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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随颜宓回了遥光阁。
颜宓让宋安然坐在椅子上,他则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宋安然。
颜宓紧紧地握住宋安然的手,诚恳地说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答应过,要让你一辈子平安喜乐,却没想到才新婚几天,就让你遭遇如此尴尬难堪的事情。”
宋安然缓缓说道:“我让你夹在中间难做,你不怨吗?若是你娶了别人,这些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颜宓很生气,宋安然怎么可以这么说。宋安然分明是不相信他的心意。
颜宓郑重其事地说道:“这辈子,我只想娶你。没了你,我谁都不会娶。”
宋安然低头一笑,“如果当年我们没有遇见,也没有认识,你最终会娶别的女人为妻。”
颜宓摇头,“不会。安然,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你。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宋安然轻声一叹,“你可知自古以来最大的矛盾就是婆媳矛盾。夫人不可能将我当做亲女儿对待,只会对我诸多挑剔,处处看我不顺眼。
同理,我也不可能将夫人当做亲生母亲对待。我这样说,显得大逆不道,但是我说的实话。
颜宓,我就明白地告诉你吧,我虽然嫁给了你,虽然做了国公府的儿媳妇,但是我不会永远忍耐下去。
昨日我忍了,今日我也忍了,但是下一次,我不保证我会不会继续忍耐下去。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个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吞的人。
你母亲视我如仇寇,我自然也会待她如仇寇。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届时你夹在中间,你要怎么做?
她是你母亲,你不能不认,也不能不孝。至于我,不过是你的妻子,必要的时候自然可以放弃。”
“我不准你胡说八道。”颜宓赤红着双眼,显然已经是怒极了。
“我不会放弃你,永远都不会放弃你。我也不会要求你委屈自己,勉为其难的去讨好她。
连我身为她的亲儿子,她都能视我我如仇寇。她视你如仇寇,我一点都不奇怪。安然,我不会强行要求你去孝敬她,更不会要求你做一个恭顺的儿媳妇。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果真?即便当着大家的面,我让夫人下不来台,你也不在意。”
颜宓咬着牙,说道:“我会在意,但是我不会怪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又不是喜欢挑事的人,反正我信你。”
宋安然微微一叹,“颜宓,你可曾想过,你能信任我一次,莫非还能信任我十次百次?你能容忍我挑战夫人,落她的脸面连带你的脸面,你容忍了一次两次,莫非还能容忍百次千次?
颜宓,你该清楚,我和夫人之间的矛盾,没有和解的可能。她眼中的恨意,你是亲眼见到的。她那么恨我,怎么可能容忍我。”
颜宓板着脸,说道:“那就避开她,不理会她,也别去她跟前立规矩。这话是我说的,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这么说。任何后果由我承担。”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看着颜宓,“一辈子避着她?”
