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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凝滞,没有人敢说话,甚至都不敢呼吸。
当一个帝王得知自己只剩下三五个月的寿命的时候,会做什么反应?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去冒险。
太医们情愿憋死自己,也不敢在这个时辰触元康帝的霉头。憋死自己,只死自己一人。触了元康帝的霉头,那就是死全家的下场。孰轻孰重,大家都分得清。
当得知自己的寿命只剩下三五个月的时候,元康帝罕见地没有发怒。元康帝一脸茫然,眼神还透着一点不知所措。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是恰当的。
元康帝的目光停留在霍大夫的脸上,霍大夫低着头,避开了元康帝的目光。
元康帝的目光慢慢地从霍大夫脸上转移到太医的身上。七八个太医,元康帝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都如出一撤的低着头,每个人都躲避着他的目光。
“呵呵……”
元康帝总算有了反应,他冷笑两声,语气怪异地说道:“原来朕只剩下最多五个月的时间。老天爷待朕果然苛刻。”
“草民无能。”
霍大夫请罪。
元康帝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霍大夫,你说朕是不是真的中毒呢?”
霍大夫不敢说实话,因为他承受不起说实话的后果。
霍大夫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草民无能,草民不知。”
元康帝盯着几个太医,“你们说说看,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太医们胆战心惊,元康帝这是要发怒了吗?
老太医稳重一点,他和霍大夫的回答一样,“微臣无能,微臣不知。”
元康帝冷冷一笑,语气阴测测的说道:“朕的寿命只剩下几个月,可是你们这群自诩医术天下无双的人,却不知道朕为什么生病。甚至连朕是不是中毒,你们也不知道。
既然你们全都一问三不知,那朕养着你们何用?朕不如杀光你们,再杀光你们的家人。反正朕活不了多久,不如多杀几个人给朕陪葬。”
“微臣知罪。”
七八个太医全都跪下来请罪,却不敢求饶。元康帝的脾气很坏,越是求饶,元康帝的杀心越重。而且元康帝口口声声说杀了他们,再杀了他们的家人,这番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今天这一关过不了,在场的太医和太医的家属,全都要给死在屠刀之下。
太医们战战兢兢,如今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指望元康帝看在他们还有一点用的份上,饶了他们的性命。
元康帝再次呵呵冷笑,“你们既然知罪,为何还不去死?朕都要死了,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活着。啊?”
元康帝突然爆发,抬手掀翻了桌椅板凳,将凳子直接朝太医头上砸去。
太医不敢躲,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砸。结果头破血流,糊了一脸的血。
其他太医个个肝胆俱裂,有人软瘫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元康帝怒吼着,“查,查出朕的病因。不管是隐疾,还是中毒,朕要知道真相。如果查不出来,你们放心,朕临死之前,一定会先处死你们。”
“微臣遵旨。”
老太医顶着头上的伤,哆哆嗦嗦地说道。
元康帝双目带着实质的杀意,对太医说道:“如果朕是中毒,你们必须找出解药。找不出解药,那你们同样要死。朕不养无能的人。”
“微臣遵旨。”
老太医再次哆嗦着开口。
元康帝转眼又笑了起来,杀意瞬间消失。这变脸的功夫,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元康帝看着霍大夫,笑着问道:“霍大夫,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
“草民无能,不能救下陛下。陛下处死草民,草民也无怨言。”霍大夫小心翼翼地说道。
元康帝哈哈一笑,“看来霍大夫不怕死啊。”
“草民怕死。但是草民清楚,自己没有救下陛下,该死。”
元康帝冷冷一笑,“霍大夫,你放心,朕暂时不会让你死。朕要你和太医们一起找到朕的病因,找到解药。如若不然,朕会让你和你的家人陪葬。”
霍大夫暗自叹息,事情还是发展到了他最担心的地步。
霍大夫无可奈何,元康帝下了命令,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霍大夫当即领命,“草民遵旨。草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陛下减轻病痛,延长陛下的寿数。”
“霍大夫,朕信你最后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这段时间,霍大夫就别出宫了,什么时候治好了朕的病,什么时候出宫。”
元康帝的态度不容置疑,根本没有给霍大夫讨价还价的余地。
“草民遵旨。”
霍大夫再次叹息。事情比他预想地还要糟糕。这一次,说不定真的会死在宫里面。可是想到自己的抱负,想到自己的医学研究,霍大夫就很不甘心。
霍大夫脑中各种念头转动,如今看来,他只能朝宋安然求救。
元康帝挥挥手,太医和霍大夫都被打发了出去。
走出殿门,几个太医就朝白太医怒目而视。
“你实在是太莽撞了,全凭猜测就敢说陛下中毒。你说说看,现在如何收场?”
