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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卿脸色煞白,他自尊心极强,哪里能受得了这般被当众羞辱,当下气得口不择言。
“吃软饭,总比风月场上那些搔首弄姿取悦恩客的兔儿爷强上百倍,明姑娘看不起我吃软饭,却对你那位俏郎君的往事不计前嫌,莫非也曾是朝暮楼的常客?”
话音刚落,明珠便感觉到姬尘身体一僵,与自己交握手指徒然冰凉,甚至有抽离之势,心中顿觉痛楚难当。
朝暮楼之事,不仅是姬尘此生的污点,更是他心中难以完全愈合的伤痕,一揭就痛。
明珠紧紧反握住他的手,盯着卫长卿一字一句道。
“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亦没有折损他们在世人心中的英武,凤凰涅槃,必先浴火,真正的豪杰,陷于泥淖也只是暂时的,总有展翅冲破云霄的一日,而无耻的小人,靠着背信弃义得来的风光也是暂时的,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到了,自有天收,且死后难逃悠悠众口,注定要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卫长卿气得浑身颤抖,俊脸都扭曲了,一连说了三个你字之后,却无法反驳她,好在梁端阳派来的侍卫及时出现拉住了他。
“姑爷,镇西侯府出事了,县主正到处找您,快随属下过去吧!”
卫长卿脸色依旧十分难看,硬声道。
“什么事?”
那侍卫回禀。
“吏部侍郎叶丞的女儿叶妙莲溺死了,叶家人一口咬定是三爷干的,叶夫人扯着三爷要他偿命,夫人和几位少夫人都没了主意,县主说还需姑爷过去才能撑住场面。”
卫长卿神色一动,他从前向来看不起寄人篱下的梁家义子梁固,但现在梁瑞英死了,镇西侯府万不能再有损失,蒋蕊和史秋凝两人都是不中用的,若自己帮梁固脱身,可是个和镇西侯府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岂能放过?
于是他再不计较明珠的嘲讽,脚下生风,跟着那侍卫走了,听说叶家和梁家出了人命官司,众人也都纷纷转移了注意力,一齐向平安桥那边涌去。
鹊桥之上,只剩明珠和姬尘两人,许久的沉默后,姬尘才极其艰难地开口道。
“三年前,父皇薨逝,母妃又为蒋忠所害,我闻讯自灵安赶回盛京,路上遭遇袭击,那时的我,还是那个软弱无用的百里暇,轻易便被人俘获,他们没有杀我,而是将我送到了朝暮楼……逼我……接客,我不肯受此屈辱,失手杀了一个企图强迫我的人,我以为自己会怕,可在血泊之中坐了一夜,我却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只有畅快和解恨,从那时起,从前的百里暇便彻底死了,后来红先生将我救出了朝暮楼,他告诉我将我丢进朝暮楼是百里衡一手策划的,那时他恨极了我,认为对于百里暇来说,比死更可怕的,是被践踏的人格,被摧毁的尊严……他的确做到了。”
姬尘的声音抑制不住微微地颤抖,迟疑地看向明珠。
“我的确曾沦落朝暮楼,但我从未与别人……你、你信我吗?”
明珠心疼得几欲死去,突然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
“信!我信!别说你没有,就算你有,我也不在乎!无论你从前怎样,将来会变得怎样,在我心中,你都是我所爱的那个百里瑕!无可取代的百里瑕!”
姬尘心意微动,抬手拥住明珠后背,将下巴搁在她头顶,阖眼呼吸,她发间传来的茉莉花清香让人安心,僵硬的身躯逐渐柔软下来,可是他又似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睁眼,神色一瞬黯然。
“你这么说……只因你对我的过去还不够了解,若是……”
“若是什么?”
见明珠抬起澄澈的眼眸望着他,接下来的话,姬尘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开口,揉揉她的发顶,笑了笑。
“没什么,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别让姓卫的坏了你的局。”
平安桥边围满了人,大戏刚刚开演。一具刚被捞起来的女尸直挺挺躺在草席上,灰白的面孔有些浮肿,但仍然看得出来,这是叶府的千金叶妙莲。
叶夫人扑在尸首边上哭得死去活来,丫鬟婆子在一旁抹着泪劝道。
“夫人,小姐既没了,便让她安心走吧!您若是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叫小姐走得也难安啊!”