“对!一辈子避开她。我会给她养老送终,但是我不会纵容她为难你,也绝不会让你到她跟前立规矩。”颜宓掷地有声地说道。
宋安然轻声一笑,“做儿媳妇的不到婆婆跟前立规矩,这可是不孝。”
“不孝就不孝。凡事有我给你出头,我就不信谁敢说你不孝。”颜宓一副凶狠的模样,眼中隐约含有杀意。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颜宓,你的真心我收下了。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颜宓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知道我的记忆力很好,对你说过的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安然,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你不必担心我会变心,也不必担心我会为了息事宁人就委屈你。我这人从来不怕别人说,也不怕同人斗。
大不了斗个你死我活。若是再继续逼迫,大不了我们离了国公府,到外面独立门户。”
“你是想出族吗?”宋安然冲他翻了个白眼。
颜宓却笑道:“为了你,就算出族我也乐意。”
“我不乐意。”宋安然冷笑一声,“你是晋国公府的世子,晋国公府的一切都应该由你继承。凭什么我们要主动退让,将这一切拱手让给别人。
大不了就只斗,我可从来没怕过斗。斗一个是斗,斗一群也是斗。只要你和国公爷不拉偏架,不以孝道压人,我就不怕任何人任何事。”
颜宓笑了起来,笑得很欢喜,“好安然,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任何事情都难不住你。”
宋安然抬手,戳了颜宓的额头一下,“少给我耍花腔。我这么同你说吧,你的战场在外面,而内宅则是属于我的战场。在这片战场上,我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我斗不赢的人。你且放心,夫人的厌恶,我自有办法化解。”
“好安然,你快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化解。”
宋安然笑而不语。
颜宓一把抱住宋安然,“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好娘子,让我亲亲你。”
滚!宋安然一脚踢翻颜宓。混蛋,整日里就知道亲亲,半点正事都不知道干。
颜宓却欢快的笑了起来,“好安然,我现在先去见父亲。等晚上歇息的时候,我们再来尝试第五式。”
滚你的第五式。宋安然有种打人的冲动。
原本的好心情,因为周氏的原因已经荡然无存。如今颜宓又来撩她,宋安然真想一口咬下去。只可惜,没下嘴的地方。
颜宓急匆匆的走了,只会能够早点回来。
宋安然坐在书房里沉思。
喜秋走进来,“姑娘可是在为大夫人的事情发愁?”
宋安然抬眼看着喜秋,“你知道对付一个人,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
喜秋摇头,“难道是杀人?”
宋安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哪能用那么简单粗暴的办法。事情没办成,还会惹来一身骚。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集中力量攻击他的弱点。知道周氏的弱点是什么吗?”
“颜飞飞!”喜秋脱口而出。
宋安然点点头,“周氏的弱点正是颜飞飞。”
“可是颜飞飞都已经死了,我们又该怎么做?”喜秋一脸不解的问道。
宋安然笑了笑,神情平静地说道:“颜飞飞的确已经死了。可是周氏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颜飞飞走火入魔,我们当然也可以用用已经死了的颜飞飞对付她。”
白一突然从外面进来,“姑娘可是要装神弄鬼吓唬大夫人?让奴婢去吧,奴婢肯定能帮到姑娘。”
宋安然笑着摇头,“装神弄鬼没用。用颜飞飞的鬼魂可吓不住周氏,反而暴露出我们的意图。白一,没我的命令,你不准乱来,知道吗?”
“奴婢遵命。”
“既然不能装神弄鬼,那姑娘打算怎么做?”喜秋问道。
宋安然神秘一笑,“这件事情说出来就不灵了。周氏身为长辈,我和她至少要相处一二十年,如果她寿命再长一点,我和她至少要相处二三十年。所以对付她,不要指望一撮而就,最好的办法还是循序渐进。”
说完,宋安然冷笑一声。说实话,宋安然能够理解周氏的心情,毕竟最宝贝的闺女死了,性情变得极端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宋安然不能接受周氏的做法。更何况周氏还是针对她,这一点宋安然绝对不能忍。
宋安然在宋家是尊贵的嫡出大小姐,除了宋子期能教训她之外,没人敢在她面前乱说一句话。
就连宋子期,即便教训宋安然,也是讲道理的。而不是像周氏那样面目可憎。
如今宋安然嫁到国公府不过三天的时间,周氏已经连着数次针对她。仿佛宋安然不死都是极大的罪过。
宋安然忍了她一次两次,不代表还要继续忍下去。而且之前忍她,也是看在颜宓的脸面上。
如今宋安然和颜宓挑明,以后宋安然肯定不会忍。但是能让别人出头的时候,宋安然也不会逞能强出头。
宋安然揉揉眉心,果然想象中的婚姻生活永远只能想象。真正的婚姻生活,总是少不了婆媳争斗,少不了各种鸡零狗碎的事情。
宋安然有些心累。心道周氏即便要针对她,也该等她过完了新婚第一个月。结果周氏倒好,连一个月都等不了,新婚第二天就给她下马威。
但凡宋安然性子稍微弱一点,就得被周氏给辖制住。到时候,不仅不能和颜宓亲热过夫妻生活,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有女人被送到颜宓的房里。
宋安然冷哼一声,喝了一口茶。周氏这种类型的婆婆,并不少见,应该说是一种常态。
不过一般有点底蕴的人家,也不会一上来就这么凶神恶煞的。
国公府的底蕴是够的,问题还是出在周氏身上。
宋安然想了一会,觉着脑仁痛,就暂时将此事丢开。
宋安然洗漱上床睡觉。
等颜宓回房的时候,宋安然已经睡了一觉。
颜宓坐在床头,望着宋安然的睡颜出神。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颜宓的表情一会欢喜,一会蹙眉,一会又像是冷面阎王。
宋安然睡得不太安稳,总觉着有什么东西在窥探她,让她毛骨悚然。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好像床边坐了一个人。
宋安然猛地睁开眼,见到是颜宓,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身体的力气也随之流走。
宋安然拍拍胸口,“你回来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颜宓抬手轻抚宋安然的头,又顺着黑长直的头发往下移,“我吓住你了,是我的不对。”
宋安然干脆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她看着颜宓,问道:“回来多久了?”
