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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
墨家别墅。
简舒文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到床前坐下,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望着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墨天林,一只素白干瘦的手覆在垂在床沿的那只宽厚温凉的大手,小心翼翼摩挲,攸地湿了眼圈。
丑闻事件之后,墨氏接连遭受重创,一开始由心思沉稳的墨天林坐镇,墨氏倒也撑得下去,加上岳麓翰受玺暮城所托,在墨氏为难之时,综合玺氏的实力和财力全力相助,才得以保全。
玺国忠企图趁乱吞并玺氏和墨氏的如意算盘终成空,他万万没有想到玺暮城心机如此深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却做足了算计,如今玺氏最大的股东是墨初鸢,即便他并吞玺氏,也不过得到一个空壳,不仅落下趁机篡夺孙子权位的骂名,而且玺氏多数股东对玺暮城忠心耿耿,难以笼络人心,权衡形势和利弊,他这才偃旗息鼓偿。
墨氏明里暗里有玺氏和亿天集团帮衬,也是一块难以吞下的肥肉,两边受挫,宝刀未老的玺国忠如今已是没有牙齿的一条毒蛇,但有黑道方面的残余势力撑着,虽然势力犹在,却也嚣张不起来。
当初,墨初鸢悄然离开月城,未留只字片语,墨天林急火攻心,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因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丑闻一事又与简舒文大吵一架,墨家深陷丑闻,往日亲厚的世交皆是冷眼以对,一开始还勉强笑脸相迎,后来相继断了与墨家往来,墨家成了月城最大的笑柄,上流社交圈,墨天林则成了豪门阔太小姐们的谈资,知道些许内情的人,落井下石,称墨天林娶了玺家赶出来的二手货简月,老来福没有享到,却是成了女婿的父亲,女儿也非亲生,不知道内情之人,诟病墨天林为了攀附玺家这样高的门庭,弄巧成拙的把女儿嫁给了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而这次事件中,若不是墨天林一力承担,暗地压制,简舒文和玺家那些纠葛情仇早已街头巷里人尽皆知撄。
后来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丑闻事件和豪门纠葛情恨的爆料越来越扑朔迷离,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沉寂下来。
自此,墨天林身体每况愈下,抑郁成疾,一夜之间,满鬓霜白,犯过一次心脏病,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点没有挺过来,如今徒留一具残霜破败的身体,若长此下去,必是油尽灯枯。
墨初鸢离开之后,简舒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愧疚不已,毕竟是一手养大的女儿,纵然再心狠,对墨初鸢存有几分疼惜的,然而,丑闻事件带给亲生儿子一身骂名和名誉尽损,这疼惜背后,到底是生出一丝松缓,欣慰兄妹二人彻底斩断情丝,也庆幸墨初鸢离开。
简舒文向来注重门庭和声誉,如今墨家一日不如一日,她和墨天林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戳着脊梁骨骂无良父母,后来,向来活动于上流社交圈的简舒文出门次数寥寥可数。
和墨天林的关系彻底冰冻,墨天林不是宿在公司便是宿在书房或是客房,两人婚姻名存实亡,堪堪维系着,墨天林重情,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提出离婚,但是,对于简舒文而言,如今境况和离婚一般无二。
简舒文清高孤傲,几次三番求和,墨天林冷漠视之,她心里一片冰凉,除了担心儿子之外,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墨天林的身体,连日以来,墨天林重病在床,若不是无力也没有精力再和简舒文纠缠,墨天林是不允许她踏进他的房间。
“你走......佣人照料便可......”
墨天林撑起越来越消瘦的身体,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又憔悴,眉骨生的高,乌青的眼窝深陷在一团黑色的阴影里,愈发衬得他苍老霜近,连说话都是咬着牙关,虚弱无力。
简舒文红着一双眼睛,端起汤碗,汤匙送到他干裂发白的唇边,墨天林转过脸闭上眼睛,一眼不愿看她。
“天林,我知道你厌弃我,但是,身体要紧,我们毕竟夫妻一场,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吧,等你身体好些以后,我走便是,不再碍你的眼。”
墨天林动了动眼皮,落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住被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蠕动着嘴唇,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对小鸢如此狠绝,你可曾后悔过?”