叶夫人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语气尖锐怨毒。
“走得难安?妙莲她是被人害死的!她怎么会安?”
说着,她突然奋力扑向京兆尹赵策,扯住他的衣襟,指着蒋蕊控诉道。
“赵策!梁固这个混账诱拐良家,杀人灭口!你身为京兆尹府尹!究竟管是不管?”
周遭牌楼上、画桥边,都是有头有脸的小姐夫人,神色各异的目光纷纷投向蒋蕊,她的表情很难看。
“叶夫人,令千金的遭遇固然令人痛心,但无凭无据,这种事怎能胡乱指证,我那义子根本就没有前来,又怎么会谋害你女儿?”
梁端阳也连忙帮腔。
“叶小姐平素就有些冒失,我看恐怕是她看河灯看迷了眼,自己失脚落水的也不一定。”
叶夫人恶狠狠地淬了端阳一口。
“你少趁机颠倒黑白!那么多双眼睛看见她被梁固的贴身小厮推下去,到你嘴里就成了失脚,梁端阳,你以为我女儿和那些平头百姓一般,能任你们草菅人命?”
正在撕扯,京兆尹两个侍卫架着个瑟瑟发抖的瘦小男子前来向赵策禀报。
“大人,方才推叶小姐下水的人已经抓到了,大人是否现在就审?”
那男子被按在地上,侍卫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众人一看,果然是梁固的小厮阿鹳。
赵策正色道。
“阿鹳,你推叶小姐下水,在场并不乏目击证人,且各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万万不会冤枉于你,若你幕后有人指使,便速速从实招来,否则,你逃不过杀人偿命的责罚!”
话虽然是对阿鹳说的,但蒋蕊和梁端阳明白,赵策这是在告诉他们,今夜来走桥的,都是贵族女眷,不是人人都惧怕镇西侯府淫威,比如容家人,就很乐意出来作证。
阿鹳听说自己有可能成为替死鬼,当即慌了神,之前梁固也没少让他做杀人灭口的事,庞胧烟家中无权无势,又是镇西侯府的人,真出了事,镇西侯府自己不声张,谁敢理论?所以阿鹳自然不怕,明明是一样的背影,谁知眨眼的功夫人就变成了叶家的宝贝女儿?
如今叶家不肯善罢甘休,是必定要让他偿命的,但如果把梁固供出来,自己也活不了,他双唇打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梁端阳见阿鹳神色犹豫,生怕他说出什么对梁固不利的话来,刚要威慑他几句,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卫长卿却拍拍她的肩膀,向赵策冷笑道。
“赵大人这话分明是在引导阿鹳,只有攀咬别人才能让自己脱罪!依我之见,阿鹳的证言根本做不得数!既然他谋害叶小姐一事是众人所见,便该按律查办,赵大人和梁少将在朝中关系似乎很差,莫非你想借机除去政敌不成?”
明珠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偏头向姬尘道。
“好一招含血喷人,被卫长卿这么一说,阿鹳即使招出梁固,镇西侯府也可以说是赵策指使的。”
姬尘微笑。
“可惜遇上的是你,他想浑水摸鱼恐怕是不可能的,我猜,珠儿一定还留有后手吧?”
明珠也笑。
“没错,怎能让他轻易逃脱。”
话音刚落,便被叶夫人厉声打断了。
“有件事我本不欲说,我想着妙莲人都没了,总得保她一个名声,但是现在我若不说,恐怕真凶就要逍遥法外,我女儿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她捏紧手帕。
“我们叶家,祖籍在南方,向来没有小满走桥的习惯,老夫人年纪大了,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因此近十年叶家女眷都没有前来柳林河走桥,昨日我却收到一封密信,说梁固那厮引诱妙莲在走桥之夜与他私会,我本不信,可今日天刚擦黑,妙莲便悄悄出了门,连个丫鬟婆子都没带,我自然疑心,这才跟了来,谁曾想,梁固那负心短命的,玩弄了我的女儿,现在想一脚踹开她,又怕事情败露,毁了前程,这才杀人灭口。”
说到此处,她已泣不成声。
“那糊涂丫头!平素虽有些任性,但心思简单,轻易便着了梁固这种花丛老手的道,是我没教好她,若不能为她报仇,将来泉下相见,我如何自处啊?”