颜宓眼中带了一抹笑意,说道:“刚一会。就想看看你,没想到会吵醒你。”
宋安然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既然回来了,就赶紧洗漱睡觉吧。”
颜宓嘴角一翘,笑了起来,“你似乎不关心我和父亲具体说了什么。”
宋安然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关心,你会告诉我吗?”
颜宓想了想,“我会告诉你。”
宋安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问你一句,你和国公爷说了什么?”
颜宓轻声一笑,转眼又平静下来,说道:“我让父亲看好母亲,别再纵容母亲乱来。”
宋安然挑眉,没想到颜宓特意去找国公爷,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轻声说道:“委屈你了。”
宋安然张张嘴,突然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颜宓顿时慌了,“你怎么哭了?可是我说错了话。好安然,你快告诉我啊。”
宋安然扭头,不想理会颜宓。“你别理我,我不想看到你。”
“这是为何?是怪我没能及时替你出头吗?”颜宓从背后抱紧了宋安然,“好安然,你打我吧。今天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我明知道母亲左性,却没能第一时间站出来。安然,我是混账。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呜呜……”
宋安然小声抽泣,她就是想哭一场,没有来由的,就想当着颜宓的面哭个天昏地暗,日月变色。
颜宓果然慌了,“好安然,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啊,我一定帮你出头。好安然,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颜宓扭转宋安然的身体,让宋安然面对自己。
颜宓的双手放在宋安然的臂膀上,控制着宋安然的身体,让宋安然无处可逃。
宋安然低着头,却不肯看颜宓。她就是伤心,就是想哭。不让她痛快哭一场,她是不会搭理颜宓的。
颜宓叹了一声,心头很慌,也很乱,也很自责。
“安然,是我不对,我是混账东西。你嫁给我之前,我就答应过你,一定要保你一世平安喜乐。可是我食言了,在新婚头三天就食言了,让你受了莫大的委屈。”
宋安然哭得越发厉害,似乎是想起了这两日所受的委屈,真是让人伤心难过。
颜宓抱紧了宋安然,“安然,我并非是个食言而肥的人。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或许时间比我预估的要长,或许困难比我想象得多,但是无论如何,最终我都会兑现对你的承诺。”
宋安然却频频摇头。
“好安然,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颜宓心头焦急,宋安然为何摇头,是不相信他吗,是厌恶他吗?
宋安然抬头,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颜宓,眼里全是水雾,湿漉漉的,又纯真又无辜又可怜。
宋安然张嘴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你根本就做不到。”
“你果然是不信任我?”颜宓一脸悲痛。
宋安然哽咽一声,说道:“她始终是你的母亲。她想做什么事情,你就算拦得住一时,却拦不住一世。而且你也不可能时刻都在家里。
你要当差,将来还会出京办差。在你照顾到的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她会如何磋磨我?
