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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玩物又怎样呢?短短的瞬间,她成了一宫主位,并得到了六嫔之首的位子。
从此她不再是一个弱势的低阶嫔妃。她不仅有了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还有了碾死别人的力量。这就是权势,是比皇宠更贵重更难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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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祥宫的主殿,名为莜月殿。当江心月着一身三品宫妃的华服立于殿前时,抬首望着这三个烫金的大字,不由地发笑:“这名儿起的真巧。”
“是呢,是皇上亲自下旨改了名,和惠妃当年是一样的荣光。娘娘,我们进去吧。”身后的贵喜笑得极喜庆。
“是要进去……”她轻轻呵气,面色淡然。总归是回来了,还带着这样的荣光和权柄回来。
莜月殿是主殿,比之轩阁要大很多。她淡淡扫过院内葱翠的湘妃竹,各色芍药、杜兰花圃,与活水荷塘之上的石桥,疑道:“本宫记得,启祥宫并不是奢华的殿宇,这里的植株却都是上品……且,这儿何时多了一处活水?”
贵喜听了,疾走几步跑到江心月前头,朝她笑道:“这些,都是皇上特命布置的,这一处的活水引自云梦湖的支流,是工匠日夜赶工完成的,足见皇上隆宠。”
他说完,又跪地叩头行礼,嘴里说着:“主子晋位六嫔之首,掌一宫主位,奴才在这儿给主子道大喜了。”
江心月听他并不出奇的奉承,心里也是欢喜的。她起初还有些怕,怕皇帝即便给了她高位,也不一定会隆宠,毕竟她是遭过弃置的人。可眼下看来,皇帝的确是留恋与她的。
皇宠,从来都是必不可少的。
她侧头笑看着贵喜道:“你这伶俐猴儿,还行起大礼来了?是来跟我讨赏的吧?你现在是首领太监了,废后陈氏的头风那事,你做得很精彩。”
她知贵喜在废后陈氏那里,不过是最下等的小太监,要把毒粉顺进陈氏的饮食中,是搭了性命才能做成的事。
“奴才哪里讨赏啊。娘娘赞一句好,就是那天大的赏了。娘娘的吩咐,奴才就算舍了命,也定会做好。”
江心月被他逗乐了,褪下腕上一只新得来的景泰双龙纹手钏塞到他伸着的手上,嗔笑道:“你还腆着脸说嘴呢,这手早就伸出来了。”
贵喜嬉皮笑脸地把镯子妥当地贴身收好,迭声道:“谢主子恩,谢主子赏……”
江心月止不住地笑着,其实贵喜的功劳哪里是这么一只镯子就能抵得上的,看他心满意足的样子,也知他不是居功之人。
花影领着几个洒扫的小宫女从殿内出来,行礼问安,再起身时她的眼眶都有些湿了。
“花影,你都长大了两岁了,怎么还爱哭。”江心月柔柔地笑着对她道。
“主子,您……您瘦了许多。”
江心月将手搭在她的臂上,拾级而上步入殿内,一边缓慢而淡然地说道:
“我能回来,已经很不容易,宫变之后,后宫的嫔妃只余了四十几位了,多是被废后陈氏处置,或被乱军所害。我应该知足了。”
“娘娘说得是……”花影脸色黯然着,声色已有了些哽咽。
江心月顺着她的神色看去,就见她的三指正搭在自己的腕上。她惨然一笑,沉沉道:
“诊出什么了么?”
“娘娘——”花影欲言又止,眸中蓄了许久的泪却终于落了下来:“您,真的再无法有孕了。您生产公主伤了身子,本是有一二分的把握可调养,可现在……”
“不必难过,这宫中,得失已是太过寻常了,再者,皇后曾经不也承受过相同的苦楚么?我有何不能承受的。”江心月闭目轻叹一声,面色依旧静如秋叶。
她产下媛媛后就经太医诊断难以有孕,后晗竹院为奴时,一波又一波剧烈的腹痛,已经隐隐暗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原来,这便是得失,她再也无法有孕,而且是永远无法调养好的。
可是,即便如此又怎样呢?她早已不似那一年在萦碧轩中晕厥之时的焦急心境,她应该明白了,在这宫里永远不能奢求太多。
能够回来,已是大幸。
花影侧目拭了泪,附上她的耳轻道:
“礼亲王府如今很是昌盛了,毕竟在宫变中有大功。还有王渊刚传了话来,王爷对娘娘您很满意。”
江心月浅浅地笑了:“是呢,怎会不满意。”
她说着,唇角的笑意渐渐地淡去,却化为了一抹莫名的惆怅。她终究只是个棋子。
但是昀淳,他终于能够与帝王分庭抗礼。她轻摇一摇头,她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花影面上也露出笑颜,又道:“还有件并不要紧的喜事。萦碧轩里的‘西子倩装’,都小心地移过来了。”
江心月不由地惊诧:“我遭贬之后,萦碧轩闲置无人居住,竟还有人去管那些花儿?我还以为早枯死了。”
“哪里会,都养得好好的。现下您晋位,重新得了皇上的欢心,皇上特命把它们移过来。”
江心月点头轻笑,吩咐了好生照看那花儿。
菊香从侧殿挑帘入内,亲自奉了茶递给她,柔婉的面色中带着些许肃然,跪下,行稽首大礼:
“奴婢母亲的大仇终于得报。奴婢叩谢主子大恩。”
“不必如此——我应该感谢你的母亲。是她给了我翻身的机会。”江心月向她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菊香母亲留下的东西被巧妙地隐藏着,只有与当年之事有牵连之人才会看出端倪,而菊香看出的是母亲的字迹。
然而,菊香已经无法去评说什么了,母亲终是以生命为孝颐显太后的死付出了代价,为她的害人之心付出了代价。宫闱的纠葛,又有谁能分辨对错黑白?
