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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这样默默无闻的女子,连死亡都不会在宫中留下丝毫的涟漪,她在宫内全部的痕迹,只有当年月下一捧绢帕包裹的糕点,瑞安公主身上的一件小衣,还有幽沁园塘中的几尾游鱼,还有,还有江心月心中那样深刻的烙印。
兰贞是三人中唯一姿容艳丽且较为受宠的人,她略显苍白的双颊衬着柔润的朱唇,小巧的鼻骨依旧娇俏着,美色并未因消瘦而削减半分。她谦和地对着江心月道:
“娘娘回宫后就出了宫门,我等都还未曾向娘娘行初次觐见的大礼,只好在此处等候娘娘。”
江心月颔首道:“你很识礼数。”
四人回了启祥宫,柔宝林三人先是跪地,向新封的莲嫔行稽首大礼。江心月笑着将她们拉起,吩咐宫人上茶。
三人依礼落座,皆是恭谨且有几分拘束的模样。江心月心下好笑,顺才人二人平日就是恭谨之人,可柔宝林今日的谦卑却令她不解。
她似无意地往凤昭宫的方向瞥过一眼,缓声道:“听闻,皇后曾有意赐予柔宝林‘上官’姓氏。”
柔宝林手中一顿,继而放下茶盏,稳声回道:“回娘娘,嫔妾并未答应。”
“哦?为何呢?你应该很需要一个显赫的姓氏。”
江心月的声色懒懒,柔宝林的出身太过卑贱,依着祖宗规矩是无法封高位的,若她应允了皇后,这些问题不仅迎刃而解,且会得到皇后的提携,实在是不应错过的美事。
柔宝林微低了头,道:“即便是赐我姓郑,我也不会答应。我兰贞,只想为自己活。”
她的话依旧是柔婉的,其中凌厉与倔强却已毕现了。江心月听得此言,五指一时之下便被扣紧,而后渐渐舒缓开来。
兰贞对待人生的态度,与她太过相悖却又令她欣赏。她抬眸淡笑着,对着眼前身姿柔弱的女子缓缓道:
“你的性子,本宫很喜欢。”
“嫔妾谢过娘娘的喜欢,日后也会尽心侍奉娘娘。”
三言两语,已言明了她的投诚。江心月心里略有欣喜,还是轻笑一声,道:
“皇后如今掌着满宫的权柄,我不过一小小的嫔位,还为皇后所不喜,不知你怎会舍了皇后来倚仗我?”
“嫔妾……只是钦佩娘娘您。”
柔更衣的一句实心话,倒惊得江心月有些愣神。钦佩么?不过是钦佩她在这宫中的筹谋与手段,认为她终有一日能会压过皇后。可是,江心月此时对她却有些钦佩与羡慕。
其实人本就应该为自己而活。
菊香从宫门进来,趋步入殿内附上江心月的耳边道:“娘娘,刚从前头传来消息,道上官大人今日早朝时辞官了。皇上当即就应允了他。”
江心月一惊,她知如今的上官一族是大周望族,已官拜宰辅并加封一等公的上官霆为何会突然辞官?
她思虑片刻,却有些许的了然,随即轻声道:“梅贵嫔好似没有去觐见皇后。”
菊香微微低眸,沉沉道:“是。她死于那夜的乱军之中。”
江心月突地涌上莫名的惆怅,她对梅贵嫔的了解,只是那样少又那样关键的一部分。她不知她为何会死去,却隐隐地知道上官霆为何会辞官。
在她和她短暂且并不友好的交集之后,她的生命在不经意间中悄然消散在宫墙内。
为他人而惆怅是她善意的习惯,然而她发现,旁人的每一抹惆怅都会加深她对自己生命的惆怅。关于情,关于爱,关于羁绊,关于无奈,关于命运——她为这些本就无比酸楚的东西而惆怅。
她摇了摇头,不再想了,回转了心思道:
“皇后,真是个有福之人。”
菊香默然不语,皇后的运气始终很好。上官一族,正如当年的陈家一般地崛起,这是帝王所不喜欢的。然而上官霆的退出,使上官家群龙无首,也和望族无缘,只能是一普通的官宦富贵人家了。
皇帝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应允上官霆的辞官。而皇后上官合子,她原本并不稳当的后位,如今堪称岿然不动了。
她想着这些,脸上渐染上阴晦的愁色。菊香眉眼间也是忧虑的,她思忖了片刻,还是对着主子道:
“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报。您得皇上旨意能随意进出乾清宫的消息,还有皇上派齐院使看顾您的消息,都已经……传遍了满宫,诸妃都多有不忿。想是有人故意嘴碎,四处宣扬。”
有人故意嘴碎?皇后,还真是心急。江心月点头叹息道:“是呢。不成想如今我的处境还愈发不顺了。皇后娘娘贤德受众妃赞誉,我却被众妃忌恨。”
她这些令人眼红的“隆宠”,都是拜那位所赐。正想着,就有敬事房的太监立在门外,向内恭声道:
“莲主子,皇上今晚要来这儿,请您早作准备。”
江心月惊道:“现在还不到正午,皇上就安排下了?”
