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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事,臣妾也有错,”徐言梦心中定了两分,低声道:“臣妾身为王妃,原不该那般行事的!”
她发誓,今后再也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了!
“不怪你,”燕王见她如此,知她心中对自己到底存了顾忌,心中一时黯然,笑道:“梦梦以后想出去只管去便是!只是得跟方管事说一声,多带几个人。你若不愿意人跟着,叫侍卫们乔装改扮了远远跟着也行,这样才安全!”
徐言梦这回是真的愣住,忍不住抬眸,不敢置信的看了燕王一眼,心里也摸不着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嘴里少不得要客气一番,柔顺陪笑道:“是,臣妾记住了!”
至于真要出去?那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燕王看她那神情,就知道了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心中郁闷得抓狂。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啊?偏生此刻却发作不得!
非但发作不得,还要顾及着小心点说话,别又把她给吓着了!
吓着了她,他只有比她更不好过,何苦?
“梦梦啊!”燕王低低一笑,低头在徐言梦脸颊上轻轻吻了吻,忽略掉怀中女子徒然一僵又慢慢放松的身子,用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笑道:“爷是说真的,梦梦不相信爷吗?”
“啊?”徐言梦愣住,忙摇头:“没、没有……”
他没想到她这么敏感。
燕王搂着她动了动,又说一遍:“整日在庄子上也闷,你想出去逛逛便去,别把自个闷坏了!看上什么喜欢的,就买下来!若是银子不够,”
顿了顿,又道:“去找绿鸳!”
徐言梦整个人有点发傻。
王爷这是——因为昨天吓坏了她,所以过意不去?这是拐着弯的赔礼道歉?
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理由能说得通了。
徐言梦心里顿时就有些过意不去。
昨天她虽然被吓得厉害,也怕得厉害,但她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有错的,更知道燕王就是把那些人统统杖毙了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自己端了个王妃的身份在那儿,私自出去,万一有点什么事,燕王府岂不体面尽失?
他是燕王,维护王府体面能有什么错?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错!不该一时冲动,或者说,一时赌气——
这会儿他却还来向自己过意不去,她若再不表示点什么,就说不过去了。
徐言梦便向燕王笑了笑,点头柔声应道:“是,臣妾记住了!臣妾,谢王爷恩典!”
“梦梦无需如此拘谨!”燕王心中一松,这才欢喜几分,握着她柔软的小手无意识把玩着,兴致一来便笑道:“等爷什么时候得闲了,爷陪梦梦出去逛逛,好不好?”
徐言梦微僵,陪笑点头:“那,那便多谢王爷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燕王笑起来。
徐言梦笑笑,心中一动,忍不住看了燕王一眼,欲言又止。
燕王恰恰眼风一扫瞧见她这神情,便笑问道:“梦梦是不是有话要跟爷说?有什么尽管说便是,不管是什么话,爷都不会怪你。”
怪了你,爷心里更难受,真不愿同你较这个劲了!
“臣妾,是有话要说……”徐言梦陪笑了笑,略一斟酌,便道:“这话说起来有些琐碎,还请王爷慢慢听。臣妾的奶娘有个妹妹,一家四口也来了燕城。臣妾便拿出了一笔银子,在燕城里开了一家酒楼交给他们打理。一来让他们有个谋生落脚之处,二来,不怕王爷笑话,臣妾手里也能松动些。哦,当时本钱不太够,那酒楼是同人合伙开的!这事儿不大不小、可说可不说,臣妾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同王爷说一声,今儿想起来,还是同王爷说一声吧!”
这番话倒也不能说是假话。
她在外头开酒楼的事情,本来就没想过能长久瞒住燕王。只是,也没想过这么快告诉他就是。
可有了昨天的事,徐言梦又觉得,还是早说早好,省得另生枝节。
别的还罢了,最要紧的是,酒楼是她跟余大哥合伙开的。
万一自己还来不及说给燕王听,而他却从别处听了什么言语,尤其是听了什么编排得难听的、把她与余大哥搅合在一处的言语,岂不是要连累了余大哥?
余大哥那么好的人,她怎么能连累他呢?
想到余公子,徐言梦心里更是一阵黯然和难过。
她想,为了避免麻烦,她今后都不会再见余大哥了!
这个在燕地唯一的朋友,从此只能在心底惦记一二了!
燕王听毕,显然没当一回事儿。
其实元侧妃、薛夫人她们谁不在外头有铺子呢?便是他自己和太妃,也有不少私产的。
相比起来,只有区区一座酒楼,他的王妃还显得有点寒酸了!
