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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不敢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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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踏出电梯,已经换上职业化的笑容,问那个木讷的秘书:“请问易总在吗?“

    秘书显然不知道今天早上的会面:“易总他刚到,我去问一下,请问您是哪位?“

    “BR公司的苏画。“

    语音未落,里间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之间的气流,却是波涛汹涌。

    “您好,易总,我来送清单。“苏画微笑着开口,击碎了这一片沉默。

    “进来吧。“易沉楷迅速转身,不愿再去看她疏离的笑容。

    苏画递上清单,坐到易沉楷对面,眼神下俯四十五度角,看着桌面,并不看他。

    “给我泡杯茶。“易沉楷突然说。

    苏画一愣,抬眼看他,他的眼神却还是停留在文件上,却又重复一遍:

    “给我泡杯茶。“

    苏画看了看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去找秘书要杯子和茶叶。

    秘书很慌:“对不起,我刚才忙着……没顾得上……“

    “是给易总泡的。“苏画安抚他。

    秘书却更加糊涂了:“易总从不喝茶。“

    苏画怔住。

    当她把泡好的茶放到他面前,他忽然抬头望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茶的水汽,他的眼睛,像是湿的。

    她看见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似乎那茶有多么珍贵。

    心里突然疼起来,她在桌下,使劲用右手捏自己的左手,让自己平静。

    易沉楷却在那一片茶香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沙哑地问:“你过得还好么?“

    “还好。“苏画尽力微笑。

    “你知不知道……“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他想说: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

    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多痛?

    假如她已经找到了她要的幸福,他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

    苏画右手的指甲,已经将左手掐得通红。她努力换了个话题:“魏总他们怎么还没过来?“

    “哦,我……给他……打个电话。“易沉楷的手,抹了把脸,让自己镇定。

    魏庭在电话里说他和范教授马上就到,易沉楷和苏画都松了口气。他们谁也没把握,再单独呆下去,还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有了易沉楷的催促,魏庭和范林很快就到了。

    根本不需要讨论什么,因为苏画刚开口说了第一个设备名称,易沉楷就说:“整单都交给你做,要最好的型号。“

    只有范林是讶异的,剩下两个人心里都很了然,苏画咬了咬下唇,魏庭的眼底有笑意。

    但是范林似乎很快也明白了,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画一眼。

    苏画明白那眼神的意义,却无可辩驳,倘若说这是潜规则,也并没有错,易沉楷给她这张单,的确不是平白无故。

    他们离开的时候,易沉楷并没有叫住苏画,只是贪恋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下了楼,苏画看见了等在大厅里的王瑜屈月和李舒,眼里一下子就热了,她请范林先走,自己留了下来。

    她站在大厅中央,她的朋友们却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苏画,你怎么能说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走了啊?“王瑜使劲捶她。

    一向坚强的屈月的眼睛也红了,李舒已经哭了:“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画忍着不掉泪:“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当年走的时候,她真的打算一辈子,永不踏进华易,这里的过往,伤她太重。

    然而世事难料,今天,她又回到了这里。

    她环顾四周,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在楼梯的拐角,她看见了呆站着的程惜雅,当接触到她的目光,她立刻假装向侧门走去。

    王瑜也看到了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她现在混得很背,李总辞职了,她没了靠山,再加上离婚……”

    “离婚?为什么?”苏画惊讶地反问。

    “据说是李总要带她一起走,她老公误会,后来她就一气之下真跟李总那个了,再后来,他们就离了。”

    苏画叹息。江岷有多爱程惜雅,她最清楚,或许,正是因为太爱,所以心里才容不得沙子。

    越深的爱,越脆弱,就像她和易沉楷。

    “那她怎么还留在华易?”苏画逼着自己不要停留在感慨里。

    “她没地方去呗,李总和张总不是都去了柳氏吗?后来易总把柳氏搞垮了,而且在圈子里放了话,谁也不敢聘用那两个人,根本混不下去,都到外省避难去了,程惜雅还能跟着去啊?”屈月快人快语地说了一大通,苏画无语,这的确是易沉楷的作风,有仇必报!

    屈月还在说:“你知道那个土地局的谢局长吗?据说那次整易总也有他的份,后来莫名其妙就被告了,关到牢里去了。“

    苏画背后的汗毛倒竖,易沉楷这个人……太可怕!那种后台强劲的人,他竟然也照撂不误!