简舒文死死咬住唇肉,声音低缓,却果决,“暮瑾是我儿子,小鸢是我的女儿,若说偏私,我承认,但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好,你也看到如今墨家成了什么样子?小鸢和暮瑾身败名裂,一身污浊,若不是他们早已离婚,现在情况更加糟糕,我唯一愧疚的是小鸢的离开,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是我对不住她,一直是......”
墨天林捂着一阵比一阵发闷发涨的胸口,推开她递过来的汤碗,骤时,汤碗落在被褥上,洒满一床,简舒文急忙抽出纸巾擦墨天林睡衣上的棕色汤渍。
墨天林挥手避开。
“你出去!”
“天林......”
“出去!”墨天林干涩的喉间艰难发出一声轻吼。
事到如今,她仍然执迷不悟,毫无悔改之意。
简舒文强忍住心头漫过的酸涩,不让自己流出眼泪,倔强的把墨天林身上的汤渍擦掉,又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放在他床头,方才端着托盘准备离去。
墨天林望着那抹纤瘦沧桑的背影,眸色一沉,嗓音霜凉,“舒文,或许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了解过你,但是,一步错,步步错,对错不过一念之间,我不管你到底还对我隐瞒了什么秘密,但是,我告诉你,纸是包不住火的,若你早日回头,还有一线希望。”
简舒文纤细十指紧紧抠住坚硬的托盘边角,身体隐隐发颤,生生咬住唇,蠕动着,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对错一念之间,善恶也是如此,一开始她便错了,从把墨初鸢领回墨家那一天,她更是大错特错。
......
夜半时分。
疗养院走进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头上包着白色丝巾,戴着墨镜和口罩,形色诡异,被住院部前台一个年轻的护士拦住。
简梅在疗养院是特殊病人,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此人背景不菲,加上墨初鸢走之前一再交代,不是谁都可以探视的。
女人拉住护士走到一边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护士没有再拦,却把一沓红票谨慎的塞进口袋,佯装若无其事的回到前台,继续打瞌睡。
女人走进简梅的房间,摘了墨镜,走到里间床前坐着,握住简梅落在身侧的手,轻轻贴在脸上,眼睛里的泪水哗哗直落。
她一直坐着,直到简梅缓缓地睁开眼睛,与她目光对上,轻轻地问,“你是......”
房间光线昏暗,待简梅看清女人隐没在背光里的一张脸时,一双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最后,惊恐喊了一声,“鬼!”
女人急忙松开简梅的手,戴上墨镜,行色匆匆的走出病房。
简梅卷着身体瑟瑟发抖,从床上下来,赤着双脚,跑了出去,嘴里嚷嚷着有鬼,前台护士唯恐她疯疯癫癫的惊扰别的房间病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方才把简梅弄回房间。
走时不禁地嘟囔一句,“医生不是说她精神病好多了吗?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
这几天,月城最高兴的莫过于一个人,岳麓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玺暮城不仅病愈,而且,现在正在腾冲边陲小城和墨初鸢恩恩爱爱。
岳麓翰仍然记忆犹新接到玺暮城电话那天,他一个大男人是如何在公众场合失态,旋即湿了一双眼睛,嘴里又是骂骂咧咧又是哭笑的。
惹得身边的唐瑄忍不住脸上润肉一阵抽搐,怎么看怎么觉得岳麓翰和玺暮城才是真爱,一对激情四射的基友......
解剖室里,唐瑄一袭蓝色防护服,手里捏着锋利的解剖刀,正准备对一具尸体解剖,这时,放在一旁置物台上的手机响了。
纤长的眼尾一瞄,看到屏幕上跳跃着岳麓翰三个字,眼底迸射掩不住的喜悦瞬间暗了下去,收回目光,继续手上动作。
夜九点。
唐瑄一身警服刚走出警局大门,一道力落在她手腕上,她回头一看,是岳麓翰。
他还没走?
等了她四个多小时......
