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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道力落在墨初鸢手腕上,她瞬间被拽起身,裹进一个温厚坚硬的怀抱。
她后背狠狠一僵,缓缓地转头,撞进一双黑沉沉的冷眸中。
她膛大了一双水润杏眸,神情有些慌乱,“瑾.....哥......你怎么回来了......”
“墨初鸢,我问你,刚才你说什么发誓?撄”
萧瑾彦一双墨色黑瞳瞬间煞红,无尽的霜冷漫过哀空晶亮的瞳仁,双瞳黑的澄清,亮的逼人,渐渐地氤氲朦胧雾水,像笼罩一层薄纱的清冷玄月。
这样的目光好像把她剥尽看一般,她怯怯的避开,转眸,望了一眼目光攸地冷下去的简舒文,身体隐隐发颤,垂颈敛目,唇瓣轻阖,带着浓重的鼻音,嗫喏道:“没有.....我和妈在说话......”
如今地步,还不够惨吗?
且不说简舒文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在已经烧的体无完肤的简舒文身上再浇上一壶油,难道非要逼至萧瑾彦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决裂偿?
她太了解萧瑾彦,他外表看起来冷心冷肺,寡漠无情,实则重情,纵然他狠心割舍母子情分,对他而言,那也是割肤切肉一般疼,对仇人罗美丝,他尚且心存一丝微薄眷顾,何况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也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
难道非要看到他们母子反目成仇?
她不愿萧瑾彦以后为此痛苦,更不愿他落个不孝之名,那么他们在一起也不会真心幸福,两人之间永远有东西隔着,她不愿和萧瑾彦之间再起一丝波折,也不要萧瑾彦做出以后后悔莫及的事情。
况且,简舒文不仅仅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是她视为亲母的人,她不是懦弱性子的人,她可以对做出令她厌恶事情的宵小之徒毫不留情的徒拳脚相向,可以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女人巴掌招呼,可以对觊觎自己丈夫的乔菲一刀挥过去,可是,简舒文纵然有天大的错,墨初鸢对一个喊了十几年母亲的人狠不下心。
若能使一家人和睦,为什么要偏行窄道闹得两败俱伤?
然而,此时此刻的墨初鸢并不知道自己顾念养育恩情的想法多么天真和可笑,凡事凡物总有尺度和承受能力的极限,只是简舒文还未触到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墨初鸢!”萧瑾彦紧咬牙槽,一张冷沉极致的脸涨成青紫色,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攸地加重,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腕骨捏碎,她看到他菲薄的唇含着比窗外愈加寒冷的霜雪,一字一顿咬出一句话,“告诉我!你到底发了什么誓?”
她状似浑不在意忽视萧瑾彦的逼问,再次望向简舒文,“妈,我和我哥已经有了孩子,哥哥叫之卿,妹妹叫之画,您要不要上楼看看?”
她希望息事宁人,把过往那些糟粕之事彻底掩盖,借此给彼此一个机会,也要简舒文一句成全。
然而简舒文好像遭到雷击一般,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本就消瘦脱相的一张脸骷髅一样,狰狞可怖,一双殷红的眼睛圆睁,死死地瞪着墨初鸢,“你说你和你哥有了孩子?”
“嗯......”
语音未落,简舒文突然冲过来,一双枯瘦干枯的手铁钳一样掐住墨初鸢的脖子,那么用力,要她瞬间呼吸断裂。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简舒文,心底剜肉一般的疼直冲眼底,泪水在眼眶盈动。
她可以轻易挣开简舒文的钳制,可是这一刻,她却忘了挣扎,傻子一样定在原地,仿佛等着牢牢禁锢她脖子的这双冰凉的手夺了她的命。
简舒文双目染血一般骇人,她的脸那么恐怖,眼神那么凶狠,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一样,声音如午夜时分从坟墓爬出来的厉鬼发出来的。
“为什么不听妈的话?你跪在我面前发过誓永永远远只做你哥的妹妹,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这句话像魔音一样绕耳不绝,墨初鸢湿漉漉的眼瞳猛地睁大,睁到极限,眼球布满红血丝,快要崩裂出血。
那禁死在心底阴暗深处一些断章的片段,一点一点拼接成一幅画面。
画面里,一个满身脏污的女孩躲在一间黑暗的房间,卷缩墙角揉着眼睛哭闹。
门一点一点打开,一个黑发面容温柔的女人走进来,把一只兔子玩偶塞进她怀里,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抚着她凌乱的发丝,“乖,跟阿姨回家好不好?”
