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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宫的浴池内,冒着腾腾的白气。
欢沁准备服侍宁暮沐浴更衣,入浴之前,池中小心地撒入了一朵朵梅花瓣。
两名侍女再为宁暮细心地解下了衣衫,从外衣到内兜,尽管入宫也有好长一些时日了,但她仍旧有些羞涩感。
毕竟小晴在的时候,这些事都是由她来负责。只是就算寻常是小晴在旁服侍,宁暮也总会让她出去,留下自己一人沐浴更衣。
但是,此次她不能有任何抗拒的反应,连亵衣、内袜都被两名侍女除尽了后,侍女用一幅纤暖麻质的大浴巾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再服侍她入温池。
“娘娘,这水温可还适宜?”欢沁笑着问道。
宁暮从来没有看过欢沁这么勇敢地直视自己过,一时觉得有些意外,昔日欢沁看见自己都会有些惧意,今日却丝毫见不到,她显得很自然。
欢沁命人去了披在宁暮身上的大浴巾,然后吩咐下去,用池中的温水慢慢地浇淋在她的身上。
一名侍女缓缓地用瓢从浴池中舀出温水,小心地浇淋在她的脖间、秀肩以及雪白的背部上。
另一名侍女,取了一幅绢,细心地将她的长发包扎起来,然后也用瓢子从池中舀起温水,轻轻地为她沐浴。
过了一会,欢沁取来了一种带有芳香的水涂在她的身上,再用钝口精致的白玉刀轻刮她身上的肌肤,顺势伸出双手为她轻轻地按摩着。
“娘娘,舒服吗?”欢沁问道。
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宁暮感到有些累了,她听着欢沁的话,缓缓地闭上了双目,只是轻轻地向她点了点头,并未去回答她。
欢沁笑道:“这套按摩的手法是高公公派专人指点的。”
宁暮听到她提到高晋,复又张开了双眼,问道:“欢沁,我不在暮云宫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欢沁欲言又止,道:“娘娘,一切都好呢。”
“胡说!”宁暮突然转头看着她。
欢沁吓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宁暮道:“欢沁,刚刚你说常侍卫将小晴给带走了,你实话招来,他们将小晴带到何处去了?”
欢沁目光闪烁,不敢答话,道:“娘娘,奴婢,奴婢真的不知呀。”
宁暮道:“你不用瞒我,刚才高公公在场,我才没有对此事进行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欢沁瞄到她的神情十分严肃,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回梅妃娘娘,是高公公不让奴婢们把晴姐姐入狱的事告诉给您的,娘娘恕罪。”说着跪在地上。
宁暮秀眉微蹙,说道:“你起来吧。一会将此事一一道于我听,一件都不可瞒我。”
欢沁还是惧怕宁暮的,至少她的眼神不会出卖她的内心。
听到宁暮的这句话,欢沁也只有做好一五一十地将听到的风声全部告诉给她的准备。
宁暮沐浴更衣完毕之后,将其他的侍女都唤离出去,只留下欢沁有人服侍。
欢沁将前几日在宫里听到的一些风声告诉给了宁暮。
宁暮听完,心头一震,回想起那夜在宗人府,许淮生对自己说的那般像极了诀别的话语,这下心里一切都清楚了。
她怔怔地陷入了沉思,挥手示意欢沁退下。
欢沁见她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好,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应了一声“是”便匆匆忙忙地退离了殿内。
宁静得再也不能宁静的暮云宫内,宁暮陷入了一阵苦恼。
到底是谁,是钟宁吗?
如果她要将我置于死地,大可不必多花心思地又将我从宗人府里弄出来,可若不是她,到底又是谁?
她心里有数许淮生的为人,若是有人以自己的性命作为条件,逼迫他认罪画押,扛下所有的罪,他为了自己是做的出来的。
如果不是那个一向不待见自己的宁妃娘娘在背后搞破坏,还会有谁呢?
宁暮再也想不到还有谁,难道是钟沉吗?