白太医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猜测,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白太医哭丧着一张脸,只能拉下身段,朝前辈们求救。
老太医叹了一声,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为今之计,还是想一想怎么治好元康帝吧。
老太医问旁边沉默地霍大夫,“霍大夫,你有什么想法?和大家说说,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找到办法。”
霍大夫哼了一声,心头对这群太医极为不满,尤其是对白太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是白太医不揭穿事情真相,不说元康帝中毒,或许大家还有一线生机。而今,元康帝注定要死,大家还有什么办法?
霍大夫一脸冷冰冰地说道:“陛下的情况,闻所未闻。就算陛下真的是中毒,你们可曾听说过这种毒药?连毒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解毒?解不了毒,陛下要死,我们都要跟着死。”
“难道就只能等死吗?”白太医茫然地问道。
霍大夫哼了一声,“不然呢?莫非你还能拿陛下试毒?”
是啊,没有万全的把握,谁敢让元康帝吃来历不明,疗效不明的解药?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和元康帝症状一模一样的人,太医们还不至于束手无策。至少有了试药的对象。
太医们垂头丧气,如果连霍大夫都没有办法,他们还有希望吗?
白太医胆战心惊地说道:“至少还剩下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努努力,说不定能找到治好陛下的办法。”
“但愿吧。”
现在大家都没有信心,只能自我安慰。
元康帝叫来内卫统领,让内卫统领彻查皇宫,找到下毒的源头。
元康帝有种直觉,他觉着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中毒了,而是是在宫里面中的毒。至于所谓的十几年前,征战西戎王庭的时候中毒,那个时候和他一样受伤的人很多,可是没人出现他这样的症状。如此想来,他不可能是在十几年前中的毒。
想通了这一切,元康帝看谁都觉着可疑,尤其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这里面会不会就有下毒的人?
刘小七低着头,说都不敢说一句。元康帝的目光实在是太吓人了,没人能够在元康帝的目光逼视下保持镇定。
元康帝握紧拳头,他一定要找出下毒的人,将他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元康帝瞪了眼刘小七,怒道:“过来,扶朕出去。”
朝臣们还在外面等着,元康帝知道他陛下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刘小七深吸一口气,尽力镇定下来。然后走到元康帝身边,扶着元康帝出门。
刘小七这才知道,元康帝虽然恢复了行动力,但是身体真的没什么力气。腿脚都是软绵绵的,就像是老态龙钟的老年人,每走一步,都要颤两颤。
刘小七心里头很惊讶,他没想到元康帝的身体会这么虚弱。
其实连元康帝自己也没想到。
之前还有力气掀翻桌椅板凳,砸凳子。转眼身体就虚弱下来。
这样的身体状况,让元康帝气的咬牙切齿,表情扭曲。恨不得能够杀人泄愤。他堂堂帝王,竟然沦落到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的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终于走到了外面大殿。安坐在龙椅上,元康帝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朝臣们仔细打量着元康帝,评估着元康帝的身体情况。
杨首辅率先问道:“陛下的身体还支撑得住吗?”
元康帝板着脸,严肃地说道:“朕还没死,杨首辅莫非就想着改天换地?”