菊香长叹一声,握紧了主子的手起身。她没有多少什么,也无需言说了。
在宫外,她再没有什么羁绊了;在这寂寂深宫里,她也终于结束了这仇恨,却只剩无所依存的孤寂。她的主子,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
江心月望向殿外进出的宫人们,看她们忙碌地安置着一应的物件,起身搭了菊香的手道:“
“宫里的杂事交由花影与贵喜吧,我是没有心思了。我要去乾清宫看我的媛媛。”
菊香蹙眉道:“这个点儿……正是皇上议事之时,外臣多有进出,嫔妃也是不许入乾清宫的。”
江心月略失望地低了头,仍觉心里如猫爪挠着一般,不禁道:“还是去吧,我等不及。”
菊香点头应声,与贵喜说了两句,就扶着主子出了门。
宫门外,早有步撵静候。她的目光拂过启祥宫内的殿宇楼阁,雕梁画栋,朱墙金瓦,在她的视线触及之下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去,蹲膝行礼。
提步上撵,四个内监稳稳地将她抬起。启祥宫和凤昭宫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她抬眼,婉转着眸子打量四周,不知为何竟觉那朱红的宫墙上仍有洗刷不去的血迹。
那是杀戮之后的血腥。
她凝眉看了一会儿,又有衣饰鲜亮的宫嫔从她身侧走过,谦卑地向她行礼,而后朝着凤昭宫而去。另有三三两两手举托盘的宫人,捧着高位嫔妃的赏赐往各宫而去。
众人面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已宣告着这座宫的重生。废后陈氏的横行终于结束,如今后宫的掌权者是令人充满期待的上官皇后,很多的嫔妃和下人互相谈论之时,总会提起她的宗族堂姐孝仁懿皇后。她们期待着皇后会如先皇后一般,仁慈而善良。
宫里,终是有许多的欢喜,比如新册立的皇后,还有收回权柄的帝王。江心月自嘲地笑笑,宫墙上怎会有血迹呢,相隔数十日,早已冲刷干净了罢。
只是,宫墙本身就是朱红而鲜艳的,这样的颜色,仿若是血水中生成的一般。
乾清宫厚重的宫门敞开着,江心月从撵上下来,步履急促地至一守门的小太监身前,道:
“本宫是启祥宫莲嫔,烦公公去通禀一声,本宫想进去看瑞安公主。”
守门的小太监不想一位主位娘娘会称呼自己为“公公”,忙受宠若惊地行礼,却又面露为难之色,道:
“娘娘恕罪,此时恐怕不便……”他指着正宫门内对着的龙吟殿,只见殿门紧闭,外有十几名宫人如石像一般,连喘息之声都不曾有,这便是帝王在与臣子议国事的庄严了。他接着道:“乾清宫的规矩最为严苛,娘娘还是待会再来吧。”
一旁的菊香拿出几颗金裸子,那小太监却也不敢收,道这里规矩实在重,没有哪个敢犯。江心月知他真是不敢,也不多为难他,只觉心内愈加地烦躁,不由地昂首朝宫内张望。
此时小安子却从里头碎步疾走出来,满脸带笑地朝江心月打千儿,道:
“莲主子,皇上早就有令,道若是您来看公主可直接进去。您随奴才来吧。”
菊香见他阿谀的嘴脸,虽厌恶至极,但也端着谨慎不和他说什么,只嫌恶地瞥过眼去。
小安子见她的神色,脸上更多了几分挂不住,他知当时莲主子受冷时,他去萦碧轩传旨是连鼻孔都朝着天的。此时莲主子复位又受皇恩,只期盼不要和他计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