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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点了点头,紧跟着进了殒的房间。刚一关上房门,牛重就迫不及待的嚷嚷起来。
“那个叫韩。。。韩什么的来了梧州,那是不是说明叶相已经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殒的目光似乎顿了顿,可是他依然沉默着,只是微垂着眼睛看向地板,手指却随意的搭在椅子上敲击着把手。
又是那熟悉的敲击声。
无论是力道、节奏还是分寸全都掌握的分毫不差。
可是这样的声音却让钺觉得莫名的心安,虽然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数,但是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分歧,但是起码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只要听从他的安排,要拿下一个小小的罗闵行自然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不需要她劳心劳力的安排筹谋,只要照他的安排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这样的感觉还不算太坏。
钺起身点燃了煮茶的炉火,抓上一把君山银针扔进了壶里。
据说茶可以清心,但是她这颗跳不出红尘俗世的心,单凭这茶怕是洗不干净了。不过在这样深重的暗夜之中,那些清淡悠远的茶香倒真是叫她有些怀念。
牛重看着缓缓升起的轻烟,简直恨不得一拳过去把那两张平静无波的脸彻底打破。可是他不能。
哪怕他一想到老爹竟然跟那个叫韩什么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就恨不得不顾一切的冲到知州府把老爹救出来。
可是他不能。
不仅仅因为这不是他有资格放肆的地方,更因为无论他多么的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两位是救出老爹的唯一希望。
因为他是轩王爷,天底下唯一一个能与叶烁光抗衡的轩王。
茶香越来越浓郁了,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四散氤氲,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
钺果断熄了炭火,却不急着起炉,反而任那茶壶继续放在尚有余温的炭火之上。
在这茶香煮至九分的时候熄火,不急着起炉,任其稍闷上片刻,让那九分的茶香逐渐氤氲加深。
等到起炉的时候就是恰到好处的十分。
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亏。
钺曾听那位嗜茶如命的老人说起过他这大半生浸淫其中的心得诀窍,可是还没等她学全就匆匆一别相隔千山。
不过多少总算学会了些,也不算枉费了他的一番教导。
时间差不多了。
起炉,开盖,香飘四溢。
还是差了,最多煮出了七八分的茶香。
钺不无遗憾的想到,殒闻到这股茶香,微微侧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
“差了几分,再耐心些就更好了。”
“手艺不到,自然是比不得王爷的。”
殒听到王爷二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少主、王爷,你究竟要把你我之间的关系划清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他心里一阵烦闷,却又马上被他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钺斟满三个茶盏,抬起两个分别放在了那二人的手边,然后拿起剩下的一盏坐了下来。
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风声,吹得院子里那棵老树‘沙沙’作响。
大概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殒抬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牛重却没有那个心情,抓起茶盏一仰头咕噜噜就灌了下去。滚烫的茶水就这么下去了,他却连个烫字也没叫。
真不知道是心里着急上火的比这茶水还要烫,还是真像蛮牛一般皮糙肉厚。
“韩奕既然来了,那这事儿看来是拖不得了。”
殒一边嗅着茶香,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他嘴上说着拖不得,脸上却一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这到底是已经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定?
牛重这下可就看不懂了,他那心里头就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的晃荡了半天。
“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叫韩什么的人,难道真是冲着梧州的事儿来的?那这可怎么办才好?那我老爹。。。我老爹还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那老爹岂不是。。。”
牛重越想越担心,说到最后整个人的脸色简直黑的可以用如丧考批来形容。
“你先别着急,我看也未必。”
殒没说话,反倒是钺出声安慰了一句。
牛重一听,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就活过来了,两颗眼珠子在黑夜里头闪着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钺。
“钺姑娘,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担心的要命。万一老爹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晓晓交待,她还不得哭死了。”
钺瞟了一眼殒的脸色,见他没反对也不像是准备开口的样子,她才接着说道。
“我们去的时候,看见碧园里头还亮着灯。我们过去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韩奕来了。不过他和罗闵行并没有提到账册或者名单的事情,反倒说起什么。。。今年的事儿,怎么韩先生亲自来了之类的话。应该是有个什么惯例的事儿,往年应该不是韩奕亲自来,只是今年不知为何。。。”
“今年。。。原来是这件事。。。怪不得。。。还真是这个时候。。。这下就对上了。”
牛重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半天,跟中了邪似的,钺猜到的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便打断他的思绪。
“日子的确是差不多了。”
钺没开口,殒却主动插上了牛重的话。
“没错,白天我们去的时候,罗闵行还拿老爹的事儿逼我来着,说是我若不能在十日之内凑齐墨县的岁贡,就不肯让我们去见老爹。”
原来是岁贡!
