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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愣了愣,而后才接过那张红的像血还镶嵌了金丝银线的邀请帖,她翻开来看了看:“太长公主只邀请了我一人前去?”
安太夫人面上就有了几丝尴尬之色:“太长公主一向不喜欢我。”
这里面定然也有些缘故,安太夫人颇有些尴尬,并不想提起往事,安然自然不好多问,就扬了扬手中的帖子问道:“往年太长公主府里也举办赏荷宴吗?邀请的人多不多,多是什么样身份的?”
“往年虽也举办赏荷宴,却多是太长公主的媳妇们操办此事,鲜少有太长公主亲自下帖子请人的。邀请之人也算不得多,多是与太长公主府来往密切的人家。
太长公主共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三个儿媳妇有两个出自名门世家,两个闺女也嫁的是钟鸣鼎食的名门望族,其中关系错综复杂……”
安太夫人虽与太长公主之间有罅隙,但说起太长公主府里事,依然如数家珍,细细的告诉给安然听,这么一大家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下来,安然脑袋都开始晕了起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赏荷宴是年年都有,可她却是近几年来,太长公主唯一亲自下帖子邀请的客人。
安然颇有些忐忑,不过想着上次见面,太长公主也没能将她怎么样,她大可不必现在就自己吓自己,太长公主肯定有什么意图,只是她现在猜不到,与其还未对上她就吓个半死,还不如明日亲自去弄个明白。
这样一想,安然就坦然了。
安太夫人已经说到明日的衣裳首饰了:“前两天我让人给你赶制了几身衣裳,正有明日赴宴可穿的,一会儿再叫人给你送些首饰来——
别推辞,都是琛儿放在我这里的,我不过替他转下手罢了。
琛儿那孩子就是个面冷心热,你的事他嘴上不说,暗地里却十分的上心。就是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你别同他计较啊。”
说着说着,这话题就又歪楼了。
安太夫人似乎认定了她跟皇甫琛之间有矛盾,对着安然又说了皇甫琛不少好话。
安然含笑听了,也不驳她的好意,只连连应好。
这太夫人是真心实意想她跟皇甫琛好的。
只不过,她可能要失望了。
其实在皇甫琛分裂之前,在那马车里他亲吻她之前,皇甫琛摆明要娶她,她那时候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她看得出皇甫琛对她是有点喜欢的,如果他能一如既往的喜欢他,跟他在一起试试也不是不可能。
就当是谈场恋爱嘛,虽然这人的名声各种声名狼藉,但他没有碰过其他女人,男女之事上并不乱来,一个男人,尤其是允许三妻四妾的男人,在这一点上就挺让人动容的。
就算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好歹也算是有恋爱经验的人士了。
谁知她这头才动容,皇甫琛竟就莫名其妙的分裂了,那对着她动了杀心的赤红眼睛,能让安然每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从此之后,她只恨不能离危险源越来越远。
她总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谈一场不知道靠谱不靠谱的恋爱吧?
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在安然看来,却是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再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了。
这是她活了两世人的最高体悟。
……
翌日,安然早早起来,欢颜与紫菀领着丫鬟婆子便忙开了。
丫鬟们将新做的衣裳用托盘托了,站成一排由着安然挑选,石榴红、烟霞色、冰蓝色、莲青色……
各色或明艳或素淡的滚雪细纱、蜀锦、织锦、罗绸等材质所裁制的漂亮衣裙闪的安然都有些眼花。
欢颜建议她穿石榴红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公主穿了这件去赴宴,必定光艳照人,令人移不开眼睛。您那句话怎么说的,全场瞩目霸气侧漏啊!”
安然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却问一旁微笑不语得紫菀:“你觉得穿哪件好?”
紫菀想了想,挑了件烟霞色散花百褶裙:“公主觉得这件如何?”
安然赞赏的点了点头,欢颜却皱眉嘟嘴:“这件也太素了些,公主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却穿的这样素,难保不会叫人看不起!
咱们公主容貌是一等一的,兴许多少人正等着瞻仰咱们公主的风采呢,就该穿的漂亮鲜艳才好。”
足够出风头,也叫她们都瞧瞧,她家公主是何等样的风华绝代!
安然与紫菀相视一笑,安然笑着摇头:“我是去太长公主府赴宴的,可不是结仇的。”
“怎么就结仇了?”欢颜不解,兀自嘀咕道:“哪个去赴宴,不是打扮的光彩夺目,就怕让别人给比下去了的?偏公主要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怕被人看低了去。”
依欢颜的意思,就该高调而张扬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叫她们都为安然的美丽与华贵震上一震,那才叫过瘾呢。
“首先,你家公主是被送来和亲的公主,和亲公主不过就是稳固两国邦交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枚棋子不夹紧尾巴小心做人,反而高调张扬的出现在众位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女人们面前,你道她们会如何想?说我没有自知之明都是轻的——”
欢颜仍是满脸委屈,紫菀却又看了安然好几眼。
“就算您是和亲公主又如何,哪里就比她们低一等了?”欢颜嘴硬的说道,心里却明白公主说的很对。
那些人根本就不想要看她家公主如何光彩夺目,她们要看的就是公主低眉顺眼灰溜溜的做人。
若公主不能满足她们的愿望,她们定然就要仇视公主的。
公主就要嫁给摄政王,虽然那些人可能会看在摄政王的份上对公主面上恭敬几分,但谁又能担保,她们不会因为看不惯公主的高调张扬而在背后给公主使绊子呢?
