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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气,有些阴郁,并没有雨后天晴的明朗。
何幼霖说不清楚,在听见丁岳行死掉的消息时心情是什么样的,唯一肯定的是,她没有预想中的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可是,她也知道,丁岳行不能死。他一死,这盘棋局会成为死局,收场很难。
而现在……
“你先好好休息。”张泽川站了起来,低润的声音十分安稳人心,“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等我电话通知。如果谭少慕再给你打电话,记住,丁岳行已死的事绝对不能提。等晚上我们见到何国蔚的人后,再随机应变吧。”
何幼霖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张泽川抬眼看她,浅浅叹息,连洗澡换衣都没有,直接开车离开了张家。他背影的轮廓,每一处都显得沉稳安然。
何幼霖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但真静下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没多久,瞌睡虫就眷顾她了。
晚上七点多,一通电话吵醒了她,是张泽川打来的。
他说丁岳行撞墙寻死的,遗体已经安置好了。他说他不能陪她一起去,让她先上萧亿的车,他会随后跟踪萧亿的车。等到了目的地,她见了何国蔚,他再现身。
何幼霖嗯了一声,便听从他的安排,先下楼吃饭,养精蓄锐,以待晚上的一场硬仗。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餐桌上还坐着一个人,张翰文,她的父亲。
张翰文听见了动静,转头,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泽霖,你受委屈了。”
何幼霖有些慌,又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家长。她蹑手蹑手地坐下,默默地吞饭,连菜都忘记夹了。还是张翰文不时地给她加菜,说的都是这么一句,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然而,这些菜的味道,何幼霖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她慢慢咀嚼着食物,心想,张泽川绝对是故意的,不打一声招呼地把她扔在这里和爸爸培养感情。
吃完饭,才八点的样子,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何幼霖坐在客厅沙发上,说谎说自己要等哥哥回来,一会还要出去玩,让张翰文早点回房休息。
张翰文点点头,不舍地回了房里。
她看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转着分针,在客厅里焦急地等待着屋外的汽车声。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张翰文带着一个笔记本模样的本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步履稳健地走来,在她身边沙发上坐下,沉然道,“你妈去世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你哥,心里都很难受。你们母女的照片,我是看了心疼,烧了舍不得。都夹在这个本子里。二十多年了,不敢打开看一眼。你从小就不和亲,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对这个我,对这个家很陌生了。我能给你的回忆,也就这么点东西了。”
说着,他递过了那个本子,在她手上。
客厅的水晶灯,光线明亮。看得出,这本本子被尘封的太久了,封面和纸张都陈旧发黄,很有年代的气息。
何幼霖一页一页地翻开,里面有很多的合照。
张翰文指着其中一张,解释道,“这是你刚出生的照片,旁边那张是你哥的百岁照。你看看,这个小鼻子,眼睛,多像。当初,我还怕你长得太男性化,将来嫁不出去。谁知道,女大十八变,可惜,我没能亲眼看着你蜕变成蝴蝶。”
何幼霖沉默着,红着眼睛,不敢说一个字,深怕一说,眼泪就掉下来。
这些照片虽然年代久远,却依然清晰。其中一张最新的全家福,是在张家院子里拍的。春日暖暖,一家四口站在一块。年轻俊朗的张翰文浓眉大眼,嘴唇薄而性感,这副外表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站在前面的张泽川才十来岁,却已经显露出他所继承的父亲英姿,那么的器宇轩昂。一个怀抱着小女孩的年轻妇女,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披着流苏披肩,笑得温婉。
“这就是我的……”
妈妈?
何幼霖盯着照片,一股电流缓缓从手传遍全身。大脑处于一种说不出来的恍惚之中。
这么多年,她脑海里一直有那么一个温柔的女性角色,却始终记不起她的脸来。现在,她终于看见了自己幻想了多年的母亲的样子!
何幼霖的一下眼泪流了出来,在看到她模样的时候,这个叫“妈妈”的女人终于在她的脑海里变得立体丰盈起来。可是这一声“妈妈”却像是梗在喉咙里一般,喊都喊不出来。
“是。她就是你的妈妈,我的妻子。”张翰文盯着这个照片,喃喃地说道,“现在,你平安回家了。她在天上应该也很欣慰了。当初,她走的时候,那么的遗憾和不甘啊!”
