。”
我哦了声,又问:“除了这个,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景翊听后扬眉,靠着椅子,说:“调查我啊。”说完她没等我回答,接了句:“有些吧。”她说完笑了笑:“老师工资不高。”
说完她看了眼手表,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已经快要五点,时间过得真快。
“送你回家吗?”景翊对我仰仰头,接着站了起来,“我晚上约了朋友一起吃饭。”
我听后立马一副委屈的样子趴在了桌上,抬眼看她,但因为她站着实在太高了,差点让我翻了白眼,于是我笑了笑,把头抬起来一点,下巴搁在手上,小心地说了句:“我没有晚饭吃呢。”
其实我也就这么一说,而我心里无非两个答案,一是景翊随便说几句打发我,然后我自己找吃的去,二是景翊不和朋友一起,留下来陪我。
我这种人,总喜欢给自己安一个无比失落的答案,所以说完这句话时,我心里想的全是,景翊肯定会拒绝我不管我的啦。
但她面上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一起吧,你的那个同学也在。”
我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立马过去搂住她的手臂:“景老师最好了。”
所以无论结局如何,都不至于太失落。
景翊说了几句“行了行了”,接着把手从我的抱抱里抽了出来,我后退几步后,看着她说:“那那那,张曼华是身为家属去的,景老师我呢,我什么身份。”
景翊想都没想就问:“你想要什么身份。”
我上前一步,手按在桌上,半跪着椅子探着脑袋看她:“你说呢?”
景翊偏头看了我一会儿:“程可可,你去不去?”
我嘻嘻一笑:“去去去。”
晚上,只是普通的一顿晚饭,或许是因为大家同在一座城市,今天正好又是周末,就顺手约着一起吃了饭。这份感情我表示很羡慕,要是我的舍友们毕业后能留在这座城市,我想到时候,我们的感情也能像她们这般,随意又真挚吧。
张曼华看到我似乎有点惊讶,而十分不巧的,大家落座之后,他正好坐在了我身边,然而这么亲近的关系,也没能让我们憋出一两句像样的客套与寒暄。
回去的时候,景翊把车停在了离我家小区还有一条街的路边,她让我下车走动好消消食。
于是这已经到晚上的时分,我和景翊走在这长长的街上。
我家的小区不在市中心,所以我们这条散步的街上,此刻很少人,以前放学回家,走这条路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寂寞,总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长,我唱完了一首歌,还没走到尽头。
今天是第一次,我感激这路的安静与荒凉。
偶尔有车经过,但也只是经过。
我们相伴着走着,景翊双手插口袋,踩着不高的鞋,在路上一下一下响着脚印,鹅黄色的路灯时而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把我们的影子缩得很短。
忽然经过一辆白色的车,我顿了几秒,朝那辆车看了一眼,又继续步伐。
景翊感受到我的异样,也朝着车的方向看了眼,问:“怎么了?”
我哦了声,说:“我爸的车。”我看着车的背影:“不知道看到我没有。”说完我自己回答:“应该是看到我了。”
我叹口气:“他经常这样,看到我了也不捎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我转头看了景翊一眼:“小时候我和同学也在街上这样走着,我爸这样开车过去,后来我回家说我在外面看到他的车了,他说他也看到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呢,他说有什么好打的,打了招呼还要送我到目的,好麻烦。”
景翊听后笑了一声,接着放慢了步伐:“原来可以这样。”
景翊经常话里有话,于是我小小地分析了一番她的话,接着便想到了她多次开着车与我偶遇或者非偶遇,最终的结果都是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
于是我重重地把手塞进口袋,迈出一大步,超出她半步的样子,侧着身子看着她,义愤填膺地说:“当然不可以这样!”
景翊转头与我对视,接着笑了。
我抿嘴,往后稍稍退了一点,与她平行走着。
“你知道张曼华和我同学快分手了吗?”景翊忽然开口。
我愣了愣:“啊?为什么?”
她笑了笑:“性格不合吧。”她说完低头看地上,踢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张曼华再成熟,毕竟在我们眼里是个小孩子,新鲜感过去了,就什么都觉得没趣了,他们最近常吵架,我同学说没办法坚持了。”
我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景翊一步踩着一块瓷砖,我便低头看着她一步踩着一块瓷砖,过了几秒,她又开口。
“可可,你上次问我,差个六七八九岁,合适吗?”
她说这话时,很轻,似乎步伐也放慢了许多。或许是我的错觉吧,开始紧张的时候,总是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慢的,连树叶飘落倒地的时间,都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是啊。”我跟着她的节奏走着,余光观察着她的变化,但似乎,没什么变化。
“你觉得合适吗?”我又问了一遍。
“总是会有矛盾的,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克服许多的矛盾。虽然对现在的社会来说,这个岁数的差别不算什么。但不能忽略的是两个人的生活环境的差别,你的同学还在上学,而我的同学已经在社会上走了好几年,他们看到的经历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三观不同,想到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这样在一起后,必然会有许多矛盾。”她微微叹气:“生活的层次不同,年龄差这种东西,就变得徒增烦恼了。”
我听着,忽然停下脚步。
我知道,她是借着张曼华这件事,来与我对话。
她走了两步之后,发现我没有跟上,转过头来,也停住不往前走。我们就这样站在了路灯下,隔着一米的距离。
我稍稍抬头,对上她的眼睛,笑道:“我以为,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其他困难都可以慢慢克服。”
景翊听后也笑了,这个笑,在很久之前,她叫我名字时,我见过。
她说:“所以啊,可可,你还小。”
我说:“我就小你6岁,就这点年纪,等我们长大了,等我们老了,根本不算什么。”
可能是她刚才的一番话刺激了,我这句说得一点也不经头脑,仿佛我们正在深爱,而深爱的我们,却因为我一点也不在乎的年纪在进退两难。
景翊没有转移话题,也没有让我觉得我在自作多情非要把我和她牵扯在一起。
她说:“我还是你的老师。”
我冷笑一声:“老师又怎么样,师生恋又不是没有,B大就有好几对,我们学校也有,差十多岁呢,他们都能白头偕老,能永结同心。”
景翊听后微微蹙眉,接着笑开:“你胡说的吧。”
我顿:“你,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说完她笑得更开了:“你别怂啊。”
我抿嘴低头看了她几秒,突然有种豁出去的意味,这对话一来一去的,什么都摊在表面了,于是我咬咬牙,走了两步上前,忽然抱住了她的腰,紧紧地撞进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