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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兰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蜀锦褙子,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村里的几个长辈们陪坐在一旁,其余的都站着,大家有说有笑的,气氛格外的好。
“兰,兰儿啊,呵呵,现在这么叫你行吗?”秋萍嫂子有点儿拘谨的跟沈若兰说了一句。
沈若兰笑道:“怎么不行啊?从前我小时候,嫂子没少拉扯我呢!”
看到沈若兰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疏远大家,还这么平易近人的,众人都欣慰不以,说起话来也就不拘谨了。
沈若兰问了大伙儿的收成,现在的日子如何,得到的答复很让她感到满意。
凤凰村现在的人均收入,已经是从前的十倍之多了,村民们现在都在为沈若兰的作坊打工,收入不菲,春秋之际帮着沈家耕种收成,也挣的不少,加上自家再种点地,养点儿家禽,可以说家家户户都已经过上小康日子了。
如今,问谁家过得好不好不能问谁家能不能吃饱,而是问谁家盖没盖砖房子了。
现在衡量凤凰村村民家的生活条件的标准,已经得按照谁家有没有盖砖房子、盖几间砖房子为标准了。
现在的凤凰村,放眼望去,差不多家家户户都盖上砖房子了,连村里的几条主路都铺上了青石板,跟城里似的,村民们大都穿棉布衣裳,很少有穿打补丁衣裳的了。别的村的姑娘们都脑袋削个尖儿的往凤凰村嫁呢,凤凰村的姑娘小伙子们都升了值,小伙子好娶媳妇,姑娘们好嫁人,还都是挑好人家嫁娶呢!
沈若兰看到大家都过得都还不错,心里十分欣慰,顺便把年礼给大家分了。
她是赌气回来的,之前并没有打算回来,所以也没准备什么,就只好给大家最基本最适用的银子了。
凤凰村每家每户赏赐十两银子,全村六十多户,一共赏了六百多两银子,这点儿钱无论对沈若兰还说还是对湛王妃来说,都是九牛一毛、无足轻重的,但是却把凤凰村的村民们都给乐坏了。
十两银子啊,都快赶上一年的收成了。
王妃就是王妃,果然是大手笔啊!
不提众人的欢欣雀跃,却说刘氏和沈德贵等,一见沈若兰就这么轻松的把好几百两银子赏了人了,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肉痛不已。
六百多两银子啊,就这么眼都不眨的给了人了,这也太败家了啊!
这老些钱要是给他们了,该多好啊!
眼瞅着一张张十两面额的银票被村民们领走,刘氏张了好几回嘴,想要制止,但是看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沈若兰,看着她淡淡的眉眼,觉得就算她张了嘴也制止不了这件事,没的倒自讨没趣,就强忍着没把自己的不舍说出来,只是看着那些被分走的银票,暗暗肉疼!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拿到银票后不久,就都散去了。
兰儿刚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这会子定然是累了,想歇着了,他们看一眼就好,总不能没眼色的没完没了的呆在人家里,扰的人家不能歇息吧!
人都走后,刘氏和沈德贵却没走。
他们家已经卖给沈若兰,变成作坊了,这次回来后,娘俩就理直气壮的住进了沈德俭家的房子。
刘氏认为,这是她儿子家,她愿意来住就来住,谁也管不着。
要是之前的瘦丫和黑子还在,大概可以抵挡一阵子,把他们这对不要脸的娘俩赶出去,但是瘦丫已经嫁人,不在家里了,黑子也死了,家里就剩下带娣和领娣小姐俩,姐俩都不是厉害的,也不敢阻止他们,只好由着他们住进来了。
这娘俩住进来后,不仅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还对带娣和领娣俩颐指气使的,俨然是把她俩当成他们老沈家的丫头了。他们俩也确实在沈德俭家的大房子里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但是沈若兰回来后,他们的舒坦日子也就到头了。
因为沈若兰回来了,还带回了好几十人,这些人都住不下呢,就更不会让他们赖在这里了。
别说是住不下他们,就是能住下他们,沈若兰也不会把膈应自己的人安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
所以,在听说了刘氏和沈德贵一直住在自己家里后,就不咸不淡的说,“过年了,我也没给奶奶准备什么年礼,就把原来的房子还给奶奶,算是给你们的年礼吧!待会儿我就叫人去收拾收拾,奶奶和三叔今晚上就能回自己家去了。”
刘氏一听沈若兰就把老房子还给他们当成年礼,顿时失望至极。
她本以为沈若兰连寻常的村民都每人给了十两银子,那她这个当奶奶的咋滴也得给个几百两甚至是上千两呢,没想到就只给了他们一座不值钱的老房子,这还不如村民们的十两银子好呢!
再说,他们都在她家这大砖房子里住惯了,哪还住得了又小又破的土胚房啊?
因此,听到沈若兰的话后,刘氏的脸上顿时不好看了。
不过,以沈若兰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就算是不满意,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撒泼打滚儿大呼小喝了,只满脸不悦的说,“那房子你们家不是拿来当作坊了嘛,既然都当作坊了,就一直当着吧,不然搬来搬去的也费事,你们都住在吉州王府里,这房子也没人住,我跟你老叔正好住在这儿,也能帮你们照顾照顾房子看看家。”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早就把这房子当成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寻思着反正他们也不回来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她这个老娘住呢,只要他们一直住下去,慢慢的,这房子不就是她跟德贵的了吗?
