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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受伤这大半个月, 沈芊一直都住在乾清宫偏殿里,不仅吃用都和赵曜一个规格,还每日都会在太医会诊之后, 去到主殿里陪着他说说话,陪着他批阅奏章,总之, 就像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 成日黏在一起, 就算互相对着傻笑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若按往常,即便沈芊略有些傻气, 不通皇宫规矩和人情世故,但赵曜却是绝对不会忽略这些的。譬如,沈芊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到了皇宫里, 一住还就大半个月,这让外头的人怎么想?还有, 沈芊天天穿过偏殿往主殿跑, 乾清宫主殿里的太监宫女还个个都毕恭毕敬,可不是活生生地把话柄子往人家手里送?
然而,陷入热恋期的赵曜就愣生生地像是瞎了一样,对这些个情况通通视而不见!他不担心这些吗?自然是担心的, 可他宁愿花更多的力气在别的方面弥补回来,也不舍得让沈芊离开皇宫,离开他, 这段日子的美好,甚至让他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沈芊能这样一直留在皇宫,留到他们大婚那时候!
站在台阶下的守卫的高齐,第一百次听到了上首传来愉悦的笑声,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内心被吐槽疯狂刷屏——我的个陛下哎!这都多少次了哟,您手里头的是那些老头子的奏章,不是沈姑娘的情书啊!能不能收一收您那荡漾的笑容!
“高齐。”
吐槽赵曜吐槽得正欢,忽然就被苦主点名,高齐吓得整个人都抖动了一下:“在!”
赵曜莫名其妙地看着身边的亲卫首领忽然跟得了羊癫疯似得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你怎么回事?”
高齐的内心在滴血,他连忙俯首,恭恭敬敬地回:“陛下恕罪,微臣刚才……刚才有些走神。陛下是有何事要吩咐?”
赵曜放下手里的笔:“宫城一案,陈赟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高齐回:“宫城手下所有人涉及此事的人,都被陈大人抓起来了,如今正严加审问,看看是否有幕后主使,以及漏网之鱼。”
“嗯,此事交由陈赟办,朕放心。”赵曜又问,“各省进京的布政使可都到了?”
“除两广、岭南、西北等较远地区的布政使,其余几省都到了。”
“嗯。”赵曜沉默了一会儿,好半晌才又问了一句,“沈姑娘那日当众打死宫城的事儿,外头是怎么传的?”
果然是要问沈姑娘,可真难为陛下撑那么久,至于怎么传,还能怎么传哦,就算外头真传了些不好的,他也得拼命给扭回来呀!毕竟陛下之心,路人皆知啊……至少,皇宫里的路人怕是都知道了。
高齐一直都忧心于两人的肆无忌惮,可他一个护卫又不好直言进谏,最后,他也只能道:“姑娘智勇双全,救助陛下有功,大臣们和百姓们都对姑娘赞誉有加,赞她‘巾帼不让须眉’,而姑娘那日用的神器也在民众中引起了广泛的谈论。如今京城百姓,都很认可姑娘的‘神女’之名,也都相信姑娘是天上派来相助大周的贵人!”
赵曜听了这一番话,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所谓姑娘救助陛下这个说法,正是他养伤期间,吩咐高齐对外解释他在刺杀中受伤的说辞,反正当时情况混乱,真正看到了实情的,无非项青云、高齐和另外几个亲卫队的成员,而这几个人显然都不会透露口风。
他处心积虑地计划了这么多事,从头至尾,都是为了给沈芊增功勋、塑金身,好让所有人都没资格在她嫁入皇宫这件事上指手画脚。然而,他再老谋深算,到底还是年少气盛啊年少气盛!因为太甜太粘,他将沈芊留在宫中一日又一日,自欺欺人地想着等自己伤好了就将她送出宫,可愣是到了现在,眼见着都能行动自如地上下朝了,还是没把沈芊送出去!