这话实在是诛心。
杨首辅义正言辞地反驳元康帝,说元康帝的身体安危,关系着江山安危,关系着天下黎民百姓。如果元康帝身体不适,那么朝政必须做出适当的调整。而他身为首辅,关心元康帝的身体情况,这是他的本分。
元康帝想冲杨首辅咆哮,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了。
元康帝示意朝臣们继续说,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
朝臣们犹豫了一下,有人站出来说以防万一,请元康帝立下皇储。这样一来,当元康帝出现意外的时候,朝堂才不会乱,人心不会乱。
立皇储,是元康帝一直避免提起的话题。没想到在今天,在他遭受人生最惨重打击的当下,这些朝臣又子他的伤口上撒盐,活生生的撕下一块肉。
“请陛下立储,以定人心。”
内阁九位大人齐声说道,甚至连向来不参与立储话题的定国公也站在了内阁这边。
元康帝指着诸位朝臣,“你们,你们是巴不得朕死掉吗?”
“臣是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陛下固执地不肯立下储君,一旦今日的情况再次出现,而陛下又不能醒来的话,朝中必定生乱。届时,陛下就是大周的罪人。请问陛下,有何脸面去见大周的列祖列宗。”
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元康帝气的眼前发黑。这帮王八蛋,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他啊。
“请陛下立储,以定国本。”
朝臣们齐声喊道。
元康帝双手支撑着桌面,咬着牙关,感觉口中有涌出铁锈味。看看这些朝臣的嘴脸,如此的恶毒,如此的奸诈。
元康帝呵呵笑了起来,嘴中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
朝臣们大惊失色,纷纷涌到元康帝的身边,紧张兮兮地看着元康帝。
元康帝没反应过来,对朝臣们怒目而视,“滚开,你们想要围攻朕吗?你们这是忤逆,是造反,朕要……”
“陛下,你吐血了。”宋子期语气平稳,轻声提醒元康帝。
元康帝脑中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他吐血了,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元康帝擦擦嘴角,手上果然有一抹殷红。他真的吐血了。
朝臣们脸色都不好看。元康帝竟然吐血了?难道元康帝已经命不久矣了吗?不行,他们要去问问太医,问问霍大夫,一定要了解元康帝的身体情况。
如果元康帝真的命不久矣,那他们更要抓紧时间,逼着元康帝立储。
内阁九人并不是一条心,但是现在大家的目的一致。
于是杨首辅带头,退后三步,九人齐声说道:“为大周江山社稷,请陛下尽早立下储君。”
元康帝还在发愣,就被朝臣们齐声立储给打断了。
元康帝回过神来,目光像是死鱼眼一样的盯着朝臣。元康帝的脑子还很清醒,他问道:“定国公,你是朕的舅舅,你和他们一样吗?你也想让朕立储?”
定国公有些尴尬,名义上他是元康帝的舅舅,其实年龄和元康帝差不了几岁。元康帝这辈子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叫过他几次舅舅。
所有人都看着定国公,定国公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陛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这个时候立下储君,让储君替陛下分忧,是陛下之福,也是朝廷之福。”
朝臣们连连点头,定国公这番话说得很对。
朝臣们再次齐声恳请元康帝立储。
元康帝本想痛骂朝臣,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找不到解药,那他就只剩下几个月的寿数。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的确该尽早立储。
元康帝轻咳两声,对朝臣们说道:“明日早朝,议储。诸位爱卿回去后好好想一想,就近哪位皇子有资格被立为储君。”
“陛下英明。”朝臣们的目的达到了,个个兴高采烈。但是元康帝却不高兴。
元康帝又趁机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旨意是下给远在东南的颜宓,要求颜宓尽早剿灭海盗。
第二道旨意,元康帝提拔了一位御史,任命这位御史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领钦差,前往东南督促海战。
此道旨意一下,在场的人全都明白,元康帝是要对颜宓动刀子了。
