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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公,不是洪七公。这是陈鸣的叔祖,也就是叔爷爷。要是按照前世陈鸣老家的习俗,他就直接称呼这位为七爷。但现在是满清,宗族规矩大着呢。
陈惠固然是整个陈家的族长,但面对长辈也要客客气气,陈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抹干净嘴赶来的陈鸣很恭敬的给七公见礼,嘴上还说着:“见过七叔祖。”
七公今天来当然是表示慰问的,陈鸣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整个陈家的稳定。若不是陈鸣他那便宜大哥两个月前就去开封了,他肯定也是要到家里走一趟的。
今年是陈岗第二次下场,秋闱——乡试,也就是考举人。陈岗老早就带着书童去开封了。
如果今年他能得中,明年——乾隆三十一年丙戌科春闱,他就可以尝试着去摘取科举考场上最耀眼的明珠了。而陈鸣的便宜大嫂,已经怀有身孕,老太太从土门赶来县城前就做了吩咐,不用去了。
陈家现在运转一切正常,七公进城,别看大老早的就登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不亮就起身了呢,实际上这位陈鸣的七叔祖在城外有个院子,就是专门做进城时落脚用的。比如每年的年节这段,总不能一到城里就住陈鸣家吧!
手头又不是没钱!
陈家是中国最传统的家族式集团,整条利益链上占据着关键位置的人十有八九是姓陈。陈惠一系吃肉,他们也跟着啃骨头喝肉汤,七公这样活着且还在管事的长辈,家中搞个一二百亩地,搞一两套房子很轻松。
也别觉得一二百亩地少。这里是鲁山,不是豫东大平原。在人口超过二十万,人均土地还不足两亩地的鲁山县,一二百亩地已经很可以了。现在不是康熙时候,那个时期江南的肥田也不过是2、3两银子一亩,现在是乾隆三十年,中国的人口已经走向了两个亿,江南的田亩价格更飙升到了十两纹银一亩。
鲁山县田亩价格当然比不上江南膏腴之地,但因为这里田地稀少,人口稠多,所以地价比陈州、归德这些豫东富庶府县是要高上一些。
旱田看档次,从最低的2两银子一亩到最高的能有5两银子一亩。而鲁山县最最宝贵的水浇地呢,昭平湖周边一万三千亩地的总价值绝对赶超10万两。近五年里,昭平湖周边的水田只有三次过手的交易,其成交价就没低于8两银子一亩的。而且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这一片的田地几乎没人会卖。
一二百亩田地,就至少是五百两银子。在整个中国,有五百两银子家底儿的家,走到哪儿都算不上穷人。
‘家族大会’并没有召开多长时间,其间更没有陈鸣插嘴的份。陈鸣到后没多久,陈惠就跟七公去书房开秘密小会了,让陈鸣都觉得这是不是故意在等自己。
跟一脸慈祥、慈爱的便宜奶奶、便宜老妈唠了一阵嗑后,陈鸣回到了自己房间。陈家这个宅子并不大,三进的院子,住着陈惠、陈鸣+老娘,以及现今还留着的两个姨娘,所以陈惠就早早买断了左右的邻居,两个两进小院子,打通了院墙,当做陈家的跨院。陈鸣的住处就是其中北院,南院是老太太进城时固定的落脚地。平日里有下人常打扫,没住人。
陈鸣决定这次趁着送老太太回土门的时候,真正的扎根于陈家的根基地了。自从他爷爷病死了后,老太太就不愿意呆在城里了,执意回土门老家,老太太娘家就在土门这。所以才有庶出的二叔奉养老太太,嫡出的老爹一人在城里。
陈鸣与老爹陈惠的想法不一样,双方的人生观和理想就决定了彼此道路的不同。在陈惠眼中,陈家最重要的不是那一千五百亩地,不是那些店面和私矿,而是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没有自己站在鲁山县衙,陈家顶多是个乡绅土霸,再积累财富,在那些穿着官皮的眼中也是一头肥猪。只要想宰了吃肉,就没有杀不死的。
所以,陈惠的眼中——陈家最重要的是世代传承的这身官皮。衙役、典吏,还称不上官。但在民间他们就代表着官。
可是陈鸣是21世纪的人,即使现在他还没下定决心搞造反,你要他在鲁山县空耗时光,那也是在要他慢性自杀。他要回到他认为的真正力量之处,在陈家的老根据地把握实权。
骨瓷、小高炉,或许吧。
赚钱绝不是陈鸣的第一要务,掌控着权利,最重要的是拿到陈家武装力量的一部分控制权,这才是最重要的。陈家搞私盐不是一年两年了,手头上的私盐队伍堪称一支‘能征善战’的雄师劲旅。人数具体有多少,陈鸣不知道,但绝对超过五十人。
对于鲁山县这个县城只有一个汛的绿营兵地方,五十条敢打敢杀的汉子,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如果屏蔽掉地方乡绅的势力,五十条敢打敢杀的汉子已经能直冲县城,那些绿营兵如果敢出城迎战,最终去见阎王的肯定不是私盐队伍,而是这些大清国的经制之兵。