“就这点事儿啊!”燕王笑了笑,笑道:“有个酒楼进项,你手里也能宽裕些,这也没什么!”
还很是体贴的笑着问她:“一间酒楼是不是有点少了?要不再开一家,本钱爷给你便是!”
徐言梦见他没有怪自己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放了心忙摇头笑道:“多谢王爷好意,有这一间也就足够了!不用了!”
燕王看她一眼又笑道:“也罢!梦梦那么好的手艺,指点一二也够你那酒楼用了!唔,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时候爷有空也过去坐坐!”
徐言梦一笑,便道:“叫做江南春,在城北鼓楼坊兴顺街东头!”
心里暗道回头得让苏嬷嬷给刘叔、大娘他们带个话知会一声。
“江南春,倒是好名字!有机会爷一定去。”燕王笑道。
“好啊,王爷光临,那是臣妾的荣幸!”徐言梦嫣然一笑。
江南春如今在燕城中虽然名气不小,但毕竟资历还浅,地方也算不得大,比不得那些威武霸气的一流老字号。燕王心思从不在这上头,自然并不曾听过。
燕王见她多少有几分放松了下来,心中亦松快了几分,想着索性将前事一并说明了吧,省得她心里还存着疙瘩!
他也不指望她自己想明白了,只怕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到点子上的。
燕王便看着她道:“梦梦,霸州的事——”
徐言梦刚松下来的心又是一提,身子一紧,忙道:“臣妾再也不会——”
“梦梦!”燕王抬手轻轻掩住了她的口,无奈道:“爷没怪你!爷只是——”
燕王忽然觉得有点羞窘、窘迫、难为情起来,脸上热了热。
说这样的话,还真是怪别扭的!
只是不把话敞开了说,她心里指不定又怎样想了!
燕王不敢再看徐言梦,脸上也有些僵硬,生硬的说道:“爷怕你出事……”
徐言梦怔了怔,她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别扭和不自在,心下纳闷至极:这又是怎么了?
“啊?”徐言梦将他的神情表情与所说的话结合起来琢磨了片刻,依然琢磨不出来原因何在。
不过,忽略他的神情表情,话她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总得有所表示。
徐言梦便陪笑道:“王爷您是好意,臣妾明白了……”
徐言梦觉得自己昨天是不是给吓得智商降到底了。骂她一顿是怕她出事?这是什么逻辑!
燕王一阵气闷挫败,明白什么,她根本就没明白!平日那机灵劲哪去了!莫不是真给吓傻了吧?
他沉默片刻,低声又道:“你不该去霸州,当时太危险了!”
见徐言梦正欲答话他紧跟着又道:“爷明白,母妃的话你也不能不听!所以,爷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梦梦,你明白了吗?”
徐言梦下意识抬头,怔怔的看着他,将那天他的话和眼下的话结合起来,算是品出了一点意思。
他斥她,不许她以后再插手燕地的事儿,是为了避免今后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吗?
有了他这话,太妃今后自然也不便再命她去处理类似事情,而她也可以此为借口推脱,是这么个意思吗?
他虽是好意,徐言梦依然觉得心头难解。那****的话,到底太伤人了些!
如同大冬天里冷不丁一盆冰水兜头而下!哪怕他事后跟她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看见她身后衣裳着火了,她不怪他,但当时那种冷彻心扉的感觉却是不会变的。
燕王索性又道:“前天夜里爷过来庄子上,没想与你吵架,原本以为你会向爷诉一诉委屈,谁知你——”
他说着又轻轻的笑了笑,道:“是爷想多了!梦梦你便是受了再大委屈,又怎么会诉委屈呢!”
徐言梦心中自嘲一笑,心道诉委屈?在你们这燕地的地盘上,由得我诉委屈?你这会儿会这么说,那也是我没诉罢了!
若你一回来我便拉着你的袖子哭诉你母妃如何如何欺负我、将我逼得去了霸州解决瘟疫之事、摆明了不拿我的命当回事儿,难不成你还会去找你母妃帮我讨个公道说法?
既不能,我何必诉?
徐言梦轻轻抬头看向燕王,轻轻柔柔的问道:“臣妾想问一句,王爷心里,可真把臣妾当成燕王妃了?”
“这话从何说起!”燕王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忙道:“你本来就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拿你当王妃,还当什么?梦梦,你多心了!”