过去几年,颜宓一直脱离朝堂,借着打仗的机会游离在外面。
以前,元康帝身体康健,他有的是时间,所以能够容忍颜宓在外面。但是现在,元康帝时日无多,不可能继续容忍颜宓。
相信元康帝一定会在临死前,解决颜宓。
朝臣们都朝宋子期看去,颜宓是宋子期的女婿,不知宋子期会作何感想。
宋子期面无表情,就像是此事同他无关一样。
倒是定国公,心中有些不忍。不过片刻之后,定国公又坚定下来。颜宓无论落到何种地步,那都是颜宓的命。
朝臣们同元康帝告辞,离开了大殿,并没有急着出宫。朝臣们集体前往太医院,了解元康帝的病情。
太医们顶不住压力,干脆让朝臣们去找霍大夫。说霍大夫最了解元康帝的病情。
于是朝臣们又去逼问霍大夫。
霍大夫故作高深,只说会尽力调养元康帝的身体,没说元康帝只剩下几个月的寿数。
元康帝虽然没有下封口令,但是霍大夫知道,他要是敢乱说的话,元康帝绝对会弄死他,还有霍家人。
朝臣们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又逼迫不了霍大夫,只能败退,去忙立储的事情。
元康帝给颜宓下旨,同时派钦差前往东南的事情,宋安然当天就知道了。而且宋安然还知道了元康帝吐血的事情。
宋安然得到消息后,坐在书房里好半天没见人。
元康帝开始动了,这只是刚开始,后续还有很多的手段使出来。无论如何,元康帝都会在临死之前,将颜宓弄回京城,然后再弄死。
宋安然嘲讽一笑,元康帝打算得很好,不过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宋安然叫来白一,对白一吩咐道:“替我给平郡王送封信,我邀请他明日在相国寺后山见面。希望他能准时赴约。”
白一领命而去。
宋安然提笔书写,写完了就揉成一团丢在火盆里。
宋安然忙忙碌碌,忙了几个时辰。等到白一回来,宋安然才终于停下手中的笔。
宋安然镇定地看着白一,问道:“平郡王怎么说?”
“平郡王答应明天见面。不过平郡王的态度有些轻慢。”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
宋安然对白一说道:“平郡王态度轻慢,可以理解。很显然平郡王已经知道朝中要议储,他是宁皇后嫡出,他的呼声最高。这个时候,他肯定认为自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他这个时候对我态度轻慢,不过是人之常情。”
白一却说道:“平郡王分明是小人得志。”
宋安然抿唇一笑,“为君者,没有谁是真正的君子。他是小人,其实还好。”
白一不理解宋安然的这番话。宋安然也没多说。
第二天宋安然来到相国寺礼佛。礼佛完毕,就前往相国寺后山。
相国寺的后山,这些年宋安然来过很多次。也在这里见过很多人。
而这一次,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来相国寺后山。将来,她有可能离开京城,也有可能成为阶下囚。无论哪种结果,她都没有机会再来到相国寺后山。
看着周围的绚丽风光,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了,宋安然就生出了一种不舍。心里面酸酸的,有些难受。
不过转眼,宋安然心中又生出一股豪情。她曾玩弄人心,也曾玩弄天下,每一次她都全身而退。这一次,她要玩弄帝王,玩弄大周的皇位传承。宋安然笑了起来,她相信这一次她依旧会成功。
宋安然端坐在八角亭内,一个人下棋。
平郡王姗姗来迟,大笑三声,“夫人见谅,本王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来迟了一会。”
宋安然含笑,请平郡王坐下。
然后宋安然亲自给平郡王斟茶。
平郡王没有喝茶,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夫人约见本王,不知所为何事?本王最近挺忙的,夫人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宋安然淡然一笑,“王爷一定认为,储君是你的囊中之物。从今以后,王爷不需要我的支持,更不需要同我合作。至于我这个合作者,自然可以丢在一边,不用理会。”
平郡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笑道:“夫人真会开玩笑。”
宋安然嘲讽一笑,“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王爷比谁都清楚,我今日约王爷出来,是想告诉王爷,小心乐极生悲。储君之位还没到你手上,这个时候就开始自鸣得意,是不是太早了点?而且储君未必是王爷的。别忘了,王爷上面还有三皇子,四皇子。”
平郡王不满地看着宋安然,这两天人人都在恭喜他,偏偏宋安然泼他的冷水。宋安然莫非是不想看到他春风得意?