女孩浑身滚烫,烧红的一双大眼睛沁出眼泪,顺着一张被烟雾熏黑的小脸一颗一颗滑落,她扔了兔子玩偶,不断地往墙角缩,“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哥哥,我要姐姐。”
女人蹲下身子,伸手把小女孩圈入怀里,“听话,跟阿姨走,好不好?”
小女孩挣扎不休,小手去挠女人的脸,“不要,我要找爸爸妈妈,找哥哥,找姐姐。”
女人突然把小女孩甩开,小女孩被重重的甩至墙上,头上有鲜血流下来,模糊的视线里,女人摸着自己的脸,瞪着她,握住她的肩膀,不断地摇着,“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小女孩虚弱的哭着,“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哥哥姐姐。”
仿若魂魄飞走,墨初鸢惊恐的瞪着简舒文,眼泪磅礴而出,嘴里断断续续的溢出一句话:“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哥哥姐姐......”
萧瑾彦浑身僵硬,艰难动辄,冲过来攥住简舒文的一只手,用力一挥,把她扔到沙发上,抱住浑身抖的厉害,甚至精神混乱的墨初鸢,“鸢儿,你怎么了?”
墨初鸢死死抱住头,陷在痛苦的回忆中,疯了似得大哭大喊:“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哥哥姐姐......”
“鸢儿,你别吓我......”
萧瑾彦一双手臂死死抱住墨初鸢的腰,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他清晰感觉到她的恐惧和痛苦。
他看着她眼瞳抖旋不止,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看着她本圆润的一张小脸顷刻间血色尽退,看着她唇瓣乌青打颤,看着她死死抓着头发大哭大喊,他的心像被一条锁链紧紧缠住,不再搏动。
堙没黑暗的记忆一点一点清晰回溯,墨初鸢痛苦难抑,突然咬住萧瑾彦的手腕,咬出血,他眉头不曾皱一下,一动不动任她咬,咬到最后,墨初鸢唇齿间都是铁锈的味道,缩在萧瑾彦怀里,簌簌发抖,抖着手指,指着坐在沙发上犹如鬼魅一样的简舒文,惊悚大喊:“哥......是她从火场把我带走......后来,她把我关在屋里......不让我出去......我要找哥哥......”
说到最后,墨初鸢意识减弱,喉咙里只有呜呜的声音。
萧瑾彦瞳孔猛地一缩,将陷在恐惧中的墨初鸢整个抱进怀里,“哥哥在......念念不怕......”
等墨初鸢稍微安静下来,他猛地转头,一双血丝缠满眼球的眸子瞪着简舒文,“你到底对她做过什么?当初为什么要带走她?”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简舒文哆嗦着身子站起来,一步又一步朝墨初鸢走过去。
墨初鸢眼瞳里是简舒文黑发温柔却又阴冷森森的模样,她啊一声,抖着身子,使劲地往萧瑾彦怀里缩,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惊声尖叫,“不要过来......你走开......”
简舒文癫狂笑着,在萧瑾彦面前蹲下,伸手摸上墨初鸢的脸,“小鸢,你不是一直很爱我这个母亲吗?现在怕什么?”
墨初鸢大叫不止,整个人开始抽搐。
萧瑾彦惊得一身战栗,腾出一只手,推开简舒文,咬牙切齿道,“我萧瑾彦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的母亲简月早已死了!不管你对鸢儿做过什么,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丈夫弃我,儿子恨我,女儿视我如蛇蝎,我的代价还不够大?”简舒文指着他怀里的墨初鸢,“是我把她从火场救了出来,是我一心一意照顾她,把她带回墨家,当作掌上明珠一样疼着,宝贝着,可是,我这是给自己身边埋了一颗炸弹啊,她不听话,败坏家风,和自己的哥哥乱、伦,要知道她长大以后这般不听话,当初我就不该救她!若不是我压制,当初她也会把初容给毁了!”
“你走!现在马上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萧瑾彦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突然高声大喝。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墨天林急匆匆赶来,拽住简舒文一只胳膊,扬手甩过去一巴掌,“简舒文,当年你跟我说小鸢是你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可是,我查了当初你在海城的行踪和领养记录全是假的,是你把小鸢救回来的,你为什么要强留一个孩子在身边?”
简舒文捂着高高肿起的脸,眼泪落下来,望着与她敌对的三个亲人,痛苦不堪,忽而痴痴一笑,“你们都恨我,好,很好......我的恨,我的罪,我会一个人受......”