    “我一会还有事,回头和你们联系。“苏画留下自己的名片。

    出门的时候,她又看到了程惜雅,远远地望着她。

    苏画微微点了个头,往另一边走去。

    即使她已经不再计较过去的事,却也无法再做她的朋友。

    有些东西,一旦逝去,就被风带走了,再也回不来。

    那天苏画赶回办公室去,重新做了订单,下午给范林送去。

    范林的客气里,分明多了一丝不明不白的东西。苏画把清单递给他的时候,他笑了笑:“其实直接交给易总就可以了。“

    可等他扫完清单上的名目,却有些讶异地看着苏画。

    苏画微笑:“我那天听您和魏总谈了下平台的要求,觉得其实主要工作都集中在上游的分子生物学部分,所以这方面的仪器应该配置高端,但是其他一些辅助的分析设备,我个人认为只要参数满足需要,性能品质稳定就好,您说呢?“

    范林深深地看着她:“苏经理真是个实在人。“

    苏画很坦然:“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投桃报李,客户给了我们赚钱的机会,我们不能就想着宰一票算一票,又不是只来往这一回。“

    范林也笑了:“你年纪轻,道理倒是想得透彻明白。“

    苏画笑了笑,其实这道理十分浅显,人人都能想得明白,只是在能够多赚钱的时候,没人愿意少赚。苏画也不愿意,只是她学会了权衡。

    少赚了钱,多赚的却是人缘,而就长远而言,人缘远比钱更值钱。

    范林把清单发给华易的时候,特地强调,这是一张最合理的清单。

    魏庭的眼神中有赞赏,易沉楷却冷哼一声,在心里轻骂:傻瓜,给你钱都不赚。

    仪器配备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是签合同。魏庭很自然地把这件事全盘推给了易沉楷,自己跑到外地出差去了。

    易沉楷真的是十分追求细节完美,或者通俗点说,吹毛求疵。

    他总是纠结于那些细微的问题,比如:

    “这上面说人为损坏,那人为损坏的范围怎么界定呢?这个要加上。“

    “保修一年,那要从运行日开始,假如我们一开始用不上这个仪器,暂时搁置着怎么算呢?这个要说明。“

    ……等等诸如此类。

    好像他从来没签过合同似的。苏画无语,这合同的范本可以说通行于仪器行,从没有人如此“较真“过。

    然而,客户是上帝,苏画只能忍气吞声,一遍遍回去改,一趟趟送来。

    而每次过来,易沉楷都会让她给他泡茶,门外的秘书,已经惊异到了极点,易总居然喝茶,他以前从来都只喝白开水,而且,他居然会让客户给他泡茶!

    他是苏画走后才来的,人又老实,不敢去跟别人打探各种小道消息,自然也不知道这位泡茶的客户,和突然变得爱喝茶的老板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

    不过他的这种傻,也正是易沉楷选他做秘书的原因,他要的就是个不会嚼舌根不会斗心眼的——男秘书!

    除了苏画,他不想任何女人跟在他身边。

    苏画却对这种跟在他身边的事情烦恼不已,这几天正是在各大高校抢生意的时候,马上还有两个大型招标会,她忙得快要飞起来,偏偏易沉楷还揪着她找茬。

    今天已经是她第四次来了,看着对面悠闲地喝着茶,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在合同上找错误的易沉楷,她心如火燎。

    黄老师已经发了两条短信,催她去见他们小老板。可是这边看起来还要耗上半天,事实上,她每次来都要耗上半天……

    铃声响起,黄老师的电话来了,苏画只好到门外去接:“你怎么还不过来啊,我们小老板可就今天上午有空,下午就飞北京了。”

    “哎,我马上就到。”苏画答应,进去跟易沉楷请假:“易总……我这会有急事,合同要不您先看下,我明天再过来行吗?”

    易沉楷看见她的脸色真急了,也不再拖延她,站了起来:“我送你去。”

    “啊?不用了。“苏画连忙推辞,易沉楷却已经拿了车钥匙,走在了前面。

    这个人的霸道专行,她最清楚,她只好跟在他后面下楼。

    车到了F大生科院,苏画说了声谢谢就打算要走,却被易沉楷在背后叫住:“你要多久?“

    苏画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我等你。”

    苏画头大:“您去忙吧,不用……”