陈鸣自己内心里都没有发觉,自己除了‘历史的负担’外,实际上还一直被一种恐惧感在影响着。他怕自己身份暴漏,所以潜意识里他就想远离陈惠夫妇。土门肯定也有很多人认识陈鸣,但论及熟悉,连他这位慈爱的便宜奶奶都不见得比过陈家的一个丫头。所以他对县城里的这个家一直有股隐隐的排斥,现在送老太太回土门,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立刻的就被他用上了。
陈家的下人也不多,丫头婆子小厮管家,再加门房,总共十个人。陈鸣身边平日里只有一个小厮跟随着,俩姨娘身边各一个丫头,陈高氏身边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这婆子就是陈鸣贴身小厮刘武的老娘,门房是他老爹。管家是家仆,老婆孩子都在田庄,剩下三个,一个是车夫,跟烧饭婆子是两口子,儿女也都在田庄,然后是一个打下手的小丫头。
陈家有一千五百亩地,算上隐田,有一千七百亩,四百米的水田做不得假,剩下一千三百亩就是两个庄子,不仅是陈家安置下人的好去处,还是犒赏功臣的好去处。对于下人来说,自己忠诚卖力,能让主家瞧着好,提点一下儿子辈,做个庄头,那子孙后代就有奔头了。
陈鸣又在家里静养了四天,然后在一次晚饭后提出要跟着奶奶会土门一阵,陈惠略带沉思,就答应了下来。只有陈高氏很不放心,她现在一个劲的想给陈鸣早早说上一门好亲事,早成亲,诞下子嗣来,才是安心。陈鸣昏迷的那三天把她吓坏了。
次日上午,陈鸣骑着马,随在一辆两轮马车边,哒哒的出了鲁山县城。他的身边还有刘武,骑着一头骡子的刘武。
对于陈鸣想回老家的想法,刘武是不乐意的,土门哪有县城呆着舒服啊。陈鸣对此很乐见其成,他始终很想把这个贴身小厮扔的远远地,但这显然是不可能。这个时期的下人是没人权的,但没理由的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换下人。
刘武的小心思毛用都没,都不用陈鸣的便宜爹娘发话,刘武的爹娘就主动地把这小子很收拾了一顿。所以刘武很乖乖的打理好包裹,骑着骡子下乡了。
穿越至今,陈鸣第一次走出了陈家的大门。人来人往的南大街上,陈鸣骑上马背的一瞬间内心是很紧张的,但马匹温顺,没出现他预想那样糟糕的一幕。他用略有点生疏的动作安抚马儿,一带马缰,马儿乖乖的转了半个身,陈鸣这才彻底放下了心。——自己真的会骑马了!
稳定下心神后陈鸣才放宽心的欣赏起鲁山县城。
土门在鲁山县的西面,他们一行人要去土门需要从城南到城西,出西大门才行。
这是与电视电影里辫子戏很不相同的画面,是真正的满清中叶民间生活,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陈鸣从南大街走到城中心,转向西到西大门,走一路,看了一路,如果穿越回去后,他能指着那些辫子戏导演的鼻子大骂,他么的,拍大街小巷的时候少往里面填女人的影子,看这满大街上哪有几个母的?
鲁山县作为一个普通的县城,大街小巷里也没那么多的人行走,更不会街道两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这要让人家临街店铺怎么办?
再一个,男人的辫子不会那么粗大。又粗又亮的大辫子可能只存在于北京城的权贵头上吧。这个时期不是道光年间,更不是二次鸦、片战争过后,这个时代男人的发型只比之康雍时期的金钱鼠尾好上那么一点点,头上长头发的地儿能有一个碗口大,还不是那种粗瓷大碗,辫子能有拇指粗就是头发好了,可不是影视剧上的阴阳头。【看康麻子、雍正、乾隆的画像,耳朵前是有鬓角的,丫的,汉人就不行。看1792年马嘎尔尼访华使团描绘满清的画作,汉人的发式就后脑勺一巴掌大的片留发】而至于辫子发亮,也不是什么营养丰富,那是污垢头油。你以为这个时代洗头就跟21世纪那么方便容易啊?香皂,也就是胰子、香胰子,这东西是早就有了,但那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上的么?皂荚而已!
而且洗起来也不方便,没人伺候着,自己一个人来就甭指望辫子不发亮。
最后就是街面,酒楼、药店、钱庄、当铺,各行各业挂的全有幌子,密密麻麻,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之处是要显眼。与许多辫子戏里,干干净净的街面,或是只有零零星星几家挂着幌子的样儿迥然不同。满清时候的店铺,除了招牌还有幌子,跟现在的门面房是大不同的。或者,这幌子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满清商界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