但是沈若兰却说,“不麻烦,家里的作坊正在日益扩大,你家的房子也搁不下那么多工人了,我正琢磨着等暖和了盖个大厂房,把粉条作坊和干豆腐作坊都挪过去呢!”
她说的是实话,随着粉条和干豆腐生意的日益扩大,两个作坊确实早就搁不下那些工人了,沈若兰打算要把淳于珟之前在山上建的那所别院里重新修建起来,当厂房和仓库,把作坊都挪到那儿去,山上的庄稼在秋收后也可暂时存放在哪里,那儿的空间足够大,离村子也不远,安置在那儿再合适不过了。
刘氏见沈若兰执意要撵她走,不敢跟这位湛王妃强辩,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看着沈德俭说:“老二,你说呢?”
沈德俭也看出老娘不想走了,但是也知道女儿不喜欢他老娘,也怕老娘留在家里惹的大家都不痛快,就说:“要不娘你跟德贵就先回去吧,先暂时在老房子里住着,等开春暖和了,我再帮您把老房子翻盖了,也盖成砖瓦房,两进的,就照着我家这房子盖。”
刘氏一开始听沈德俭让她走,心里顿时不痛快了,但是听到他承诺要给自家盖砖房子,还是按照他们家的房子盖,刘氏这回满意,心想着还得是自己儿子好,知道向着她这个当娘的,比那个飞上高枝儿就不认人的死丫头强多了!
沈德贵却不满意了,二哥要给他们在老家盖房子,是想叫他们在老家扎根儿咋滴啊?他可不想在农村呆一辈子,他还要出去做官呢!
看到老娘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急忙悄悄的拉了她一把,陪着笑说:“不劳二哥费心了,那老房子我们住着就挺好的,不用再翻盖了,再说,我们也未必在老房子久住。”
说到这儿,他看着沈若兰,眼神越发的讨好起来,说,“这两年托了兰儿的福,我在外面做了两年的生意,也长了不少见识,只是我终究是个读书人,不像二姐夫那样精于算计,做了两年也没什么起色,心想着还是回本行的好,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是从文较为适宜。”
沈若兰看着他那副小心试探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就笑道:“三叔说得对,还是从事本行的好,不如这样吧,反正咱们村塾里孩子多,莫不如就再加一个班,老叔就去塾里当先生吧。”
沈德贵嘴角一垂:上村塾里当先生,还不如出门做生意的好呢,他年了那么多年的书,为了当官的,可不是为了当教书先生的。
于是,咳了一声,厚着脸皮说:“兰儿,你看,你现在都是王妃了,让你三叔去当了塾里的先生,你脸上也不好看啊。”
沈若兰呵呵呵:“那你认为怎样我脸上才好看呢?”
沈德贵厚颜道:“你看,三叔也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人了,肚子里也有些墨水,文采虽不敢跟朝廷上的文人大儒相比,但跟县城里的县令县丞相比,定然不逊于他们,所以,所以……”
“所以三叔想当个官呗!”沈若兰接着说道。
沈德贵干笑了几声,说:“还是兰儿聪明,叔也正是这么想的。”
沈若兰听到他厚颜无耻的承认了,差点儿被气笑了,也亏得他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念了十多年的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中,还妄想要当官,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再说,想当初他是怎么对自己的忘了吗?还有什么脸来跟她求官做?他那脸咋那么大呢?他咋不上天呢?
沈德贵不知道沈若兰在心里已经把他否定死死的了,见沈若兰沉默不语,还倒是她在沉思呢,既然把话都说出来了,索性也豁出脸皮了,可怜兮兮的央求说:“兰儿,好兰儿,你现在是王妃了,湛王又那么宠你,叔能不能当上官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你就可怜可怜叔,帮帮叔吧,叔要是得偿所愿,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提携的,你放心,叔上任后指定好好干,绝不会让你在湛王面前打脸,也绝不会给你的脸上抹黑……”
“三叔想当官儿,这想法倒是不错。”
沈若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说,“只是,你懂得楚国的法律吗?知道怎么当这个官儿吗?”
“懂懂懂,不是叔跟你吹,叔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天下的事儿还少有叔不知道的呢!”沈德贵拍着胸脯,胸有成竹的说道。
其实,他根本不懂,但是这会儿他要是说不懂,怕给兰儿否定了,就只好王八垫床脚——硬撑着了!
沈若兰笑道:“既然三叔懂得,那我就考考你,看看你是真懂还是假懂。”
“你考,你考!”沈德贵连声道,俨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沈若兰呵呵一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女,她叔叔为几两银子,想把她卖给一个年老粗俗的屠子当小妾,请问三叔,她叔叔有权利这么做吗?若有,凭什么?若无,她叔叔又是犯了什么罪?”
话音一落,沈德贵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连刘氏的脸都变色了。
他们不傻,都听出了沈若兰的弦外之音,也就是说,他们当初合计着要把兰丫头卖给郑屠子的事儿已经被她给知道了,只是她没说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