    可是看了看易沉楷坚定的眼神,知道说了也没用,只好进去了。

    回头看见他的车停在那里,自我安慰的庆幸,还好他开的是辉腾,看着也就像一帕萨特,不显眼,要是她坐着宝马奔驰来谈生意,呃……

    等她上楼,黄老师他们小老板开会去了,苏画在实验室等了大半个小时,好不容易等来了,又有别的老师找他谈事,再等了半个小时。等苏画和他谈完仪器已经快十二点。

    苏画心想易沉楷肯定已经走了,毕竟凭他那个急性子,一个人苦等这么久,肯定要打电话抱怨,可是她的电话一直悄无声息。

    等她到了大门口,看见那辆黑色辉腾,还像她离开时那样,静静地停泊在那里,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她走过去,发现那个人已经趴在方向盘上快睡着了。她抬起手,轻轻叩了叩车窗。他抬起脸来,满眼的迷茫,像个孩子。

    苏画觉得情绪突然变得好柔软,声音也轻了:“走吧。”

    在车上,易沉楷问她:“中午去哪吃饭?”

    那么自然,就像以前一样。

    “随便。”苏画笑笑。

    易沉楷带她来到了火锅城,苏画随口说了句:“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易沉楷怔了怔,眼眸深了:“陪你。”

    苏画内心涌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单子上勾了鸳鸯锅底。

    吃饭的时候,她涮着她的红汤锅,却也不忘给他的白汤锅下菜。

    他只是低着头,默不做声地吃她给他涮的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辣椒太辣,反正苏画吃到一半的时候,眼角沁出泪来……

    吃完饭坐着,易沉楷突然伸手,抹掉了沾在苏画脸边的一颗辣椒子儿,自然而然,却让两个人都呆住。

    易沉楷很尴尬地解释:“我看见你脸上……有东西……”

    “哦。”苏画平静地回答,其实耳根已经发烫。

    出门上车,易沉楷又问苏画的行踪:“你接下来去哪?”

    苏画深感无奈:‘你不忙吗?“

    “不忙啊,这几天我都很闲。“

    难怪有空找她的茬!苏画腹诽。

    “你去哪?“易沉楷又执着地问。

    苏画只好说她还要去给C大的一个实验室试机。

    易沉楷立刻尽职尽责地将她快速送达目的地。

    姜工和小陈已经等在那了,苏画下了车,特地嘱咐易沉楷:“试机要很久,你别等了。“

    “知道了。“易沉楷点点头,苏画放心地走了。

    今天遇上的这个于教授,是个从德国回来的四十多岁的女人,据说到现在还没结婚。

    苏画本不想把结没结婚和个人品质联系起来,但是事实容不得她不做相关推理。

    可能是运输和搬运过程中碰撞了,灭菌锅的金属外壳上凹进去小小的一块,倘若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可是德国回来的人,就是细致入微,逻辑出众,人家不仅看到了这个瑕疵,而且迅速引申拓展,上纲上线:“我一直就觉得你们BR很差,以前你们在我们院的声誉真的是差到极点,就只卖东西的时候花言巧语,卖完了就手一撒,不管了。“

    说到这里,她还夸张地做了个撒手的姿势:“这次要不是胡老师介绍,我打死都不会买你们的东西,看吧,我就说不好吧,送来个新的,居然是个坏的!“

    “于老师,这个并不是仪器的品质问题,只是物流公司运送的时候没有注意……“

    苏画的话被打断,那位于教授的嗓音,尖利高亢:“不要自己的东西有问题,就只会把责任推给物流公司。“

    原来就算遇上秀才,理也照样说不清。

    苏画让步:“这样吧于老师,我和总部联系一下,看是给您换台新货还是给您一些补偿。“

    于教授素来刻薄而爱贪小便宜,听苏画这样说,立刻口气强硬:“换什么货?我等着用呢,等你们换回来,我的实验还要不要做了?打个七折,不然我就退掉,不要了。“

    说完一甩手就走了,根本不给苏画说话的余地。

    七折?只是外壳的一个微小损伤就打七折?她怎么不干脆说把这灭菌锅送给她,来弥补她的精神损失?

    苏画气极反笑。

    一直坐在隔壁的实验员胡老师,这个时候才跑过来:“小苏,不好意思,本来我是好心给你介绍生意,没想到搞成这样。“

    苏画笑着安慰她:“这是哪的话,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装机本来就折腾了半天,再加上刚才的争执,苏画觉得很疲惫。她慢慢地下了楼,却一眼看见了易沉楷,靠在辉腾旁边抽烟。

    身后还跟着两个下属,苏画赶紧支开他们:“你们再去三楼的孙老师实验室看下离心机,昨天他们打电话给我说转头有点问题。“

    姜工和小陈走了,苏画走到易沉楷身边,语气中已经带了些嗔怪:“我不是跟你说别等了吗?“

    易沉楷却只是笑笑,按灭了烟:“等得不算久。“

    三年他都等了,何况这几个小时?