“理由!”岳麓翰一身灰色格子西装,俊朗不凡的一张脸黑的比锅底还要黑,嘴里冷冷咬出两个字。
唐瑄心虚的低了头,轻轻咬着粉唇,“对不起,太忙忘了时间。”
“上车。”岳麓翰头也不回的走到车前,打开车门。
唐瑄压抑着心里的酸涩,走过去上车。
车缓缓地驶入街道。
岳麓翰单手紧握方向盘,抽空看了一眼身旁低头不语的唐瑄,眸色沉沉。
一个小时,车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驻。
岳麓翰转眸,静静的望着唐瑄数秒,缓缓地开口:“唐瑄,我这个人不喜猜测,尤其是不喜猜一个女人的心,我喜欢简单明了,若我做的哪里不好,或者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说说吧,为什么故意不接我的电话爽约?”
“没有......是真的忙......”
唐瑄心里更加难过,一个男人若真心待一个女人,需要揣测吗?只看用心与否罢了。
爱情是一场角逐和竞技,谁让她是先爱上那个。
“真的?”岳麓翰捏起她尖尖的下巴,目光逼匛。
“嗯.......”
她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岳麓翰,车里灯光偏暗,掩饰了她眼底的哀色。
岳麓翰低头,唇落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碾压,侵入,继而,手落在她纤细的腰上,把她提了过去坐在他腿上。
唐瑄承受着他的浓烈却温柔到侵蚀到她骨子里的吻,当他的手落进她衣服里时,她知道他要什么,仅顿了三秒,压制住心里的愁绪,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热情回应。
衣衫被他推落,他挑起的情、欲不断地在她身上堆积,她方才烫着一张脸,解开了他的皮带。
车厢里气温持续飙升,只有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柔媚的轻吟。
当风停雨止,唐瑄靠在岳麓翰敞开的衬衫露出的坚实胸膛,低低喘息着,阖上眼睛,眼角有泪水落下来,不知是方才太激烈还是什么。
岳麓翰脑袋靠在车椅背,脸上是尽兴后的慵懒和舒爽,并没有急着出去,反而,轻轻扣住她纤细的腰,附耳过去,“还好吗?”
现在两人还是这般交融缠姿,要她脸红的不敢与他对视,脸往他怀里贴了贴,“什么?”
“你在上面会不会疼......”
唐瑄顿时羞得无以复加。
这人虽然外表看着冷淡,有时候雅痞坏坏的,实则是一个温柔的人,床弟之事从不曾粗暴,即便情到酣处,激奋难以也是控制有余。
记得和他第一次那夜,虽然他醉酒,却没有伤到她,记得过程里,因他加重力道她的头不小心撞到床头,他纵然沉沦,却是把手垫在她脑后,那一刻,她觉得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男人,也绝不后悔。
只是第二天早上,岳麓翰看到床上的女人是唐萱时,脸上露出的震惊和懊悔,却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永远记得岳麓翰冷静片刻之后冷漠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直到现在忆起,像一场噩梦,她心理上有了阴影,这段时间每次与他事后,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有一天他再次像那天早晨对她说对不起,而她想告诉他,不用他负责任,她是心甘情愿的。
当他说可以和她试着在一起时,她心里疼的厉害,却不想错失与他在一起的机会,然而,她错了,她泥足深陷,他好像一如从前。
说的难听一点,她觉得两人关系无非是从陌生一朝之间蹿升至床伴侣,他要,她从未拒绝,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那个性格火辣的唐萱了。
岳麓翰见唐萱沉默不语,脸贴了贴她的,“在想什么?”
唐萱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盖过了车顶那盏灯,深处却是哀伤漫布,“麓翰,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墨初鸢?”
岳麓翰贴着她的那张脸瞬间冷了下来,眼睛里黑沉沉的像窗外的夜幕。
唐萱轻轻笑了一下,“岳麓翰,我不后悔付出所有的爱,是我贪心了,要的太多,那晚是意外,你不用对我负责,对不起,我们还是结束......”
