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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庞胧烟早早便起了,在青笋的侍候下洗漱完毕,看着铜镜中那张娇俏动人的脸,庞胧烟一张俏脸微红,一双杏眸更是楚楚动人,可下一秒待青笋把她的首饰匣子取来时,庞胧烟面上的笑意忽得收住。
她伸指翻弄了下里面的钗环,只觉得一样都入不了眼。其实她们这次来盛京,庞家人也是有备而来的,只可惜出身商贾到底眼界狭隘,给庞胧烟准备的钗环服饰俱是金光绚灿,样式也及其夸张显摆,这些东西换在从前庞胧烟也是极其喜欢的,然而入了盛京不说其他名媛贵女的打扮,便是府里的明珠,稍一比较她便发现是在俗不可耐难登大雅。想起昨日梁固英武逼人的外表,庞胧烟又有些走神,若是再这样打扮定然会被对方嫌弃,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能用了!可是抛却手中的东西,她竟是一套拿得出手的头面首饰也没有,想到与梁固今日的邀约,庞胧烟的眉越蹙越紧。
青笋走上前,看庞胧烟头上还空空如也,霎时明白了她的苦恼。
“大小姐送来了一套首饰,小姐不妨看看?”
明珠?庞胧烟目露奇怪,便见青笋捧着一只八宝盒走上前来。
“据说东秦那笔生意让大小姐赚了个满盘钵,于是便给府上的夫人和小姐们都送了礼物。东西是昨天晚间送来的,奴婢看小姐已经睡下了,便没有禀报,差点就忘记了。”
“所有人都送了?”
庞胧烟内心狐疑,听青笋道窦氏得的最多,其次便是少夫人言玉珂,窦娇儿并窦家嫂子以及庞夫人皆是一样的礼盒,这才放下心来。明珠在轩辕彧上大捞了一笔惹得庞家人早就眼红不已,先前言玉珂便随口打趣她也要众人沾沾光,不想她竟真的送了!
她打开玳瑁镶嵌的八宝盒,发现里面放着一整套的珍珠头面,珍珠品质虽不是最好,却胜在圆润可爱,更主要那款式低调淡雅,正是盛京贵族流行的不显山露水,当下便把首饰一件件戴上,看着镜中俏生生的人影,再听得青笋的夸赞,只说和明珠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庞胧烟不免有些飘飘然。
“听说她刚被蒋家退了婚,既然得了她这些东西,也应该当面道谢。”
青笋求之不得,昨日冬莺送来首饰的时候就再三交代要让庞胧烟去见明珠,二人关系不好,青笋正愁不好交差,不想她却主动提及自是喜不自禁。
主仆二人到明珠院中的时候,便见她身边的丫鬟在扫着落叶,明珠坐在小院的亭中,气息奄奄,竟是一脸疲态,衬着一地浓秋,更显萧索。
看到庞胧烟盛装前来,冬莺立时露出不快颜色,庞胧烟心情更好,她走了过去,对明珠欠了欠身。
“谢谢珠儿给我送来这些,昨日回来得匆匆,也没有来得及来看你。”
明珠退婚消息一传来,明家众人反应各异。明堂自是希望能通过蒋玉衡亡羊补牢,奈何明珠听不进去,便让窦氏和言玉珂来劝说她。窦氏心疼女儿看她态度坚决自是不再多言,而言玉珂知晓一切皆因自己的夫君所起,也没脸来劝说明珠;倒是窦家兄嫂特别是窦娇儿过来游说,企图让明珠改变主意,只说了几句便被冬莺一通好骂赶了出去。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明珠淡淡一笑,可这笑容落在庞胧烟眼中便是强颜欢笑。她并不知晓明珠拒嫁蒋玉衡,只按着人间常理推断明珠现下的心情定然和其余女子一般糟糕。不过左右庞胧烟得了她的好处,也不打算与明珠交恶,只听她叹息一声。
“说起来我们也是同病相怜……”
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怎一个同病相怜?只怕接下来就是炫耀吧?明珠目光转了转,只做不知。
“这套珍珠头面很衬你。对了,我前几日刚好调制了一块香品,与其闲着不如送你。”
她从身后取过一个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块呈糕状的绯色香料,只闻上一闻便让人觉得花香馥郁,甚是陶醉。
庞胧烟万万没料到明珠竟会这样大方。她今日前来表面上是来劝导明珠,实则也存了看好戏的心思,看到她这样落魄她实在很高兴;不过想到她平日的厉害,却又不敢乱接她的东西,直到冬莺失声阻止:“小姐这不是你为成亲准备的……”
庞胧烟心下一跳。大魏新嫁娘在大婚前夕便会用各种秘方调养皮肤,而有些上等人家更是用香料驻颜。看着明珠虽显憔悴却依旧吹弹可破的皮肤,庞胧烟当下便不再拒绝。想起和梁固相约的时间逐渐逼近,便再也坐不住与明珠匆匆告别。
看着她主仆二人走远,冬莺把庞胧烟用过的东西尽数丢了出去,末了又打来香汤让明珠净手。
“小姐送她那个东西是要庞胧烟与梁固成就好事?可是万一事成,梁固翻脸不认人,这棋子岂非白费了?”