赐婚圣旨是下来了,可婚期未定,那些人若真的存了心要给公主使绊子,公主可说是防不胜防,到时候再闹出些什么不堪的事情来,依摄政王的脾气,怕是杀了公主都是轻的。
内宅妇人跟后宫妇人所用手段,大概都差不了多少,虽说公主并不惧,可挡不住的就是防不胜防啊,尤其那是人家的地盘,出了事那是任人说嘴,谁还会护着她家公主不成?
由一件赴宴的衣裳想到的这些可怕后果,令欢颜终于愿意承认,她们在大梁的第一次公开场合的露面,的确不适合高调张扬这个路子的。
见欢颜终于想明白了,安然才继续说道:“倒不是我因此就怕了她们,只是以弱示人。示人以愚,有时候却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紫菀忍不住点头:“公主所言极是,所谓智者总是先以弱示人,而后愈战愈勇,而愚者总是先拉满弓,然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抵如此。”
欢颜心悦诚服,嘴上却道:“我就是笨嘛,想不出你们那么多的大道理来。衣裳挑好了,首饰想必也要以低调含蓄为主,我这就去挑拣了来让公主过目。”
瞧着欢颜气呼呼的背影,安然忍不住摇头失笑。
欢颜是跟着她见证了她各种凶猛彪悍的,就算是到了摄政王府低调蛰伏过一段时日,可也没多久就用实际行动狠狠的震慑住了摄政王府那一干女人们。
在欢颜心中,安然简直就是战无不胜的代名词,她心里是极不愿意安然对人示弱的。
欢颜这点小心思,安然心知肚明。
……
安然一身低调的前去与安太夫人辞别。
安太夫人瞧了她的装扮,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就舒展了眉心:“这样穿很好。虽说是头一次在人前露面。
却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委屈自己,你只要记得,你的背后有琛儿,还有逍遥侯府,她们就不敢过分为难你的。”
安然温顺的笑道:“是,您的教诲我都记在心里了。”
“我让紫荷王妈妈都跟着你去,她们二人时常跟着我出门,上京城的名媛贵妇她们都是清楚的,有她们在你身边提点一二。也是好的。”
安然求之不得,虽然昨日安太夫人给她恶补了关于太长公主府里的各种复杂的关系,但她能记住的没有几个,且都是没有见过的人,她也怕自己记岔了。
有两个熟知上京城女眷底细的人跟在身边指点,是最好不过的了。
为着安太夫人这份妥帖,安然又一次对她道了谢。
“好了,时辰不早了,这会儿出门正好,再晚一会,日头可就大了。”安太夫人笑着受了安然的谢意。挥手让她们赶紧去赴宴。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只早间这会子还有点凉风,待到日头大了再出门,弄得汗流浃背的,也是一种失礼。
安然一众人到达太长公主府时,日头已经升的老高,所幸安太夫人早有吩咐,让人在马车里摆了冰盆,安然才不至于被热的失了礼数。
一下车来,就感觉热浪一浪接一浪得直扑而来,二门处迎客的年轻媳妇打扮的妇人连忙迎了上来。
不动声色的打量安然几眼,便笑吟吟的对着安然行了个平礼。
紫荷在一旁提醒安然:“这是太长公主的小儿媳金三夫人,其马氏一族是大梁最大的皇商。”
欢颜的脸色立刻就落了下来,不忿的狠盯了那小媳妇一眼。不过是商贾出身,就算是皇商又如何,见了她家公主,竟就只行了个平礼,这是将她跟公主放在了相同的等级上!
安然倒没有欢颜那般愤然,只微笑着看她行了礼。
马氏行了礼,就等着安然回礼。谁知等来等去,也不见安然对她回礼,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僵。
但她到底是个长袖善舞的,心里不高兴,笑容却愈发灿烂起来:“长乐公主,快里面请。今儿个天热,这一路上只怕多有辛苦,我们府上建了个凉屋,最是解暑不过。
不是我夸口,这满上京城里,也就只有咱们府上建了凉屋。长乐公主来自夏国,倒不知夏国的夏天热不热,夏国可有凉屋?”
她口舌利落,言谈间非常的亲热,仿佛真的只是好奇夏国的暑天是什么模样。
但安然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言语中的炫耀与鄙夷。
太长公主府的凉屋在整个大梁都是独一无二的,来自贫瘠小国的安然又怎么可能见过凉屋?她这隐约的天然的优越感,在安然面前表露无遗。
“夏国只是个小国,哪里能及得上大梁。这凉屋在大梁都是独一份,夏国又怎会有呢。”安然抿了抿嘴,依然微笑着,说出了马氏预想中的答案。
这马氏是太长公主第三个儿子的妻子。出身不高本就是她心中的痛,虽然家里是皇商,还是大梁最大的皇商,却还是时常被妯娌小姑看不起。
原以为嫁入大长公主府,身份上自然没有人再敢说嘴,后来才明白,人家只是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谁不议论她一声铜臭味儿。故而,马氏是最不喜被人看低的。
方才安然不肯还礼,自然惹恼了她,让她在心里狠狠的记了安然一笔。因此寻了机会就要给安然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