话音还未落,腰被他重重摁下。
她抗拒推他。
他第一次对她粗暴,又狠又重的索要。
结束之后,他将她衣衫陇上肩头,嗓音温软,细听之下却是沉沉的凉薄,“唐萱,我从来不会轻易说开始,你若执意停下,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唐萱表情淡漠的整理衣衫,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当车在她住的公寓楼下停驻,她没有丝毫犹豫推门下车。
岳麓翰望着夜色下那抹纤细身影,摇摇晃晃的,走路有些吃力,想下车,却克制住了。
是她要结束的。
他也需好好冷静冷静,他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没有一个女人,那夜无心之失占了唐萱清白之身,事后一心一意想要负责,所以,他对她说试着在一起,如果相处融洽,他是打算本着结婚为目的和她交往的,他早晚要结婚,与其最后接受家族安排,不如唐萱合适,况且也是对唐萱最好的补偿。
但是,他没有想到唐萱对自己这般深情,终是他伤了她,若没有整理好自己继续下去,只会辜负唐萱的一往情深。
......
这半个月,萧瑾彦整整瘦了十斤,超级奶爸并不是好当的,之卿和之画两个小家伙把他折腾惨了。
墨初鸢也累的够呛,初为人母,缺乏经验,不会哄孩子,有时候之卿和之画没有理由哭闹,她抱着孩子满屋转着,拍着,哄着,孩子哭声不止,她便心惊肉跳,怎么也哄不好,急的自己也哭。
萧瑾彦从外面回来,家里翻天了,看着墨初鸢抱着哇哇直哭的孩子哭,他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吓得魂儿都没了,急忙连同孩子一起抱住她,安抚她,最后,接过孩子耐心哄着,一直到孩子们乖乖睡着。
每每半夜,之卿和之画饿醒,萧瑾彦第一时间起来,抱起孩子,叫醒墨初鸢喂乳。
一开始墨初鸢还能坚持,但是扛不住两个孩子一夜又一夜折腾她,她夜夜睡眠不足,白天只能趁孩子睡觉时,她休息一会儿,后来黑白颠倒,熬成失眠,萧瑾彦见她日渐憔悴,心疼的厉害。
半夜之卿和之画再哭着醒来,他不会再叫醒墨初鸢,而是,悄悄解开她衣襟,抱着孩子送到她怀里。
孩子吃饱之后十分精神,也不睡觉,他就抱着孩子,在客厅来回走着哄着,或者趴在婴儿床前小心照看换尿片。
有时候两个孩子同时闹起来,怕吵到墨初鸢休息,萧瑾彦把两个孩子同时抱在怀里,一边一个。
连续几天,墨初鸢终于缓过来,夜里再没有睡的正沉时就被叫醒,一开始,她问萧瑾彦孩子半夜醒来吃什么,他说是奶粉,她也就信了。
这天晚上,她无意间被允吸的疼痛弄醒,睁开眼睛,看到萧瑾彦侧躺,双手托着之画,之画正拱在她胸前吃的香甜。
她刚想恼火,却触到萧瑾彦一双因熬夜而通红充血的眼睛,顿时心疼的厉害,急忙接过孩子,嗔怒,“你怎么不叫醒我?”
萧瑾彦坐起身,把她搂进怀里,在她额上亲了亲,“怕你太累,以后夜里你只管睡觉就行,我来照看孩子。”
“我没事......”她偏了偏头,再次瞥见他脸上的疲累,眼角的乌青,以及眼底的一片血红,湿了眼睛,在他唇上亲了下,“快睡吧,你太累了。”
“这个奖励不错。”
萧瑾彦轻笑,扣住她的下巴,把这个吻持续下去,直到怀里的之画睡着,他把之画放进婴儿床,上床抱住她,更深更重的吻住了她的唇。
这样一闹腾,他便不肯松手,直到睡着,手还在她衣服里按摩,她没有管他,这个习惯真不知道他要保持到什么时候。
......
这天,一直消失半个月的楚向南来了。
“楚大哥?”墨初鸢看着门口一脸病容的楚向南,急忙把他让进屋。
楚向南一身警服,依旧温俊儒雅,只是一只胳膊始终僵着,墨初鸢刚把视线落去,楚向南开口:“我看看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