颜宓,但凡我性子稍微弱一点,终有一天我会被她磋磨死的。就算磋磨不死,我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兽,日日受到煎熬折磨。”
“不会的,安然,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啊。”颜宓大声说道。
宋安然连连摇头,“大郎,我说的才是真的。而你说的,不过是安慰我的好听的话。”
颜宓一脸颓然,沮丧,又一脸愤怒。
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问宋安然,“安然,你想我怎么做?”
宋安然哭着说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求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她虽然是婆母,却为老不尊,我不乐意看见她。”
宋安然趴在被子上哭个不停。
宋安然这模样,可怜极了。
颜宓伸出手,想要轻抚宋安然的背,可是手伸到半空中,他又迟疑了。
宋安然一定是厌恶透了国公府,连带着国公府的人,也都成了面目可憎的存在。
宋安然的心情,颜宓完全能够理解。换了谁欢天喜地的嫁到男方家,精心准备了贵重的礼物,结果男方长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会说没规矩,一会又斥责不孝。
换做颜宓,颜宓也会愤而反击。
因为宋安然和他一样,都是受不得委屈的人,性子都要强。
他和宋安然都有一颗坚强的心,可是坚强不等于不会受伤。
瞧宋安然哭得这么伤心,颜宓也是手足无措,心头发急发慌。
最终,颜宓还是伸出手,轻轻地落在宋安然的背上,由上到下的抚摸。他没办法替宋安然出气,他不能跑到竹香院将周氏打骂一顿,更不可能将周氏杀了。他能做的,就是坚定国公爷软禁周氏的决心。坚决不让宋安然到周氏面前立规矩。
将周氏从宋安然的生活中彻底隔离开。等到宋安然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后,届时宋安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到时候就算周氏放出来,也已经不是宋安然的对手。
颜宓偷偷一叹,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是有他处理不好的事情。
颜宓俯下身,他想抱紧宋安然,想给宋安然一点安慰了力量。
可是宋安然却不肯让他抱着,宋安然这会很讨厌颜宓。
为什么不能像恋爱时候的那样,一切都那么简单纯粹。为什么婚后的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为什么总是逃不开婆媳矛盾。
宋安然自认为自己还是很端庄的,并没有出格的地方,为何周氏就是看她不顺眼?就因为她是儿媳妇,是婆婆天生的敌人吗?
宋安然冷冷一笑,天生的敌人又如何。儿媳妇地位尴尬,处于弱势,却不代表儿媳妇一定会是输家。
颜宓的手还放在宋安然的背上,宋安然想要甩掉他的手,可是怎么都甩不掉。
宋安然干脆坐起来,突然扑进颜宓的怀抱。她捶打着颜宓,大声喊道:“坏蛋,坏蛋,你是坏蛋。”
“是,我是坏蛋,我是混账。我没能护住你。安然,我对不起你。”
“你混蛋,光说对不起有用吗?”宋安然哭着质问颜宓。
颜宓摇头:“光说对不起,自然没用。安然,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出来吧。”
“我什么都不想让你做。”宋安然哽咽着,心里头很难受。
她抬起头来,望着颜宓,哭诉道:“是我愚蠢,是我倒霉,谁让我爱上了你,又非要嫁给你。如果不爱上你,不嫁给你,就不用承受这一切。”
“我不准你这么说。你就应该爱上我,更应该嫁给我。我们是天生一对,任何人都别想破坏我们的感情。安然,同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知不知道,每次听到你说不应该嫁给我的话,我就想要杀人。”
宋安然捶打颜宓,“你想杀谁?不如先将我杀了,一了百了。”
颜宓神情痛苦,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宋安然,说道:“你这是在戳我的的心窝子。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让我有多伤心。杀你?我情缘先杀了自己。”
宋安然大哭出声,“你总以为杀了就能解决问题,可是如今,你能杀了谁?颜宓,我恨你。”
恨吧,恨吧。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恨他总比不理他要强。
颜宓抬手擦掉宋安然脸上的泪痕,然后低头,含住宋安然的嘴唇。
宋安然一开始是反抗的,她几乎是拳打脚踢,可是颜宓却不为所动。
之后,宋安然浑身软了下来,开始回吻颜宓。颜宓瞬间得到了鼓励,他加深了这个吻,他想将宋安然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如此宋安然永远都不会离开他身边。
这个吻很长很长,宋安然几乎溺毙在其中。她想哭,也想笑,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子,正沿着脸颊往下滑落。
她早已经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颜宓低头,亲吻着宋安然脸颊上的泪珠儿,心疼坏了。
宋安然的眼泪就像是一把利剑刺在他的心上,让他痛不欲生。以前周氏为难他,他不觉着痛苦。可等到周氏为难宋安然的时候,颜宓竟觉着痛不欲生。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周氏怎么可以那样狠心绝情地对待宋安然。
周氏不给宋安然面子,就是不给他面子。
颜宓心里很恨,很怒,可是除了隔离周氏之外,他竟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周氏是他的生母,他做不到弑母。如果生他养他的母亲,他都能随手除掉,那他还是人吗?还配做为人子吗?