想到这里,宁暮心中仿佛有了一丝答案,这若是钟沉的意思,恐怕再是合情不过了,他毕竟是皇帝,手中拥有至上的权力,想要谁死谁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搭上一个无辜的小晴,不像是他的为人会做出来的。
宁暮的脑中十分混乱,这偌大的皇宫瞬间竟让她看不透了,她开始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这么一出神,不觉傍晚已经来临。
“梅妃娘娘,皇上来看您了。”外面欢沁的声音突然禀报道。
宁暮回过神来,她稍微整理了面容,便前去前殿迎接圣驾。
之前在乾清宫,她已经从高晋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现在这个留在皇宫里的皇上其实不是真正的钟沉,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市井卖盐郎。
再次见到这个和钟沉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王乞儿,宁暮心中总是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次的感觉倒不是他的举动表现得不像钟沉,而是太像了。
她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皇帝到底是王乞儿还是钟沉。
流水样的时光从仍旧从她的指间淅淅而去,入宫的这两三个月来,她收获了皇帝的宠爱,却也凭添了无数件辗转犀利的心事,它们在她的心尖口如芒锋一样,慢慢地生长着。
此刻的宁暮早已不似初入皇宫时的宁暮,当初的那副平和无争的心境,早已不知不觉地失去了的,宁暮深深地感觉到,这偌大的皇宫真的会渐渐改变一个人的心。
他见到眼前的这个钟沉,一点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她几乎无声地在他的面前叹了一口气。然后恢复了自然的面容,躬身道:“臣妾恭迎圣驾。”
钟沉面带春风,一脸笑意,将她小心地扶起,说道:“梅妃不用多礼。”说完,转身吩咐随行的太监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梅妃单独用膳。”
御膳房的人将晚膳一一摆放在了玉桌之上,然后纷纷躬身退去。
暮云宫内此刻,就只剩下了宁暮和钟沉二人。
钟沉扶着宁暮一起在桌前坐下,笑道:“梅妃一定饿了吧,朕也有些饿了,今晚的晚膳里有上等的风腌果子狸,这是朕专门吩咐高晋招呼御膳房摆弄到的一道稀罕美食,配上这两碗小粥,咱们坐在一起一块儿吃吧。”
宁暮见他心情不错,举止也甚有帝王之范,心中犯着迷糊,这当真如高晋所说的,只是一个来自市井的卖盐郎吗?
眼前的这个钟沉举止文雅,说话得体,倒是与真正的钟沉有诸多的相似之处,只是他的眼神却唯独与昔日认识的钟沉不同。
他的眼神是那么深邃不可测,仿佛能看透自己的心思。
宁暮是知道有易容之术的,那日在乾清宫殿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高晋曾将那假皇帝王乞儿脸上的人皮面具亲手撕扯下来过,如果此刻这个与自己谈笑风生的钟沉是假的话,那么他的脸上应当也是戴着一副人皮面具才对。
此刻又见他胃口甚好,桌上的菜色都被他动了不少,宁暮也有些惊讶,她遂笑道:“皇上,您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是有什么喜事么?”
钟沉微微一愣,略一迟疑之下,方才笑说:“这几日从镇夷关传来消息,大宣和南国的战事连连告捷,我军将士给南国军队重重一击,朕只是高兴,此次多亏了钟家的两位公子,在这次对抗南国军队上出了不少力。”
宁暮原本嘴角蕴藏着一些愉悦的笑意,听他说到此处,心下渐渐有些微凉意,隐隐感觉到他话中有话,真正要说的其实不只是这些话罢了,必定是与自己有关。
她笑了笑,忽然作起一副欣喜之状,端起喝了残的半碗小粥,笑道:“皇上天纵英明,运筹帷幄,又有钟家这一得力助手,当真是大喜。臣妾以粥代酒相贺。”说罢作着势舀了一勺粥喝下,然后对钟沉粲然一笑。
宁暮本来只想作势试探一下他的反应,没想到,这个钟沉忽然拉过她的手,用着一股包含深情的眼神望着她,那股想要立刻征服她的欲望隐隐而现,把宁暮看得有些不适应。
钟沉拉住她的手不放,突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道:“暮儿,你这个小机灵,朕可是吩咐了高晋带了酒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了喝酒么?来。”
说完,斟了两杯酒,让宁暮饮下。
宁暮不知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只得先照做了。
一杯下肚,马上感觉到这杯酒的刚烈,竟有些犯晕。
钟沉对着她笑了笑,十分怜惜地看着她。
宁暮呵呵一笑,带着一丝浅浅淡的笑容相迎,悄声道:“皇上,您今晚......”
钟沉不等她说完,突然一把将她抱起,笑道:“朕今晚要跟你好好温存温存,你可知朕好想你吗?”
宁暮有些惊慌,却怎奈无法挣脱他的手臂,躺在他的怀中,用一股熟悉的眼神看着他,怔怔道:“皇上......您要对臣妾做什么?”
钟沉得意一笑,坏坏地道:“暮儿,朕的好梅妃,这些日子朕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朕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心中始终挂记着你。”说完,突然一把将她抱进了内殿,轻轻地扔到了床榻之上,动作十分娴熟。
宁暮心中砰砰直跳,她还有些迷糊,眼前这个风度翩翩,全身隐隐散发出吸引人的魅力的男人,是钟沉还是别人?
加上酒意涌上心头,脸上一热,更加糊里糊涂起来。
钟沉已经脱去了龙袍,蹿上了床榻,将她牢牢地困在身子之下。
熟悉的男子气息,宁暮忍住激动的心情,试探地问了他一句:“皇上,臣妾也好想你,皇上可否让臣妾摸摸你的脸,臣妾好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你了。”
钟沉将脸慢慢地凑近她的手边,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温声笑道:“暮儿,朕的这张脸,你想什么时候摸,便什么时候摸,朕要让你摸上一辈子。”
宁暮带着忐忑的心情,终于伸出手在他这张英俊的脸上抚摸了一遍,答案果真如她所猜,是一张真真正正的男人的脸,没有人皮面具,他就是钟沉。
她万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竟是如此地激动,连眼泪也不觉流了下来。
钟沉看见她双眼泛着泪花,十分疼惜,伸出手去,去替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