    上了车,苏画靠在椅背上,倦意袭来,她半闭着眼,轻轻地揉额。

    “很累?“易沉楷低声问。

    苏画转过头,对他笑了笑:“还好,就是今天的客户有点麻烦。“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倾诉,可是很容易就说出了口。

    他深深地看着她眉宇间的疲倦,心疼不已。

    “睡会儿,嗯?“声音温柔地像在哄她。

    很奇怪,秦棋的温柔,她总会觉得不适。可是易沉楷的温柔,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排斥,只觉得有种太熟悉的温暖,包裹住她。

    她闭上眼睛,心如那雨中的碧草,幽幽滑下一滴泪。

    醒来的时候,已在江滩。

    她在车里,他在水边。

    她没有下车,只是将头靠在车窗上,远远地看着那个背影,被夕阳的光,染成淡金色。

    曾经,你的怀抱,是我的家。

    可是现在,我只能这样,隔着夕阳,看你……

    当苏画看见易沉楷转身,她慌忙闭上眼,靠回椅背。

    他开车门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假装刚刚醒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易沉楷的笑容里,似乎有些伤感:“不久。”

    他不敢留在车里,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吻她。

    可是站在江边抽完半包烟,他却更想吻她。然而折回来,她已经醒了,他没有勇气在她清醒的时候吻她。

    “晚上……”易沉楷的话还没说完,苏画的手机就已经响了。

    苏画看见了屏幕上林暮雪的名字,嘴角弯起微笑。

    而这种亲昵的笑,让易沉楷以为,打电话的人是秦棋,心蓦地沉了下去,他转过头去,看向车窗另一边。

    苏画一接起电话,就听见林暮雪说:“我今天回家早,做好晚饭等你回来吃。”

    苏画的声音里带了笑意:“你现在越来越贤惠了啊,都知道做好晚饭等我回家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话更加深了易沉楷的误会,秦棋和苏画,已经住在一起了吗?有关他们的那些亲密画面,让易沉楷不敢想下去,心一阵阵剧痛。

    就说了这两句,林暮雪说锅里还在煎鱼,急急忙忙挂了。

    苏画还没放下手机,就听见易沉楷说:“晚上我有个饭局。”

    苏画一怔,其实她刚才还在犹豫,是不是跟林暮雪说,今晚有事,不回去吃饭了。

    现在……他说有饭局,那就算了吧。

    “要不我就在这下吧,江边挺好打车的。”苏画对他笑笑,心里却有一丝失落。

    “也好。”易沉楷并未多说,他没有那样的气度,可以送她回和别的男人的家。

    她站在路边,看他的车混入茫茫车流,如一滴水融进江河,很快便消失了。

    她惘然,走到刚才他站的位置,去看那一江斜阳。

    没有等到黑暗来临,她便果断离开。

    有些温暖,不贪恋,就不会在失去之后,那样冷。

    第二天上午,苏画没去华易,而是先去了C大。

    她敲开了于教授办公室的门,看见里面的人,一脸倨傲。

    苏画反手关上门,走到于教授桌前,语气谦恭却不卑微:“于教授,我给总部打过电话,但是因为损伤很小,所以最多只能打九五折,很不好意思。”

    于教授的嘴角顿时上挑起来,松弛的皮肤露出一条难看的斜纹:“哎,你们公司怎么这样的啊?你现在只看到外部有损伤,谁知道内部是不是也坏了啊?“

    苏画镇定自若:“昨天我们试过机,功能一切正常。“

    “那也不行,买回来的新东西就是坏的,任谁心里都会受不了。“于教授理屈了,词却不穷。

    苏画微微一笑,从随身的资料包里,拿出了一个纸袋,放到办公桌上。

    于教授看见上面的雅诗兰黛标识,喉咙里那些激昂的措辞,瞬间卡住了。

    苏画温和体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给您造成了不愉快,我很不好意思,所以买了点小东西,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歉意。“

    这个套装,至少也得两千吧。自己这次也只是买了个六七万块钱的灭菌锅,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那点碰伤对方不可能给她那么高的折扣,何况就算是打了折,折下来的钱也是归在科研经费里。把国家的钱变成私人的,总要多道手续,还不如这样直接收东西来得方便实惠。

    于教授的一腔怒火,就这样被平息了,可是脸上还要维持庄严:“以后你们做事真的是要注意细节,知道吗?”