他不配做人,宋安然又怎么会喜欢他。
宋安然喜欢的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颜宓一边亲吻,一边胡思乱想。
宋安然却突然推开了他。
颜宓不解的看着宋安然,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吗?
宋安然低着头,遮掩住脸上的泪痕。她对颜宓说道:“你先走开,我要去洗漱。”
颜宓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来伺候你。”
“不要。我要丫鬟伺候。你笨手笨脚的,都弄花了我的脸。”
见宋安然开始在意容貌,颜宓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宋安然是不生气了吗?
颜宓说道:“好吧,我去叫丫鬟进来。好安然,你还生气吗?”
宋安然缓缓摇头,说道:“生气无用,我又何必生气。”
颜宓心中大痛,“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你不用将错揽在自己身上。这一切并非你的错,你今日也受了委屈。”宋安然的声音柔柔的,让颜宓心中痒痒的,麻麻的。
宋安然不乐意继续讨论谁有错谁受委屈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开始推颜宓,让颜宓赶紧出去。
颜宓好笑地说道:“我这就出去。”
颜宓去了小书房歇息。
喜春和喜秋进门来伺候宋安然。
丫鬟们打来热水,用热毛巾给宋安然擦脸。
喜春小声说道:“奴婢们在外面听到姑娘哭得那样伤心,都很担心姑娘,生怕姑爷不知轻重又欺负了姑娘。”
宋安然平静地说道:“他没有欺负我,他在对我道歉。”
喜春问道:“可是为了大夫人责难姑娘的事情?大夫人真的是太可恶了,姑娘才进门三两天,她就处处看姑娘不顺眼,十足的恶毒婆婆的架势。”
宋安然嘲讽一笑,周氏当然是恶毒婆婆,只不过却不是传统的恶毒婆婆。周氏可比那些传统的恶毒婆婆眼光长远多了。周氏走了极端,可是智商还在线,这种人最难对付。
喜秋却好奇另外一个问题,“姑娘为何哭泣?莫不是大夫人又做了什么事情?”
宋安然今晚哭得那个惨啊,喜秋在门外听着都觉着伤心。可是喜秋知道,宋安然极少哭泣,就算哭泣也是很克制的。而且宋安然是个很强硬,也很坚强的人。遇到事情,喜欢动用聪明智慧去解决,而不是哭泣。
就好比今晚宋安然同颜宓刚从竹香院回来的时候,宋安然就没哭。真要伤心,按理那个时候才是最伤心的时候。那个时候,宋安然没哭,可是等睡了一觉后却突然哭了起来。
这会情绪都平复下来了,为何又突然哭起来?