燕王是真的不明白徐言梦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起这话来。
即便当初他处心积虑的算计筹谋要将她娶到手,也从来没起过要把她如何如何折腾虐待的心思。
当时他心里便早已打算好,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做这个王妃,不起幺蛾子,该给她的体面富贵他都会给她。
何况如今他越来越看到她的好,不把她当做王妃,还会当做什么?
“那不就是了!”徐言梦柔柔一笑,柔声道:“臣妾既然是燕王妃,为燕地做些事岂不是理所应当?这话,太妃说的一点也没错的!霸州城并非六部所管,且不说高总管他们管着府中一大摊子事儿抽不开身,纵然他们谁去了,霸州上的官员也未必会听!旁的宗亲也是一样!毕竟,那是直属王爷所管之地!难不成,还让一把年纪的太妃前往?也只有臣妾是最合适的人选!王爷说臣妾委屈,可见是把臣妾当做外人了!”
“没有、没有!”燕王听着她这话又心疼起来,揽着她轻轻拍抚,有种想对她好又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表达出自己心意的感觉,忙笑道:“好好好,这事便算过去了,是爷不该那么说!梦梦怎么会是外人呢!”
燕王轻叹,真不知自己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听着这番看似有理的话,心里更觉闷闷。
母妃最应该派过去的,是小王叔。旁的宗亲不合适,他却合适。
再不然,绍远年纪也不小了,那更是他的责任,便是他去也轮不着她!
让个柔弱女人出面摆平危险之事,燕王觉得难堪。
而她也是个傻的,若是小王叔或者绍远去了,也用不着真进霸州城,也只有她,老老实实的去了!
燕王到底心中有所芥蒂,又道:“梦梦,答应爷,以后就算爷不在,这种危险的事也别往前了!燕地并非无人,还不到非要你一个王妃亲自上阵的地步!”
便是如今,他也不敢去想,万一失去了她,他会如何……
徐言梦沉默片刻,轻轻道:“好,臣妾听王爷的!”
燕王满意一笑,算是放了心。
端起那碗粥要喂她,发现早已凉了,便扬声唤人,命再送一碗过来。
“爷说了半响,饿了没有?”燕王一笑,又道:“你身子还有些虚,太医说亏了气血、损了元气,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徐言梦笑着答应。
一时徐姑姑送了粥进来,燕王端起,亲手喂她。
徐言梦看着那送到唇边的汤匙,身子僵了僵,实在张不开口,伸手去接碗笑道:“王爷想必也还没用午膳吧?王爷还是先去用吧,臣妾自己来就好!”
“爷又不是外人,梦梦客气什么!你还虚着呢!”燕王却是执意不肯放手。
徐言梦暗暗翻个白眼,心道我还不至于虚得连个碗都端不动!要真到了那地步,我就真不做什么指望了!
见他坚持她也不敢跟他争执,只得勉强笑着道了声“有劳王爷了!”就着他的手张嘴。
粥入口中,根本吃不出个什么滋味,耐着性子忍耐着浑身哪哪都不自在。
燕王见她吃了,心里高兴几分,可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僵硬和不自在,心情又低落起来:她还是在怕他!
燕王犹豫片刻,到底没把手中的粥碗给她。
她怕便怕了,多接触接触,过些天应该就好了!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一个喂一个吃,满室寂静。
好容易一碗粥用完,徐言梦大大松了口气。
燕王便笑道:“爷叫她们来伺候,你一会记得服药,好好歇着。爷用了午膳就回城了,等晚上再来!”
徐言梦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微笑道:“臣妾就不送王爷了!王爷请便!”
若在以往,徐言梦多半会说一句“往返不便,王爷何必如此麻烦”之类的,这会儿却是半个多余的字也不想说。
多说多措,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他爱怎样便怎样吧!
昨日那一晕发作起来,将前一阵子身体的毛病都暴露了出来,徐言梦是亏损着了,服了药便觉困怠,很快便又睡下了。
这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深秋时节,尽管白日里阳光依然明亮耀眼,太阳落下的时候却早。
这时候起来,天色已经微微的暗了下来。
用过晚饭,绿鸳领着人送了一大堆的东西过来。
大大小小的口袋摆了一地。
“这些都是在山虞那边弄到的山货,好些食材,属下觉得王妃会喜欢,禀了王爷,就什么都弄了一些,王妃您瞧瞧可喜欢不喜欢!”
问候过,绿鸳便扶着徐言梦满脸是笑的说道。
“哦?”徐言梦果然来了兴趣,眼睛也亮了亮,忙笑道:“那就看看!还是你了解我呢!”
