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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旅客中一名骑者喝道:“大胆毛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抢劫,难道不将王法瞧在眼里么?给我快快退下,铙你们不死!”众伙计都是一愣,瞧向说话那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都道:“原来是个官老爷,油水定是不少,乖乖下马献上财物,或许留你一条狗命。”
李逸航见说话之人是个虬髯汉子,双眼精光四射,方脸大耳,十分的威风。那汉子大声喝道:“兀那毛贼,是谁教你们如此放肆?”说着从腰中抽出长刀,策马几步冲将过来,一刀便住站在前面的李楠头上砍落,李楠入行良久,从未遇到如此莽人,竟然没反应过来,身后的李逸航见他不作闪避,情急之际飞身扑上,按倒了他,那长刀便在他背上掠过,划开他的衣衫,背上肌肤已感一阵凉意!更后的张铁牛和梁富贵却是经验丰富,反应迅速,手捉绊马索分向左右猫腰一拉,那马冲得正紧,脚下被绳索一拦,却不即倒,反而是拖着二人继续前行。郭浩见状,横刀砍向前马腿,跟着顺势往路上一滚,躲开骑者挥下来的一刀。那马前腿爱伤不能发力,摔跪在地。马上乘客也当真厉害,不等坐骑翻跌在地,已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还没站稳,背后风声响动,一剑从头顶斩落,却是李楠在惊怒之下更不留情,爬起后一剑砍下。那人向前一跃,躲开攻击,长刀往吴五戳去,吴五也是毫不含糊,闪身避开,手中峨眉刺还击回去,片刻之间,那汉子已和李楠、吴五,白三交上了手,斗了十几个回合,他以一敌三,仍不落下风,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三人近身不得,只围着他游斗。
李逸航与郭浩在边上看着,他见那汉子神情威风凛凛,身手矫健敏捷,心下暗暗佩服,待见张梁二人弯腰低身悄悄走近,欲以绳索将那汉子绊倒在地,李逸航心中一急,便想大叫:“小心绊脚索!”但心中陡然转念,如何可以相帮敌人?只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那虬髯汉子本就和三人打个平手,现下又得留意脚下,分心不开,给白三一剑刺中了大腿,张梁二人见机会大好,双双着地一滚,绳索在他脚上一缠一提,便将他拉扯在地,跟着三件兵刃齐出,正要往他身上砍落,郭浩大叫一声:“且慢!”三件兵刃在听得叫声后都及时停下来,对准虬髯汉子头颈胸腹要害。郭浩道:“绑了起来。”
那汉子虽双手双腿被反绑捆缚,却毫不畏惧,破口大骂道:“你他奶奶的狗贼!破毛贼!胆敢太岁爷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最吧,有种的便一刀砍死你大爷,否则定要荡平你毛贼狗窝,将你们斩尽杀绝!”郭浩冷冷的道:“你这狗官,落入我手中还如此嚣张跋扈,定是平时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惯了,今日我等落草之人便替天行道,剜剐了你这狗官脑袋。”转头向其余人众道:“谁要是胆敢反抗,便是这狗官一伙,我下手决不容情,别说兄弟事先没提醒尔等。”众客商路人见这伙山贼武艺如此了得,那里敢稍有反抗?都是面如土色,体如筛糠。李楠道:“先宰了这狗官,再取财物。”说完便提剑上前,欲了结那汉子性命。
郭浩道:“李兄弟请慢,你先退下,逸航小兄弟,你入我寨已久,今日便是你表现的大好机会,手刃此恶官,便可在众兄弟中扬名立万。”白三赞道:“好!还是二哥想得周到,小兄弟,这可是人人都眼红的良机,二哥今日留给你,可千万要好好把握。”吴五也道:“不错,逸航,你诛了此人,便正式加入我们一伙,以后便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一霎时间,众人眼光都射在他身上,李逸航万料不到二寨主竟然要自己动手杀人,这如何能下得了手?他脸色苍白,呆呆地站在了当场,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要他动手杀人,那是极不情愿之事,可是当此情境之下,却是如何说个“不”字?他脑海中浮现出私塾张先生、爹爹对他的循循教导,要他切不可干鸡鸣狗盗违背良心之事,如今竟要无缘无故的杀人害命,这怎对得起他们?可父母双亲被害,一家六口惨遭横祸的画面也是在眼前闪过,要报得大仇,便须心狠手辣!今日不杀这人,以后那有胆量诛杀大仇人?
杀还是不杀,两种念头在心头不断交战!
众人望着他,都瞧不见黑布下他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满面杀意,时而坚定平静,皆不知他心中竟有这般多的冲突,都等着他做出决定。李楠忍不住开口道:“逸航兄弟,你只要迈出第一步,上去劈他一刀,余下的事便由哥哥来替你做完。”张铁牛也道:“对,小兄弟你要是害怕,便闭着眼睛砍他一刀,这就成了,有这第一次,以后就不会再犹豫害怕。”
李逸航提起钢刀,走到那汉子面前,只见他须髯似戟,双目圆睁,犹要喷出火来,右腿虽受剑伤,却仍倔强的站立着,当真是神威凛凛,不可逼视。李逸航注视着他双眼,那汉子骂道:“狗崽子瞧什么瞧,是不是不敢杀你大爷,哈哈,我呸!没胆子作什么山贼?还不如回家抱老婆去,无胆匪类,乌龟王八羔子,我日你祖宗十八代!”李逸航双眼木然,缓缓举起钢刀,阳光下刀刃闪着刺眼光芒,突然那汉子一口唾沫向他吐了过去,两人相距不过尺许,李逸航竟不及避开,也不想避,拍的一声,唾沫正中他额头!