墨初鸢犹在浑浑噩噩中,突然,想起什么,挣开萧瑾彦,朝二楼奔去。
“鸢儿,你干什么?”
萧瑾彦追上去,在二楼书房找到墨初鸢,却见她手里捏着一条金锁链,身体摇摇欲坠瘫坐地上。
“鸢儿。”
萧瑾彦红着眼睛,走过去抱住她,想说什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墨初鸢攥住那条金锁链,搁在胸口,哭成泪人,“这是我哥的,是我哥的,我记起来了,曾经在他房间看到过,是我哥的,它是我哥的。”
说完,她猛地挣开萧瑾彦,冲出门。
“鸢儿......”
萧瑾彦哽咽,一步一步后退,颓靠书桌前,缓缓地蹲下身子,眼底沁出湿热。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夜车祸,弟弟玺暮城死死护住他,为他挡住气浪火焰的冲击,最后满脸鲜血,把脖子上的项链挂在他脖子上,附耳,声若游丝地说:“哥......你总是喊我暮城......可是,我从来不曾告诉你,我的真名叫墨初容......是墨初鸢的哥哥......这次我要带你去月城见的就是我和墨初鸢的养母......她才是你亲生母亲简月,她还活着.....若你不弃......不要恨我母亲罗美丝......我自始至终没有认罗美丝.......也没有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我替她向你和养母赎罪......也不要恨父亲......他一直在暗中看着你......也看着我......他在医院......一定要去见他......他是一个好父亲......当年是我母亲破坏了你原本和睦的家庭......害的养母心中生恨,一辈子痛苦,也害的你从小孤苦无依,我若死了,就当偿还你和养母好不好?代我好好活着......以玺暮城的身份活着......代我好好爱小鸢......哥......对不起,每次去军校找你......其实我是为了看妹妹小鸢......可是小鸢爱的是你......我其实很嫉妒你.....但是我母亲犯下的罪孽,让我没资格和你争......如果不是这些......我一定抢先得到小鸢......是我懦弱不敢争取......哥哥妹妹又怎么样......哥,你不要像我一样到现在才知道后悔......还有,她考军校是为了你......因为你在地震中救过她......不要告诉她我是谁,我只想做她心里最好的初容哥哥......”
一幕一幕涌现,是剜心蚀骨的疼痛,他站起身,追着墨初鸢下楼。
墨初鸢奔下楼,冲到简舒文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哭着问,“我哥,不,初容哥才是玺暮城是不是?他是罗美丝的孩子是不是?”
简舒文惶惶一惊,继而轻笑,推开墨初鸢。
萧瑾彦跑过来,接住墨初鸢软的站不住的身体。
简舒文恨恨地望着墨初鸢,“是啊,初容就是玺暮城,当初玺国忠快要吞下玺家和玺氏,玺盛林四面楚歌,担心儿子遭到不测,意图把和罗美丝的孩子偷偷送到国外,可是,我偏偏不让他如意,凭什么我的孩子葬身火场,他和罗美丝的孩子要受到万全保护,所以,我求你父亲帮我偷梁换柱,把玺暮城从机场截下,送到我手里,哈哈!你说这是不是对罗美丝和玺盛林的报复?可是,我就是心软啊,看着模样酷似我儿子暮瑾的玺暮城(初容)一点一点长大,我本想借机报复,但是,我狠不下心,初容那么聪明,四岁就知道给妈妈捶背,说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妈妈,八岁考试全年级第一,十二岁,奥数比赛冠军,十五岁,钢琴巡演轰动整个月城,我每次带着初容出去,都倍感骄傲,渐渐地,我真是当他是亲儿子一样疼,他十八岁以后,更加孝顺,每次大学寒暑假回来,帮我捏肩洗脚,还抱着我撒娇说大学里一些趣事,后来,也就是他出国回来以后,他告诉我,他爱你,爱妹妹......”说着,她指着萧瑾彦和震惊颤晃不止的墨初鸢,“初容当初就和你们一样啊!他那么乖顺的孩子,第一次不听话,要我成全他,他说等妹妹考上大学那一天就要表明心迹,还说以后要娶妹妹......”
墨天林捂着绞痛的心脏,他此生最悔恨的就是帮她做了这件事。
简舒文走到墨初鸢面前,手抚上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小鸢啊,我的女儿,就是这张漂亮惊人的脸把我两个最爱的儿子迷了心窍,他们都是玺家血脉,可偏偏又要与你扯上关系,若是换作别人,我或许会成全,可,小鸢,是你就不行,我不会成全你们,死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