她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眼下正好到了交岁贡的时候,罗闵行又是叶烁光的大金库,叶烁光派人过来督办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听罗闵行的语气,应该是每年都会派人督办,只是唯独今年居然派了韩奕亲自前来。
难道是他对梧州的事儿已经起了疑心?还是因为煜都不安定才让他有所担忧?
“这么说的话,韩奕此来倒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听罗闵行的语气,往年都不是韩奕亲自前来,今年他却来了。这的确是有些巧,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煜都不安定,叶烁光又被禁足,他有所担忧,所以派韩奕亲自前来,倒也算是情有可原。不过话虽如此,韩奕却不比罗闵行,他既然来了,难保会察觉到什么。这件事宜快不宜迟,已经容不得我们慢慢找了。”
“可是现在知州府的密室还没找到,如果让罗闵行抓住了这一点大做文章,那岂不是让他有机可趁?”
“虽然没能细找,不过碧园就这么大的地方,再加上今天的事儿,难道你还没想到吗?”
“今天的事儿?你的意思是。。。”
钺猛地一愣,正对上殒大有深意的眼神。
今天的事儿难道跟密室有关?
钺想来想去却还是想不通今天这一趟明明只是偷听了几句罗闵行和韩奕的对话,怎么就跟密室扯上关系了?
而且罗闵行居然把他自个儿的房间都让给了韩奕。。。
“对了!房间!”
钺恍然大悟一般失声惊叫了一句,牛重却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猜谜似的,他却完全不明白这房间又能说明什么。
“罗闵行绝不可能把藏着密室的房间让给韩奕住,那就只剩下他那两位夫人的房间了。”
“!”
牛重张大了嘴终于明白了过来,可是紧接着他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我听说罗闵行对他那位原配夫人向来十分敬重,而且多年来一直信任有加。”
看来这多半就是答案了。
殒和钺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这个牛重虽然迟钝了些,可是到了关键时候还真能有些用处。
“既然密室的位置已经基本确定了,那这唯一的后顾之忧也差不多算是解决了。”
“那照王爷的意思,这事儿该如何着手?是否需要我从墨县调些人手过来?”
“那就不必了,墨县路远,光是这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间,而且你那些人手到了知州府可就不顶用了。”
“那王爷的意思?还有我父亲。。。”
牛重小心翼翼的又提起了他父亲的事儿,一边说一边却不住的看着殒的脸色,生怕这位王爷一个生气就彻底不管他老爹的生死了。
殒望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沉默半晌,然后突然猛地抬起头,刀锋一般的双目的直视着牛重,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可信本王?”
“王爷。。。”
牛重却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惊得怔楞在原地,呐呐的呆了半天,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牛重呆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犹豫着问道,殒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生气,只是坚定无比的说道。
“信我,就把账目和名单交给我,我以伊祁氏的百年基业保你父亲一定会平安归来。若是不信,我也不会勉强于你。”
“啊?!”
牛重这下却是彻底被这一句伊祁氏的百年基业给吓住了,怔楞了良久,无数次的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王爷。。。东西。。。什么时候。。。要。”
“明天。”
“什么?!明天?!”
“本王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已经拖不得了。哪怕只是多拖一天,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增加风险。”
牛重死死的咬紧了牙关,低着头皱着眉沉思了半天,紧紧抿着的嘴唇终于重新打开了一条缝。
“好,明天就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