“是。”太监稳声回话道:“皇上亲口,道今晚不必翻牌子,去莲嫔处就好。”
江心月压下心里的慌乱和恼怒,对他道一声“知道了”,就令他退去。
待传话的太监出了宫门,她脸色已是青白了,抬眸对着下首的三位嫔妃挥手道:
“本宫身子乏了。”
三人识趣地行礼告退。顺才人和林选侍不明所以,觑着江心月的面色都露出迷惑的不解。江心月见她们的神色,忙强自挤出一抹笑来,做出承宠兴奋的模样。
她可不想让人传扬说她不喜欢皇上。
她待三人退去,一抬眸,就望见外头的石桥之上由于活水的冲刷,又是正午阳光充裕的时段,已经映出了一道艳丽的虹。她盯着那美景,丝毫没有今早刚搬来时对皇宠的欣喜,只觉心中无比烦闷。
她静坐了片刻,无事可做,便唤了小厨房传膳。待午膳预备上来,她挑了几筷子却又吃不下去,推开了叫人全赏给下头的宫人。
这么心思不安地等到傍晚,终于听到宫门外太监清脆的击掌声,正是龙驾。她哀叹一声,命菊香给理了理衣饰,就准备接驾。
等了片刻,从外传来王云海略显老态的声音:
“皇上驾临黎星阁——”
江心月刚跨出殿门的步子一滞,就收了回来,面上逐渐由郁色变为喜色,回头对菊香道:“何时我也这样有运气了?我记得柔宝林她今日没有刻意去邀宠啊?”
菊香低眉一笑,道:“皇上喜美色又让人猜不透性子,临时改了主意也是有的。”
“嗯。”江心月颔首坐于案几前,笑着对外头唤道:“快传晚膳,本宫很饿了。”
心绪刚刚轻松下来,却从外头进来一个传话的太监,对着她道:
“主子,奴才有事回禀。因着莜月殿人手不足,皇后娘娘特赐下一名宫女来此。人已经在外候着了,是否要传进来?”
江心月一听就拧了眉头,道:“莜月殿人手少是因着我不喜嘈杂,怎还用赐宫女。”
这哪里是赏赐宫女,分明是皇后派来的细作。上官合子行事的果断迅捷较之前更有进益了,才一天的功夫,就给她找了多少的麻烦!
可是,皇后多么大的权势,赏赐的宫女岂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她叹一口气,终是蹙眉对着小太监道:“让她进来吧。”
小太监退步而去,片刻,一名黛绿宫装的女子挑帘入内,端端正正地跪地行礼,口里道:“奴婢叩见莲嫔娘娘,娘娘万安。”
江心月冷着脸叫起,抬眼一瞥她的容颜,霎时就惊得身子僵住,口里切齿道:
“怎会是你?”
“奴婢,确是绿珠。”绿珠听得主子话中的森然,身子稍稍抖了抖,继而胆怯却又不失傲然地回话道。
“绿珠……呵。”江心月指上鎏金镶墨玉的护甲微动了动,眉目婉转地看向眼前的宫女,轻轻开口道:“我们也是旧相识了,如今你回来我这里,我自是很高兴。”
她侧目对着菊香道:“你是掌事,就安顿她至后院做杂扫的活计吧。另,她是皇后娘娘的赏赐,本宫就给她一等宫女的位子。”
她看绿珠青白的脸色,笑意渐渐浓了,道:“后院的活计最轻快,本宫怕累着绿珠姑娘,特意给你选的。怎么你不满么?”
后院远离主殿,是一处闲置之地,在那儿做活也就难以窥探主殿的情形了。
绿珠微微一咬牙,低头答道:“奴婢谢娘娘恩典。”
江心月点头朝她抬手,道:“这就好。你下去吧,日后可要用心做活。”
看绿珠退下,她眉眼间的怒气再也掩饰不住,猛地抬手扫落案几上的琉璃花尊,喝道:“这才第一日,才第一日!”
菊香并殿内伺候的二等宫女纷纷跪地,迭声呼着“娘娘息怒。”
江心月一抬手,还想撒气,终是将手停在半空,而后颓然放了下来,郁郁道:“本宫何时也学了惠妃的毛病了。这宫里的事,真是叫人气不过,哪还会有好脾性。”
她低头拉了菊香起来,渐渐放缓了语气道:“原本我不喜人多手杂,故启祥宫的宫人能少则少。可现下,这竟成了皇后往我这儿塞人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