平郡王哼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道:“本王是嫡子。”
宋安然轻声一笑,“太宗是嫡子吗?泰宁帝是嫡子吗?先帝是嫡子吗?朝臣强调嫡庶,但是在皇家,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嫡庶之分。这一点,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
朝臣支持王爷,不代表陛下就会顺着朝臣的意思,立王爷为储君。要知道陛下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尤其是在立储这件事情,陛下十分忌惮。结果还没出来,王爷这个时候未免高兴得太早了点。”
平郡王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承认宋安然说得很有道理。
立储这个话题,在元康帝那里就是禁忌。谁提谁倒霉。他们这些皇子,更不敢提一句储君。那会被元康帝视为包藏祸心,大逆不道。
平郡王紧蹙眉头,反问宋安然:“夫人以为本王没有胜算?”
宋安然缓缓摇头,“相反,我认为王爷的胜算很大。可是王爷别忘了,不到结果出来那一刻,一切都是虚的。现在是关键时刻,更需要王爷稳扎稳打。王爷小心得意忘形,满盘皆输。”
平郡王冷汗冒出,心里头有些发虚。
他盯着宋安然,“夫人今日约见本王,就是为到了打击本王的信心?”
宋安然笑着说道:“今日约见王爷,是想告诉王爷,这一次我会全力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怎么帮?夫人也说父皇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被朝臣左右。”
宋安然笑道:“我当然没本事说服陛下。但是我有别的办法,可以让陛下意识到立王爷为储君,是最好的选择。”
平郡王皱眉,说道:“夫人这样含糊其辞,很难说服本王。夫人想要和本王合作,最好能拿出点实在的东西。”
宋安然挥挥手,白一立即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份资料交给宋安然。
宋安然将资料放在平郡王面前,示意平郡王翻阅。
平郡王先是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之后才翻开资料。
资料上的内容让平郡王触目惊心,因为上面全是三皇子四皇子的黑材料,包括德妃还有贤妃。
宋安然对平郡王说道:“想要让陛下立王爷为储君,其实就是要打击三皇子和四皇子。打击他们的前提,就是要让陛下对德妃娘娘,贤妃娘娘生出怀疑。王爷,我这份资料怎么样?算不算是实在的东西。”
平郡王越看越心惊,“夫人的手伸得够长,连宫里面都夫人的人。”
宋安然含笑摇头:“王爷不必怀疑我。实话同王爷说,我在宫里没有安插过一个人,也没有收买过一个人。关于德妃和贤妃的资料,全是从她们娘家人那里得到的。”
平郡王很惊讶,没想到宋安然如此直白,半点不隐瞒。
宋安然不等平郡王看完资料,就将资料收了回来。
平郡王很是不满,认为宋安然没诚意。
宋安然笑着问道:“王爷,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平郡王收起轻慢的态度,点点头,说道:“可以。夫人想要什么?”
宋安然说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年的三个承诺?”
平郡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平郡王点头,“当然。本王平生第一次对人做出如此重大的承诺,自然不会忘记。”
宋安然郑重说道:“王爷没有忘记这三个承诺就行。只要王爷遵守承诺,我就会利用晋国公府的资源,全力帮助王爷登上那个位置。”
平郡王端起茶杯,心中还有疑问。他问道:“颜宓危在旦夕,夫人不着急吗?”
宋安然轻声一笑,“有王爷在,我相信我家夫君一定能够平安无事。”
平郡王皱眉,对宋安然的这个回答不满意。
宋安然也不在意平郡王的态度,她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京城动了刀兵,颜宓一定会坚定的支持王爷,助王爷铲平逆贼。”
平郡王心头一跳,他从这番话中,听到了宋安然的决心和杀意。
平郡王急切地对宋安然说道:“夫人千万不要乱来。”
宋安然嘴角微翘,笑了起来,说道:“本夫人从不乱来。”
她一直都是有计划的做事。乱来二字同她从来没有直接的关系。
平郡王松了一口气。
平郡王擦擦额头的冷汗,对宋安然说道:“父皇要召颜宓回京,夫人有办法应对吗?”