正因为这些疑问,所以喜秋才想问一声。
宋安然先是沉默,喜秋有些慌张,她觉着自己问错了问题。
喜秋连忙请罪,“奴婢妄议姑娘,请姑娘责罚。”
宋安然摆摆手,示意喜秋无需紧张。
宋安然轻声对两个丫鬟说道:“我哭,是因为我需要让颜宓直观的感受到我究竟有多伤心,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再多的委屈,光是靠口头说说,男人永远无法真正的体会到这种伤害究竟有多严重。唯有哭泣,才能让他直观的感受到。
尤其是像我这种平日里遇到事情从来不哭的人,一旦哭起来,威力将放大十倍甚至百倍。颜宓爱我有多深,我的委屈就有多深。
做女人不要总记着贤惠。贤惠久了,你所有的好都成了理所当然。就比如今日的事情,若是我轻轻放过,一滴眼泪都不流,颜宓会如何?
次数多了,颜宓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周氏针对我言辞,那些侮辱人的话,我全都能够承受。我既然能够承受,就没有理由闹起来。”
喜秋不太认同,“姑爷不是那样的人,姑娘不要多想。”
宋安然自嘲一笑,“我当然知道颜宓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人都是有惰性的。一次两次,我不哭不闹,十次八次我还是不哭不闹,他理所当然会认为我没有受到伤害。
我越是云淡风轻,周氏针对我的这件事情,在他心目中就会逐渐变得无足轻重。次数多了,十次二十次之后,我再去哭泣,再去找他出头,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认为我小题大做。他会不会想着,以前看我都没事,还能笑的出来,为何这一次就受不了了。莫非是挑事,离间他们的母子之情?”
喜秋和喜春都一脸被吓住了。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你们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是在杞人忧天?你们觉着颜宓爱重我,无论何时我找他哭泣,找他求助,他都会一如既往的替我出头?
你们错了,夫妻相处,爱是幸福的根本,却不是婚姻生活的全部。经营婚姻生活,也需要一点小计谋,需要一点小手段。
既然一开始就可以用自己的哭泣,让颜宓重视这件事情,让他知道我的委屈,我的难受,那就没必要等到十次二十次之后。
真等到十次二十次之后再哭泣,那不仅是在考验颜宓对我的爱,更是考验我们的夫妻关心和信任感。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我不确定,但是我能确定我不想冒风险。
我更喜欢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就。比如这次哭泣,便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说完,宋安然又自嘲一笑。
“姑娘不怕姑爷知道了,会生气吗?”
宋安然摇头,“我为何要怕?周氏折辱我,这是事实。我伤心难过委屈同样是事实。我大哭一场,只是将事实强化了而已,让颜宓更直观的了解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喜秋悄声问道:“姑娘是不信任姑爷吗?”
宋安然摇摇头,她当然信任颜宓。只是她不相信人的惰性,更不相信人性。
宋安然对两个丫鬟说道:“无论是婚姻生活,还是和别人相处,不能说得太多做得太少,也不能说得太少做得太多。前者,会让你显得不够稳重,轻浮。
后者则会让你的努力付之东流,做了那么多好事,到最后连一句好话都得不到。在别人眼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理所当然。要是哪天没做好,等着自己的就是劈天盖地的责骂。
最好的方氏,就是做多少说多少,偶尔可以多少一点,少做一点。如此,别人便会时时记得你的好,你的委屈,你的伤心,便会时时将你记挂在心里,念着你,感激你,爱重你。”
“姑娘懂得好多。姑娘今晚哭泣,可是做多少说多少?”喜秋好奇地问道。
宋安然笑着点点头,“是的。今晚就是做多少说多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切恰到好处。”
宋安然那番哭泣,既不会招人厌烦,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委屈,这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喜秋担忧得看着宋安然,“姑娘对姑爷也使上手段,姑娘会不会难过?”
宋安然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我与颜宓,从相识到如今,一直在彼此耍手段,耍心眼。这是我们的本性,也是我们的乐趣所在。
我们都是自视甚高的人,我们不可能像别人那样直来直去。耍心眼,是我们婚姻生活的常态。
要是哪天他不对我耍心眼,我也不对他耍心眼,那必定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因为不在乎,所以也就懒得耍心眼。就好比我们不会对路边的陌生人耍心眼,懂了吗?”
