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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勇还不知道家里已经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这会子,他正策马扬鞭,赶在去吉州的路上。
此时已经天黑,又是过小年儿,百姓们都留在家里过年了,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借着微薄的月光,策马疾驰。
其实,他本来可以等到第二天再走的,但是看到他老娘的所作所为后,他一刻都不想呆在家里了。
爹不在家,家里就剩下那个蠢钝抠搜的娘、虎了吧唧的妹妹,还有自私自利,自命清高的小弟,刻薄算计的大嫂和没有一点气性的大哥,这个家,他真心觉得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敬爱的老爹不在,这个家也不像个家,对他也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一口气打着马跑出三四十里,天色越发的黯淡了,路过一座位于官道旁的小村庄时,远远的看到一盏灯笼,是一家村店,那灯笼就是村店在门口儿挂的住宿吃饭的幌子。
他今儿回家到现在,还没有吃任何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子看到这家小店,第一个想法就是进去大吃一顿,在要间带火炕的屋子,好好的休息休息。
然而,走到跟前儿时,村店的门居然是关着的,推都推不开,好像是从里面插死了,不准备接待客人了似的。
张二勇一手牵着马,一手在门上拍打起来,“开门、开门,住店的……”
半晌,门里传出一道带着床气的声音:“客满了,客官去寻别的地方住吧。”
张二勇一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大过年的,前后几十里就只这一家小客栈,在找别处就得跑到几十里外的哈拉海镇去了,眼下,他都饿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儿了,哪还挨得到哈拉海去?
“店家,今儿都这么晚了,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请店家无论如何行个方便,我多给些店钱也可以。”张二勇商量着。
提到‘多给钱’几个字,里面立刻安静了,不多时,就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赶过来给他开门的。
门开了,一脸精明的店家出现在张二勇的面前。
“嘿嘿,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满员了,您要是实在没地方住,小的就只好在堂屋里帮您把几张桌子并在一起给你当床铺,您看这样行不行?行的话小的就去办,不行小的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行,不过,有劳您先弄些吃的过来,到时候跟店钱一并算。”张二勇并不挑剔,这会子能有个地方睡觉已经不错了,他那里还能挑剔呢?
于是一口答应下来,牵着马进了客栈的院子。
院子里还拴着几匹马,还有两辆车子,那两辆车子上的装饰,应该是车子的主人身份不低,至少是个非富即贵的,绝不是一般百姓。
张二勇把马交给了店家,自己率先进了客栈里。
客栈的堂屋里烧着炭盆,热乎乎的,他先走到炭盆儿前烤了一会儿火,把身上的寒气驱了驱。待到身上烤热乎时,店家也进来了。
“客官,您要吃点儿什么呢?小店有新酱的牛肉,还有些五香花生米,另外小店的酒也都是纯粮食酿的,好喝的很哩…。”为了多卖些钱,店家不遗余力的介绍推荐。
张二勇把一锭银子放在身边儿的桌子上,慷慨的说,“给我切二斤酱牛肉,再来一角酒,五个馒头。”
店家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立刻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颠首颠尾的去办了。
张二勇烤热乎了身子,就坐回到条凳子上,等着店家给自己送酒送肉过来。
他这趟去吉州,是去看望兰儿的,看看她像不像传说中过得那么好,要是她过得好,他就必须得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件事事关重大,关系到她男人的生死。
回来之前,他已经得知他的上峰正在努力游说大将军,要起兵造反,造反的名目就是要清君侧,铲除挟天子以令天下的湛王,使王权归于皇帝。
大将军的心意已经开始动摇,只是目前还没有确定而已,不过看样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应该能答应,所以,要是她真的很爱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对她很好,这件事,他就必须得告诉她,叫她和她男人也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要是她过的不好,那么他就什么都不说,等他回去后养精蓄锐,待到大将军举旗造反的一日,他亲自率兵杀到吉州来,杀死那个夺走她却又不爱惜她的男人,到那时,他会重新跟兰儿在一起,不管她嫁没嫁过人,也不管她生没生过孩子,他都会一如往昔的那么爱她,也定会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她的孩子,然后,这辈子,他跟她俩再也不分离……
正低头沉思着,忽然‘刷’的一下,门帘儿被掀起,一个梳着丫鬟髻的姑娘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那个姑娘睁着一双杏眼儿往屋里看了一下,见到张二勇后,‘哼’了一声,又把门帘摔下,愤愤的去厢房里找店家理论去了。
“店家,我们不是包下你这小店儿了吗?你怎么又招客人了?可是嫌我们给的银子不足,还是嫌你自己活得太久了,连鲁大将军的家人你也敢得罪?”
店家见丫头来质问,急忙赔笑说,“姑娘,我看他也是一个人,这三更半夜又是大过年的,我要是不收他,只怕他要在外面冻死了,姑娘也是善良的人,总不会忍心叫个无辜的人冻死吧?”