    苏画点头称是,退出她办公室,关门的时候,瞥见她正将桌上的礼品盒,往抽屉里放,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果真是行业不分贵贱。苏画的眼里,现出一抹嘲讽。

    解决完了这边的事,她想起华易的合同,打电话给易沉楷:“易总,我现在过来华易谈合同,方便吗?”

    易沉楷的声音很公事化:“我现在有事要出去,把合同签好了放秘书那里,你自己过来取吧。”

    “好的。”苏画答应,却为他的淡漠,感到有些难受,转眼她又自嘲,你们本就只是客户和销售的关系,这样的来往方式,才属正常。

    去华易取了合同,下楼的时候碰到魏庭,苏画奇怪:“你不是出差去了么?”

    魏庭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我刚回来。”

    苏画了然,唇边有淡淡的苦笑:“不必这样,魏庭,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魏庭却深沉地看着她:“真的过去了么?”

    如果真的过去了,你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容?

    苏画不想迎视魏庭那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眼睛,说了句“再见”就走了。

    魏庭在她背后,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望着十楼叹息。

    悲欢离合,往往决定在一念之间。往前踏一步,或许就是与爱相守的世外仙境,可惜,人人都害怕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宁可闭上眼睛往后退。

    接下来的日子,苏画和易沉楷没有再联系,他们各自忙碌,忙得不留时间悲伤,不留时间想念。

    人民医院的离心机到货了,苏画去装机,因为院长打过招呼,鲁承志自然不敢过于造次,但是也没给苏画好脸色看,还不时找点由头挑点刺。

    苏画也不多说,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安装好出来,在一楼大厅里遇上了秦教授。

    当他知道苏画是来试机的,便问她:“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

    苏画忙说没有。

    秦教授语气一顿:“我们秦家的人,看谁敢欺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气愤,鲁承志的好色行径,在医院内部无人不知,上次秦棋回来说苏画的生意没谈成,秦教授就大概明白了个中缘由,当时就给院长打了电话,要他亲自过问这件事。

    “秦家的人”,这几个字让苏画很尴尬。

    “秦老师,我和秦棋……”她还没说完,秦教授就摆了摆手:“你们那些小儿女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是以后你在人民医院,还有本市的其他医院,遇到事只管告诉我,或者直接报我的名字。”

    秦老师此时,就像一个维护儿女的父亲。苏画知道,他是真当她是自己人了,心里更是愧疚。

    其实,她并不领秦棋的情,甚至烦躁,可是,她却承了秦家的大人情。

    有学生在叫秦教授,他走了,只剩下苏画,心里如同压了块石头般的沉重。

    此时的易沉楷,心情也并不比苏画轻松,因为戚安安来他的办公室,找他选婚纱。

    戚安安也只能在这里,才找得到他,他的家,从不让她去。

    从易沉楷同意结婚以来,她就一直想尽借口和易沉楷亲近,这当然也是她母亲和易家奇的意思,他们都欣喜着美梦成真,却又怕这梦醒在半路上。

    戚安安站在易沉楷旁边,一页页地翻着画册。

    “沉楷哥哥,你说是白的好看还是粉的好看?”

    “都行。”

    “那是长款好还是短款好?”

    “随便。”

    “你结婚那天是穿黑色还是白色?”

    “无所谓。”

    易沉楷的眼睛,并未在画册上停留过,心更没有。

    戚安安渐渐感到无趣,合起了画册,又期期艾艾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挑戒指?”

    戒指?这个词刺得易沉楷心里一痛。

    “你自己去买吧,我最近很忙。“他冷硬地丢出一句话,打得戚安安满心凄凉。

    戒指她自己去买,是不是再自己给自己戴上?

    这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婚礼,和他无关。

    她戚戚然地离去。

    易沉楷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指捂住了眼睛。

    他要结婚了,她呢,是不是也快了,还是,已经结了?

    “给我泡茶。“他对门外咆哮。

    秘书手忙脚乱。

    可是泡好的茶水,易沉楷只喝了一口,就连同杯子一起摔进了垃圾桶。

    不是那个味道,任何地方的,再好的茶叶,再好的水,都不是那个味道。

    所以她走后,他戒了茶,三年未沾,可是她回来了,只是几天,他就再次上瘾,无法自拔。

    苏画,有关你的一切,我要怎么才能戒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