旁观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寒光一闪,李逸航手中钢刀砍落!那汉子也闭上双眼,等待利刃破体的那一刹那!
可那汉子却没等来钻心之痛,只听得呛啷啷一声响,睁开眼来,见钢刀被摔在地下。他死里逃生,一颗心怦怦跳动,身子颤抖不已,不再是先前那般镇静如铁,破口大骂。郭浩道:“李兄弟,把钢刀拾起再来一次!”众盗伙都道:“再来一次,千万不可心软,你只要迈出第一步,以后便好办!”李逸航叫道:“不,不!我不能杀他,我和他无怨无仇,我不能杀害一个无辜之人!”郭浩盯着李逸航的双眼,似是要查察他心意,过了良久,语音平静地道:“做强盗还讲什么仁义道德?讲什么该杀不该杀?只要是反抗的,全部该杀!”李逸航叫道:“我没说要做强盗,也不想做强盗,我不做强盗!”
郭浩冷冷的道:“你不做强盗,怎地在寨子里呆上这么长时间?又怎地跟我们学艺?快拾起来,不然就是违背号令,将以山法处置!”李楠见事情不妙,忙道:“二哥,小兄弟胆子小,这次便由我来杀这狗官,事后我好好劝导劝导他。”郭浩道:“不必,此事不能再拖下去,小子,你是决意不听号令了?”李逸航道:“要我杀人的号令,要我干伤天害理之事的号令,小弟宁死不从!”那虬髯汉子已平复了心情,听他这么说,赞道:“好!这才是条直正汉子,刚才我骂错你,对不起!”郭浩脸色铁青,喝道:“梁富贵!”梁富贵应道:“是!”郭浩道:“这名伙计不听号令,绑了起来!”李逸航心想:“我若反抗逃走,便累了李大哥。”当下任由梁富贵绑缚手脚。
郭浩对李楠道:“李兄弟,此人是由你带来,他不听号令,是你管教不力,也逃不了罪责,现下由你执刀,杀了他!”李楠一听急了,道:“郭二哥,这小兄弟只是不听从号令,罪不致死,如何能处死?”郭浩道:“他不单止是不听号令,他刚才已说不愿不想与咱们共事,难道还有假?既不是一伙,又知道咱们那么多的底细,怎能留在世上?”李楠道:“这小兄弟为人信诚道义,刚正不阿,决不会泄漏寨子半点机密,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郭浩厉声道:“你怎能因与他有交情,而罔顾寨中百十名兄弟的生死安危?万一他做出对我们不利之事,你可承担得起?”李楠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道:“我兄弟最是守信,决不会吐露半句寨子之言,小兄弟,你快向郭二哥保证,决不会透露丝毫讯息,求二哥手下留情!”语音中充满惶急之意。李逸航坚定的道:“人无信则不立,我见识浅薄,可也懂得‘信义’二字,虽不跟你们一伙,却也绝不会吐露半句相关之言,害了众位兄弟众位好朋友!”
李楠道:“二哥你听,这小兄弟就算死,也不会出卖朋友们,那是信得过的。”郭浩哼了一声,道:“威迫之言,怎可作准?我可不能将全寨子的性家身命交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上,李兄弟,你也也是不听从号令了?”李楠道:“不敢,二哥号令那敢不从,只是,只是,这罪状实是不足以处死!”郭浩喝道:“啰哩啰嗦,这要紧关头那还能扯足与不足,梁兄弟,把他也绑起来!”李楠不愿兄弟内讧,便也束手待缚。
李逸航不愿见李楠因自己受累,便道:“李大哥,你不必顾全小弟,郭二哥信我不过,便杀我好了,死人总是不会胡乱说话。”那虬髯汉子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你有种,我莫远清心下佩服你是条汉子,你就杀我好了,我不会怪你,你也就不用死,也不会累到你李大哥,来吧!”李逸航道:“我不会杀你,也不愿兄弟为我而受难,白大哥,由你来将我杀了吧!”
白三见几人情义极为深重,便不忍地道:“二哥,这狗官我来杀便得,这二位兄弟不听二哥号令,实是大违山规,须得从严处置,但是否该处死,还是回山禀报大哥、三哥、四哥再作决定为好。”郭浩眼见众人皆不愿杀李逸航,心想:“二李都是三弟之人,我若杀了,定会惹得兄弟反目。”当下长叹一声道:“众位兄弟皆是妇人之仁,将来必为此受难!”众盗伙齐声道:“是!”郭浩又道:“就应白兄弟之言,把他二人带回去交给大哥处置,事不宜迟,白兄弟,这狗官就交给你料理。”白三应道:“好!”持剑走到那汉子面前,挺剑便刺向他胸膛。
蓦地里后面的一辆大车中传来一个清脆稚嫩的女子声音道:“住手!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青天白日之下行凶?”郭浩等一伙人皆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拦下这批人后,因那叫莫远清的官老爷反抗,制服他后一直忙于处置之事,并无空搜索大车及众人行礼物品,而在被拦截旅客身后的盗伙则负责守卫戒防,因此大车中到底坐得什么人,便一直不知,心想车内不是女眷便是地主富商。因此这时听得车中这声呼喝,真是大出意料之外,白三停了下来。
众人目光一齐望向大车,要瞧瞧这个公然喝阻强盗行凶的女子,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物。车帷掀处,众人眼睛陡然一亮,一个小姑娘慢跨下车,但见她眉目如画,雪肤粉面,实是一个俏丽的小美人。她还只十三四岁年纪,身形苗条,穿一身淡绿衣裳,已颇显窈窕娉婷之态。众人见到这天仙一般的美人儿,都是呆呆的瞧着她走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