“放屁,你少来糊弄我,昨儿那个老乞丐都要饿死了,也没见你舍得施舍她个饼子吃,这会子倒慈悲上了,叫我看,你分明是图稀人家的银子,想两头捞好处。”
小丫头叉着腰儿,毫不留情的揭了店家的老底儿。
店家被说中了心事,老脸一红,忍不住又继续申辩说,“姑娘,你这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可不是为了银子,那人原是我家的老主顾了,老主顾上门,又是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方,小的总不能赶了他去吧…。”
小丫头立着眼睛,道:“我不管你那些,反正我家嬷嬷在病中呢,大夫叫静养,你若只管招揽些闲散杂人扰了她老人家养病,回头大将军夫人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又‘哼’了一声,抬着下巴转身去了。
店家看着那丫头傲娇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看样子,今晚这笔钱是赚不到了,哎!
他切了二斤牛肉,用油纸包了,又包了五个馒头,打了一葫芦酒,上前院儿去赶人。
“客官,刚才你也听到了,不是小的不想收留你,实在是吉州鲁大将军家的家人包下了小店儿,小的也身不由己啊,您还是带了这些吃喝到村子别家去借宿一夜吧,只要多给银子,会有人收留您的。”
张二勇接过牛肉馒头和酒,摸摸馒头和酒还是热乎的,要是走出去,馒头和酒肯定就凉了,也就不好吃了,便说,“那也行,只是劳烦你去跟那些人说一声,容我吃完再走吧。”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店家听了,便赶着到后院儿去说合了。
张二勇也没耽搁,把纸包放在桌子上,逐一打开后,里面露出几个刚用锅溜热乎的大白馒头和一包切成薄片儿的酱牛肉来。他从桌上的筷笼子里拿出一双筷子,夹着牛肉,拿着酒葫芦,大口的吃喝起来。
正吃着,忽然听到后院儿传来一阵呜呜呜的哭声,听声音像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
那哭声毫不掩饰,动静大得很,张二勇正纳闷谁三半夜的哭呢,店家回来了,他喜形于色的对张二勇说,“已经给你说了,还好那位管事的嬷嬷是个心善的,不光让你在这儿吃喝,还许你在这儿住一宿呢。”
张二勇听了,撂下手中的酒和筷子,说:“那我亲自去向那位嬷嬷道谢吧!”
“不用不用,你没听哭呢吗?”店家往门口儿看了一眼,小声的说道。
张二勇听了,只好又坐了下来,狐疑的往后院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道:“这位嬷嬷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哭呢?”
店家是个嘴欠的人,刚才忙忙活活的又是热酒切肉,又是前后院儿的说事儿,已经不困了,听到张二勇的话后,就欠欠儿的跟张二勇说,“这位嬷嬷是吉州鲁大将军府上一位夫人的乳母,好像是她奶的那位夫人跟鲁大将军闹别扭跑回娘家去了,结果在青州那边儿遇到土匪,马车掉进了山涧里了,嬷嬷一听到这信儿当时就病倒了,所以也就滞留在咱们这儿小店儿中走不了了,可能是太担心那位夫人,她天天不分昼夜的哭,只要醒着的时候就是哭,谁劝都劝不住……”
说到这儿,店家缩了缩脖子,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当时,鲁大将军和这一干人正好歇在他的店里,结果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看到信后,大将军的脸就一下子变了,跟要奔赴战场杀人似的,那骇人的煞气差点儿把他这个小老百姓给吓死,直接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了。
后来,大将军连夜走了,直到他走后,他才敢出来。
不过,大将军的气势太吓人了,时隔三日,他每每回想起大将军看到信时那副煞气冲天的样子,仍是心有余悸呢!
好在他已经走了,要是他还留在这里,非把他吓死不可。
张二勇听到他絮叨的事儿,虽然觉得挺遗憾的,但是也没太在意,吃过饭后,就把桌子并起来,店家又给他拿了一床被褥,让他在堂屋里将就着睡一宿……
这一夜,张二勇并没有睡好,后院儿那个嬷嬷的哭声不时的传到耳朵里,还听到有人劝慰的声音:“嬷嬷,您别难受了,当心身子啊,大将军已经日夜兼程的赶过去了,一定可以把夫人找回来的!”
嬷嬷哽咽道:“哪那么容易?百米高的悬崖一望无底,别说是个血肉之躯掉下去,就是块石头掉下去,也得摔碎了,不是说车子就摔稀碎稀碎的吗?马也当时就摔死了,咱们夫人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不会的,要真是出了事,又怎么会找不到尸体?肯定是被谁救走或者她自己伤势轻,还能行动,就自行离开了,不然怎么可能没有尸体呢?”
“哎,但愿如此吧,可怜她从小没了爹娘,嫁了人又是这样,这孩子,命咋就这么不好哩……”
哭哭啼啼了许久,知道那个嬷嬷自己累了,又睡过去,张二勇才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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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虽然已经是三更半夜,但是鲁元却没有休息,他正策马疾驰在青州通往凤阳的山路上,随侍们早就被他甩出几百里地了,如今他就只身一人,单枪匹马的找来了。
宁儿出事好几天了,一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担心得恨不能以身代之,今时今日他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宁儿在他的心中并不是什么都不是,而是占据着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直到现在才发现而已。
这一路,他不停的祈祷着,祈求上苍保佑宁儿化险为夷,平安无事,他情愿自己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只要让她能活着,让他立刻去死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