“不需要应对。”宋安然笃定地说道。因为她知道元康帝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按照计划,元康帝过世的时候,颜宓不会回到京城。颜宓会继续领兵在外,威慑京城,威慑皇权。这才是最佳保命办法。至于之后的事情要怎么办,虽说又计划,其实宋安然也有些拿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平郡王很疑惑,不过很显然宋安然不愿意多说。
平郡王喝下茶水,想了想,问道:“夫人能否帮本王处理掉老三,老四?”
宋安然眼中闪过淡淡的厌恶,然后平静地说道:“本夫人不是侩子手。等王爷登上大宝,三皇子和四皇子对王爷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他们死与不死,也没有多少区别。留下他们,反而还能为王爷博一个容人的好名声。”
平郡王点点头,“夫人说的对,是本王急躁到了。之前本王多有怠慢,还请夫人见谅。夫人的诚意,本王看到了。本王会继续同夫人合作。希望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宋安然点头微笑,“我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两人喝过茶,宋安然就提出了告辞。
宋安然同平郡王在后山分开,分别离去。
宋安然关注着朝中的动静,同时等待颜宓的回信。
据说朝廷钦差已经快到东南沿海,很快就会和颜宓对上。朝中不少人都关注着东南的局势,奈何鞭长莫及,现在还是讨论立储的事情最重要。
就如宋安然同平郡王说的那样,平郡王在朝中的呼声最高,文官们支持正统,所谓正统就是嫡庶。
平郡王是嫡子,自然该立他为储君。
讨论了数天,按理元康帝该给个回应。可是元康帝却借口身体不适,对朝臣们的讨论无动于衷。似乎是忘记了立储这件事情。
平郡王见状,一阵后怕。幸亏宋安然及早提醒他,否则真的要乐极生悲。
看元康帝这态度,平郡王觉着自己希望渺茫。
平郡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得元康帝的喜欢,为什么元康帝不肯立他为储君?难道真的因为他是嫡子的缘故?
当平郡王困惑的时候,有一个人上门,替平郡王解惑。
那个人就是承郡王。
承郡王自受伤后,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承郡王来见平郡王,不是好心帮助平郡王,更不是给平郡王加油打气。
承郡王上门,是为了嘲笑平郡王。
承郡王说得很直白:“你想做皇帝,做梦去吧。你害得我这么惨,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做皇帝。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平郡王愤怒不已,“我们是兄弟,是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你不支持我,难道你要去支持老三老四?你就不怕他们做了皇帝后弄死你?”
“哈哈,就算他们弄死我,我也甘愿。总而言之,我不会让你做皇帝。我的好弟弟,你就等着看吧,我曾受过的苦,我会加倍还给你。哈哈……”
承郡王疯狂大笑,潇洒离去。
平郡王却快要气疯了。他没想到承郡王这么恨他,竟然要亲自拉他下来。
平郡王气的将屋里的东西全砸了。承郡王不顾念兄弟情义,那他也不用客气。
平郡王给宋安然传信,让宋安然抓紧动作。只要宋安然能够助他登上皇位,别说三个承诺,就是十个承诺他都答应。
宋安然嗤笑一声。平郡王这个时候大方,真等到兑现承诺的时候,就该肉痛了。
宋安然给平郡王回了消息,叫平郡王稍安勿躁。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只要耐心等待,肯定会有好结果。
平郡王相信宋安然。虽然他不知道宋安然具体要怎么做。
宋安然从小周氏那里得到了很多关于元康帝的消息。
元康帝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短短数日,就已经老了七八岁。