明珠淡淡一笑。
“梁固喜在各处沾花惹草,可直到现在却还未迎娶正妻……”
话还未说完,守院子的粗使丫鬟喜鸾便疾步到明珠跟前。
“不好了小姐,蒋家的人来了……”
明珠不以为意。“来了便来了,聘礼不是已经整理好了,冬莺,你去前面看着。”
哪知喜鸾却急得憋红了脸。
“可,可是他们似乎不是来退婚……”
不退婚,那他们来干什么?明珠奇怪,不过却也不好再耽误,略整理了下衣裳便和冬莺走了过去。哪知不看不知道,一看连明珠自己也大吃一惊。明家外厅人群攒动,外面守着的除了身着蒋府家徽衣饰的下仆外,居然还有穿着宫中制式的宫人。
蒋家来下聘当日别说蒋家长辈,便是蒋家的大管家都没有来;只是现在来退婚,贵妃蒋玉媛却亲自出马就实在显得怪异了。明珠动作一顿,就在此时言玉珂匆匆出来,见到明珠先是一愣,而后面上露出古怪颜色。
“妹妹,正好你来了,嫂子正要去找你呢!”
言玉珂硬撑起一副笑脸,却是极为勉强,明珠心中的怪异更浓,也懒得多问扶着冬莺的手跨过门槛。
下一秒,明珠一眼眼便看到了端坐上首大装打扮的贵妃蒋玉媛,她身侧分别坐着蒋忠夫妇,还有一个面目冷峻的青年男子,看他五官和蒋玉衡有几分相似,想来便是蒋家的二公子蒋玉涵了。
明珠目光落在后端难掩喜色的明堂身上,见女儿望过来,明堂清了清嗓音,迫不及待道。
“还不快见过你义父义母姐姐兄长。”
义父义母?明珠目光一凝,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明堂浑身一震,生怕女儿在众多贵人面前失了礼数,他清了清嗓子,飞速道。
“虽说你和蒋家三公子八字有差,不能完婚。不过蒋大人和蒋夫人却十分喜欢你,愿意认你为义女,这不连宫里的贵妃娘娘都亲自来了!还有那些聘礼都不还了,只说是认作义女的礼物,今日贵妃娘娘又赏了不少好东西!”
最后一句已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明珠环视四周,果然见外厅的院中堆满了各式箱笼,别说庞、窦两家没有见过世面的,便是小富即贵的明家人都看花了眼。一切恍然,明珠目光骤冷。
好你个蒋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上次被她算计失了一枚镇西侯府赤令,如今出了这认作义女一出,显是有扳倒一局的打算。不过明珠也不得不感叹蒋家人这手做得漂亮,从退婚变成高调认亲,且请动献帝宠妃蒋玉媛,不仅给足了明家面子,让明家人上下极其买账;还从侧面一下堵死了蒋玉衡和自己再续前缘的可能!
从未婚夫妇变成义兄义妹,不知他回来会作何想?不过这都不是明珠关心的重点,当日在蒋府她已和蒋忠夫妇达成了合作同盟,蒋家人这番主动出击,是担忧她出尔反尔,继而想监视并掌控她吗?
有意思!
见明珠半天不说一句话,蒋玉媛等得不耐烦,冷着声道。
“怎么,难道本宫还不够格做明珠的义姐吗?”
明珠抬起眸子,笑了一笑。
“贵妃娘娘误会,只是这事来得太过突然,明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
蒋玉媛冷哼一声。
“那现在可反应过来了?如果没有异议,便给父亲母亲叩首吧!”
“这个不急。”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瞥见蒋忠夫妇脸色阴沉,明堂一个哆嗦,简直要给明珠跪下了;窦氏早已吓得没形,生怕明珠惹祸上身,目露担忧。
明珠只做没有看见,她朝蒋忠夫妇行了一礼,目光犀利。
“承蒙大人错爱,只是明珠有个问题想向大人请教。”
蒋忠如鹰枭般锐利的视线落在明珠身上,当日明珠离开蒋府他不是没有动过杀心!不过还是长子蒋玉涵有远见,只道现在是用人之际,何不把明珠纳入麾下,若那时不能被己所用再除去不迟!蒋忠活到这把岁数,仕途宦海浮沉数载,却是看不清眼前的少女,然而再狡猾如狐,到底还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况且想到蒋玉衡对她异常的执着,蒋忠思索许久终是同意了。
他倒是要看看,如果把她和蒋家系在一处,这个女子能掀起什么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