山虞那边都有些什么食材,她也挺好奇的。
众人听了,便七手八脚的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口袋打开。
徐言梦一样样看过去,有拇指大小的山核桃,有榛子、松子以及其他名字很怪压根没见过的干果坚果;有两大口袋各种各样晒干的蘑菇,有的见过,更多的没见过;还有各种鱼干、禽肉干、各种见过没见过的干菜、香料等,看得徐言梦眼花缭乱。
“大半的东西我都不认识呢!”徐言梦不由得笑着感慨。
绿鸳“扑哧”一笑,道:“若是王妃认识,那才奇了呢!不认识也不要紧,王妃您那么聪明,试一试便知了!”
她指的试一试当然是试一试用来做菜,而她本人是非常乐意帮忙尝一尝的。
徐言梦听了这话倒笑了起来,笑道:“那我得闲了就琢磨琢磨,好好试一试!等试出什么新鲜花样来了,定不会忘了你!”
绿鸳等着的就是这话呢,一听高兴坏了,一个劲的笑着点头说好,又笑道:“属下以后再去别的地方倘若见了稀罕的,也给王妃您弄回来!”
“好啊!”徐言梦心中一喜,求之不得。
只是想到燕王,忙又笑道:“这到底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小事儿,你若得闲顺手就弄些回来,若不得闲,那就算了!若为了这个误了正事,我却是担当不起的!”
“王妃放心,属下知道轻重的!”绿鸳笑道。
徐言梦一笑,又道:“等过阵子我再做些鸭脖子、鸭头、鸭脚,等做好了,告诉你来拿!”
闲着无事,徐言梦试着做了这些东西,谁知绿鸳一吃之下爱得不得了。这一次跟随燕王去山虞,还从徐言梦这里拿了不少路上当零食吃。
当然,被燕王、商拂瞧见,很是鄙视了她一番:吃那样的东西,真是掉价不上档次!
绿鸳可没管他们的神色,照样啃得津津有味。
这会儿一听徐言梦这话高兴坏了,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说好,又笑道:“其实还可以更辣一点的,那些东西越辣越有滋味!”
“你还真是个会吃的,那些东西的确是越辣越好吃!”徐言梦一笑,道:“好,下回我特特给你做些最最辣的!”
绿鸳忙笑着道谢,又笑道:“这些都不急,王妃您调养好身子才是头等要紧大事儿!”
徐言梦感激一笑,点头道:“多谢你,我自己知道的!”
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自个的身体,这一点徐言梦拎得清得很。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若自个把自个身体给折腾垮了,那真是天底下最笨的人!
“对了,”绿鸳将一个盒子捧了上来,笑道:“这是王爷吩咐从府中送过来的上等官燕。王爷吩咐了,让王妃每日早晚各用一盏,用完了跟方管事说一声,让他差人回府去取。这东西补气血,对王妃调理身子是极好的!”
徐言梦手心紧了紧,点头微笑道:“这些小事,倒劳烦王爷有心了!”说着命徐姑姑亲自接了过来。
王爷做的事情可轮不到绿鸳来置言好或者不好,只笑了笑没答话。
她扶着徐言梦进了东次间坐下,忍不住又道:“其实王爷,是真的待王妃很好呢!属下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过!前日的事——”
绿鸳笑了笑,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王妃您也别怨王爷,王爷是担心您万一在外边遭逢什么意外惊怒之下才会那般发作,其实——”
绿鸳正想告诉徐言梦燕王听说她去了霸州便心惊肉跳变了脸色疾驰回赶,徐言梦却打断了她,笑道:“我已经想明白了,前日的事是我错在先,我没有怨王爷的!我也没有要跟王爷作对的意思,只是那么多条人命,若因我无辜而丧,叫我这辈子如何安心!”
绿鸳只得咽下要说的话,笑道:“王妃您这是心善!属下就知道您是个明白通透人!”
燕王回到苍月山庄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倒是不晚。
徐言梦还没有睡下。
燕王解了披风走进屋里,徐言梦唤了声“王爷”浅笑款款起身。
燕王几步过去,却是握着她的手笑道:“怎么还没睡?你也太老实了,爷没说你就等着?身子要紧,明晚不必等爷了,早些歇着!”
“王爷,”徐言梦笑得疏离,不太习惯他这种把她当做易碎品的对待方式,笑道:“臣妾今日睡了一天了,浑身酸疼着,松松筋骨再睡!再说这会儿也不晚啊,天才刚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