可是元康帝还是强撑着,不肯松口立下储君。
现在看来,元康帝让朝臣们讨论立储,纯粹是为了忽悠朝臣。
可是元康帝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这个时候不立下储君,他是想让大周生乱吗?元康帝虽然疯狂,但是还没有疯狂到不顾江山社稷的地步。
宋安然看不透元康帝的想法。同样看不透元康帝想法的还有刘小七。
刘小七在元康帝身边伺候,最清楚元康帝的身体状况。
元康帝现在不能提笔写字,全靠口述,由翰林院的沈大人代为书写。
这位沈大人正是沈玉江。这么多年,沈玉江一直没离开翰林院。这和沈一帆政治失败有着密切的关系。
大家都不希望沈家恢复元气,于是大家都很默契的压着沈玉江。将沈玉江压死在翰林院。
沈玉江在翰林院已经蹉跎了数年,以为自己终生不能出头。却没想到,元康帝突然将他提拔上来。
接下这份重担,沈玉江很激动,也很忐忑。在见到了元康帝后,沈玉江更多了一份担心。
很显然,元康帝的身体不行了。沈玉江长问自己,他还能做什么?他该如何抓住这次机会?还是说随波逐流。
沈玉江坐在小凳上,按照元康帝口述的内容书写旨意。
刘小七站在元康帝身后,已经大量了沈玉江很久。
沈家和宋家的仇怨,刘小七一清二楚。所以刘小七对沈玉江很防备。他担心沈玉江会做出不利于宋家和宋安然的事情。
刘小七又看了眼元康帝。元康帝头上的白发多了很多。看上去,分明是个垂暮老人。
不过刘小七知道,元康帝还不肯认输。
元康帝始终对立储一事无动于衷,刘小七猜测,或许元康帝还对霍大夫抱有希望。
如果霍大夫他们能够找到解药,自然就没必要立储。
照着这个方向猜测,刘小七认为,不到临死的关键时刻,元康帝绝对不会立下储君。现在朝臣们一个个激动得要死,纯粹是白费功夫。
元康帝轻咳一声,刘小七立马回过神来,将茶杯放在元康帝手边。
元康帝喝了茶,继续口述圣旨。
元康帝是在给颜宓下旨,这已经是元康帝给颜宓下的第三道旨意。这一次,元康帝给颜宓定了最后期限,一个月。
一个月后,无论海盗有没有灭,颜宓都必须将兵权交出来,即刻进京。
可以说,这是元康帝对颜宓的最后警告。
沈玉江提笔书写圣旨,心中翻江倒海。没想到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颜宓,一转眼就遇到了如此危机。
沈玉江在心里头猜测,颜宓接到旨意后,会遵旨行事吗?
以沈玉江对颜宓的了解,他觉着此事很悬。颜宓可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万一颜宓佣兵自立,那该如何是好?东南可是朝中的财税重地,要是颜宓控制了东南,就等于大周失去了半壁江山。
不过自古以来,都没人能够在东南佣兵自立。因为东南富庶,那里的老百姓生活富足,东南的老百姓不可能跟着颜宓造反的。颜宓休想在东南裹挟老百姓。
沈玉江重重落笔,似乎是要通过笔锋,对颜宓宣战。颜宓,这道旨意是我亲自书写的,你敢接吗?
旨意书写完毕,吹干墨迹,然后拿给元康帝过目。
元康帝戴上南方最新出品的老花镜,逐字逐句的审核旨意。
元康帝点点头,对沈玉江说道:“沈爱卿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郎。用印吧,即刻发出去。”
“微臣遵旨。”
刘小七拿出印玺,沈玉江准备印泥,在圣旨上重重的压下。这道旨意有了印章,就变成了一道合法合理的圣旨。
沈玉江捧着圣旨出去。
元康帝一脸疲惫,刘小七赶紧扶住元康帝。
元康帝问道:“朝臣们还在讨论立储的事情吗?”
刘小七躬身点头,“启禀陛下,是的。”
元康帝笑了起来,眼中带着淡淡的讥讽之色,似乎是在嘲笑朝臣的愚蠢。
元康帝闭目养神,过了片刻,元康帝对刘小七说道:“去将内卫叫来。过了这么多天,朕相信内卫已经查出了一点东西。”
“奴才遵旨。”
刘小七躬身退下。
刘小七心中有些担心,他怕内卫查到自己的头上。虽然他没给元康帝下毒,但是他曾偷偷翻过元康帝的起居注,这件事情或许会引起内卫的怀疑。
如果内卫说他有嫌疑,刘小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