喜秋连连点头,原来夫妻相处不一定要坦诚相对,耍心眼竟然也是一种方式。今儿真开了眼界。
宋安然笑了起来,“每对夫妻的相处方式都是不同的。我和颜宓的相处方式,未必就适合别人。你们可别乱学。”
“奴婢遵命!”
宋安然洗漱完毕后,就回卧房休息。
宋安然刚躺回床上,颜宓就来了。
颜宓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宋安然。宋安然被看得心头发虚,却始终没说话。
颜宓叹了一声,轻声问道:“还难过吗?”
宋安然咬着唇,一副受了委屈可强忍的模样。此刻,无声胜有声,无需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颜宓再次叹气,他握住宋安然的手,对宋安然说道:“不如明儿我们就去山中住一段时间。那个温泉小宅有人收拾吗?”
“有的。”宋安然望着颜宓,“我们还在新婚中,这个时候离开国公府去山中小住,合适吗?难道你不怕人说闲话?”
颜宓笑了起来,“我自然不怕。反正我有一个月的婚假,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去山中小住,远离尘世,只有我们二人。就当是散心。”
宋安然咬着被子,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才对颜宓说道:“我自然愿意去山中小住一段时间。只是旁人问起来,我们又该如何回答。”
颜宓笑道:“在家中,我向来是任性胡为的那个人。无论我做出什么事情,别人都不会觉着惊讶。真要有人问你,你就事情推到我的头上,让他们来找我。反正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应付了。”
宋安然眉眼弯弯,竟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就娶不到你。”颜宓得意一笑。
宋安然哼了一声,“你先别得意。下次在让我受委屈,我定不会让你进卧房,就将关在门外。”
“娘子好狠毒的心肠。”
“最毒妇人心,难道大郎没听说过吗?”宋安然翻了一个白眼。
颜宓见宋安然有闲心同他斗嘴,便知道宋安然已经恢复了。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宋安然,“实在是委屈你了。”
“这会还说这些做什么。委屈不委屈,我都要做你的妻,为你生儿育女。”
“好安然!”颜宓紧紧的抱住宋安然,心中满是感动,感激。
他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有幸娶到宋安然为妻。
宋安然推推他,“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快放开我。”
宋安然显得很痛苦。
颜宓赶紧松开宋安然,担心地问道:“怎么样?我有没有伤到你?”
宋安然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颜宓有些自责。他是习武之人,轻重的概念同普通人不一样。往往他觉着很轻的动作,落在普通人身上,犹如千斤重锤。
宋安然见颜宓一脸自责,连忙说道:“我真的没事。对了,要去山中小住的话,得收拾几大车的行李。如此一来,只怕明天还走不了。”
“那就等后天出发。我也要去给国公爷,还有老太太那边打一声招呼。”
宋安然问道:“国公爷同老太太会同意吗?”
“放心,他们肯定会同意。这两天府中闹得鸡飞狗跳的,我们避开,到山中小住一段时间,其实对大家都好。”
宋安然拉着颜宓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先等我说完,新婚夫妻,没有出门住一个月的道理。
只因为我,你才会打破这些规矩。颜宓,我真的很感激,很高兴。你的真心,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天的事情我不怪你,毕竟谁也预料不到,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好在我们之间并没有因此生出嫌隙。”
颜宓抱紧宋安然,郑重地说道:“我说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这句话永远有效。对你好,是我应该做的,你无需感激。”
宋安然抬手,轻抚颜宓的脸颊,“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知道。”
宋安然抬起头,轻轻吻住颜宓的嘴唇。温暖的感觉涌入心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她喜欢颜宓的味道,喜欢颜宓的一切。
当宋安然沉浸于这个单纯的吻的时候,颜宓先是一愣,接着大喜,然后直接反客为主,将宋安然压在身下。
漫漫长夜,今晚还有很多事情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