闻之,围观众人神色各异,有鄙夷叶妙莲不知捡点,污了大家闺秀的名声,也有同情叶夫人为了给女儿报仇,不惜将这桩家丑抖在人前,更多的是唾弃梁固无耻,勾引良家,还谋害人命。
叶夫人的话,让镇西侯府的人也都非常惊讶,她们没想到梁固和叶妙莲之间还有一腿,但联系梁固平素所为,以及他对庞胧烟的不满,他们也知叶夫人的说辞多半是事实,只是梁固勾搭叶妙莲,多半是看中了她的家世,断不可能这么蠢,干出杀人灭口的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梁固虽不是蒋蕊的亲儿子,但也是从小养在膝下,又是梁康的左膀右臂,绝不能因为一个叶妙莲折了。
卫长卿深知镇西侯府的需要,冷笑道。
“叶夫人只不过收到一封密信,便口口声声说令爱和梁少将有染,但您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可别因为小人挑拨,就污蔑了两个人的清白!”
提到证据,叶夫人一时哑然,虽然她坚信女儿的死和梁固脱不了干系,但仅凭一封密信,当然不能服众,即便赵策想帮她,也难将梁固绳之以法。
“没有证据,便构陷朝廷命官,即便您是三品诰命也难逃律法追究吧!”
叶夫人倒退一步,脸色惨白,偏偏就在此时,阿鹳终于做出了选择,拼命对着她磕头谢罪。
“夫人,我招,我都招,和叶小姐相好的其实是小人,我们本来身份悬殊,只是偶尔私会,我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要和我私奔,小人怕被叶家抓住,会被活活打死,一时鬼迷心窍就杀了她!”
叶夫人又惊又怒,一巴掌甩在阿鹳脸上。
“你胡说八道!我女儿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肮脏的奴才!”
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打。
阿鹳早就打定了主意,反正难逃一死,供出梁固,他在梁府的家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不如自己顶了黑锅,死后还能给家人留一笔可观的赏银。
“小人没有胡说,妙莲她说你们平日管她管得紧,就爱我风趣俏皮,床上功夫又好,她屁股上还有三颗红痣,夫人不信,可以让京兆尹大人当众查验!”
叶夫人简直要气疯了,因为叶妙莲屁股上确实有三颗红痣,她当然不信这小厮说的话,她叶家的女儿再不堪,也不可能委身于一个下等人,无非是梁固将叶妙莲得手后,得意忘形将两人的床笫之事透露给了贴身的小厮,见周围这些夫人、小姐纷纷流露出鄙夷神情,叶夫人又羞又恨又悲又怒,颤抖着手指指着阿鹳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梁端阳露出得意之色,正想嘲讽几句,卫长卿却对她摇了摇头。
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把叶家逼急了,对梁固和镇西侯府,没有半点好处。
“叶夫人,既然凶犯已经招认,依我看,还是先让叶小姐入殓为安,想必您作为母亲,也不忍看见女儿陈尸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指点吧?”
叶夫人的心都要碎了,但她此刻已是心力交瘁,那个贱奴选择了效忠主子,把事情抗下来,她再咬着梁固不放,也没有证据,丈夫和叶老夫人又不在场,她只得选择了暂时妥协,吩咐丫鬟。
“先把小姐的遗体送回府.......”
见叶夫人准备离开,一直沉默的赵策突然道。
“夫人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京兆尹不会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叶夫人嘲讽地冷笑了一下,冰冷的目光越过赵策,直指卫长卿。
“回去告诉梁固,他欠叶家的一条命,迟早要还,至于你,卫长卿,助纣为虐,也不会有好下场!”
姬尘和明珠立在人群之外,目送叶家的马车离去,姬尘似笑非笑地看了明珠一眼。
“这场戏倒有些出乎意料,我以为你出手,梁固必然脱不了干系,在叶妙莲的尸体上做些手脚这么简单的事,你岂会想不到?却又平白放了他一马,这是为何?”
明珠摇着双面扇,神情阴冷地注视着卫长卿。
“即便坐实了就是杀害叶妙莲的主谋,梁固也不一定会死,皇帝已经砍了梁康的一条腿,若再砍他一只手,也怕逼急了他生出异心,毕竟为了个叶妙莲也不值得,若是梁固触犯了皇帝的利益,那就不一样了,叶妙莲,不过是根引线,我要点燃的乃是叶丞这颗炮仗,毕竟今夜之后,没人比他更想置梁固于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