高齐一次次欲言又止,他也都当没看见,愣是让高齐默叹了好几次,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
“陛下,大都督陈赟陈大人求见。”
“传。”赵曜对外说了一声,随即又对着高齐一挥手,“你先下去。”
高齐沉默地拱手退出,而已经从山东都司都指挥使高升为正一品大都督的陈赟穿着一身武将的朝服,器宇轩昂地抬步走进来,朝着上首的赵曜躬身行礼:“臣,陈赟参见陛下。”
“爱卿请起。” 赵曜笑着对陈赟抬了抬手,又颇有趣味地看了看他身上那带着麒麟补子的一品武官的大红朝服,“你穿这一身倒与穿战袍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哈哈,英武之气少了些,这贵气倒是多了不少。”
陈赟一听这话,黝黑的脸立马就红了,本就不善言辞,现下越加结结巴巴:“臣也是第一次穿这衣服……臣没想到,陛下会封臣做大都督……臣近日来,都甚为惶恐,已经连着五六天未曾出门了。”
听到陈赟说这话,赵曜忍不住哈哈大笑。大都督府的大都督这个位置,他一开始就想好要给陈赟,毕竟当初鞑靼人攻入京城,五成兵马司、大都督府、驻京卫所等所有军事机构几乎全军覆没,那些指挥使们基本上也都殉国了。而大都督使作为前、后、左、右、中五个都司的总调度和总指挥,虽与兵部互相掣肘,互相支持和牵制,但从名义上来说大都督府确实有着统帅天下军马的权利,而大都督更是皇帝之下的军队第一人,这样的职位,非功高不能得,非心腹不能授,而陈赟恰好完美符合了前面两条。
但说实话,即便赵曜一直认可陈赟的忠诚,但也着实没料到陈赟竟然真的连想都没想过这个位置,确实是实诚得有些木愣了,果然不愧是个一门心思扑在军营里的人。
“陛下,臣今日来,是有些话想说。”陈赟见赵曜终于笑完了,便忍不住紧张地搓巴着双手,抬眸看向赵曜。
赵曜的心情显然不错,他挑了挑眉:“哦?你想跟朕说什么?”
“嗯……额,臣是想说……那个……”陈赟支支吾吾地,死活憋不出后面半句话,憋得脸都红了,才挤出一句,“臣……臣是想说,朱夫人甚是想念沈姑娘,托臣来问问,姑娘最近得空不?”
赵曜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脸色略黑:“张大人的夫人?”
“是。”陈赟会说出这句话,自然也是受人所托,倒不是朱夫人真的多么想念沈芊,而是张远显然看出了沈芊长住皇宫的不妥,拐着弯子委婉地提醒赵曜。
赵曜自然是明白这弦外之音,可他却很不高兴,他对任何妄图将沈芊从他身边带走的人,都没有好脸色:“张卿七八天前才到京城,朕又刚赐了新宅,朱夫人怕是搬家宴客都忙不过来吧,怎么还有空见沈姑娘?”
陈赟本就不擅长做说客,如今陛下又放了脸子,他哪里还说得下去,整个人都僵硬了几分。
“倒是沈姑娘留在青州城的贴身丫鬟,长久住在张卿府上怕是不妥,让她明日进宫来,也好服侍沈姑娘。”赵曜想着沈芊前些日子还念叨着她那个大丫鬟蕊红,便顺势开口,然而他这要人的架势,落到陈赟眼里,便俨然一副不仅不愿意放任,还要把沈姑娘的家当都搬到皇宫里来的意思,真真是让他急得不行。
陈赟自己脑袋笨,转不过弯来,但张远可深谋远虑、聪明睿智得很,他一到京城,先是听说了沈芊那传得越来越神化的名头,随即又得知了沈芊已经在宫中住了半个月了——他内心立刻便警铃大作,马上就明白了赵曜的心思和意图。
张远内心很矛盾,他并没有想清楚到底该不该支持赵曜的做法,但有一点他却是知道的,那就是沈芊绝不能再在皇宫中待下去了,否则,不论陛下想做什么,恐怕都做不成了!
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法子向陛下进谏,甚至破了自己那绝不揣摩圣意的例。
然而,很可惜的是,热血上头的赵曜并不觉得此事有张远以为的那般严重,他依旧还是想要多留沈芊一些时日,并极有可能将这个时日继续无限制地拖下去。
就在赵曜打发走陈赟之后,他便立刻放下奏章,转头兴奋地往偏殿走,正巧,也遇上了从偏殿过来,按时盯着赵曜换药吃药的沈芊。
赵曜一看到沈芊,便像是大型犬看到了主人,整个眸子都亮得发光,身后更是有条隐性的尾巴不停地摇啊摇的:“芊儿,我让张大人把蕊红送进宫了,她明天就进宫陪你了~”
这话里的意味,满满都是要邀功的意思。沈芊也早就明白了他的套路,踮起脚尖,微笑着摸摸他的脸:“嗯啊,太谢谢你啦~现在我们去换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