张翰文后面说了些什么,何幼霖已经置若罔闻。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照片上,在心里一声声地喊着“妈妈”,恍惚中觉得自己又变成了照片里的小女孩,被这个漂亮的女人慈爱地抱在怀里……
直到一滴眼泪低落在照片上,她才惊醒过来,连忙擦干照片,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塞回笔记本里,还给了张翰文。
她怔怔地看着他,爸爸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张翰文明白一切,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这些年,你受苦了……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常回家看看。什么时候想喊我了,你再喊我好了。”
何幼霖听他这么说,心里亦是难过不已,“对不起。”
她也不想矫情的。只是,一下子叫一个陌生男人爸爸,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能那么快接受张泽川是自己的哥哥,一方面是因为她和张泽川认识很久了,他就是哥哥一样存在的领导,各种照顾她。另一方面是她在何家那么多年,生命里从没有哥哥这个角色,喊他哥哥一点都不难。但爸爸不同。她有一个她很爱很爱的养父何国蔚,虽然也是那个绑架她,剥夺她幸福的人,但二十多年的养育亲情很难一下子抹杀了。
“傻孩子,父女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张翰文神色恢复如常,微笑着和蔼地看着她说道,“张家的门,随时为你敞开。你想回来就回来。我年纪大了,先回房休息。你和你哥出去玩,注意安全。可别又被你哥给弄丢了。我可再也等不了二十多年了。”
何幼霖听到他的俏皮话,破涕为笑,甜甜地应了一声,“爸,你早点休息吧。”
当她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她看见张翰文明显浑身都抖了一下。心里既是难过,又是庆幸。还好,她终于还是喊出来了。
“欸。”张翰文响亮地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乖女儿,乖女儿。”
张翰文在何幼霖的搀扶下,回房睡下了,何幼霖便从主卧里退了出来。
八点三刻的时候,何幼霖的电话响起,张家门外果然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屋内。
谭少慕极低的声音从电话里冒出来,“出来吧。”
出来?
何幼霖没有疑惑多久,就看见谭少慕坐在那辆车里,举着手机和她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望。
多奇怪,明明早上才分开的两个人,此刻却像是隔着银河系一样陌生。
她看向他,放下手中的电话。
他也因为她的这个动作,用眼神锁住了她,不容她的闪躲。
何幼霖轻轻呼吸了下,快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
谭少慕眼神移开,并没有很快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张泽川呢?”
何幼霖在心里酝酿了一下语言,“你师傅不在A市。他是在徒步去西藏的时候,在隔壁市里被我哥拦截了下来的。我哥怕节外生枝,把人一直藏在那里。你们突然说要见他,我哥下午去接人过来,也要一点时间。你们带我先去那,我哥随后就带他过来找我。”
这些说辞,都是张泽川教她的。她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谭少慕这么精明的人,但好在谭少慕太过自信,算准了他们本性里不会为难丁岳行,所以丝毫没有怀疑她的说辞。
他轻抬眼皮,淡淡道,“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
何幼霖怕自己说多错多,又或者自己一个呼吸,眼神就被他看出异样,索性上车后就装睡,不理他。
谭少慕当她还在生气,使小性子,嘴角迷一般的勾起,“我没有打算瞒你什么,心里虽然有一些猜测,却没有证据,不想说出来让你徒增烦恼。我也是今天看见萧亿手里的肖像,才知道你父亲真的是参与绑架案的绑匪。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对你的伤害才会最小。”
何幼霖睫毛颤了颤,却不打算接话。
当一个男人想哄一个女人的时候,借口永远都那么的多。
他轻轻叹息了下,“我当时以为我师父在他手里,我怕他对我师父不利。不得已告诉他肖像里的人是谁,希望他冤有头债有主,放了我师父。我以为,他看见你父亲那个样子,应该也不会想着报仇了。谁知,他连瘫痪的人都不放过。”
“谭少慕,我认识不是一两天了。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何幼霖终于忍不住了,气得睁开眼,质问道,“你谭少慕是谁?一个眨眼,肚子里的算盘都比别人打的快。你不是没想过,萧亿会对我爸出手,而是你知道,萧炎的命案让你师傅背着,我不会救你师父,我只会眼睁睁看着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爸爸不同,我会心软,我会求情。萧亿不会买我的账,但是我手里有一张王牌,萧亿最在乎的人——萧一情!”
“……”谭少慕的眸色暗沉了下来,顿了顿,才道,“我也可以说出萧言没死的真相。告诉萧亿,萧一情就是他的侄子。”
“因为你知道,关键不在于萧言是死是活,而是萧一情肯不肯认萧亿这个叔叔!你没有把握说服萧一情,你贸然说出他的身份,萧亿找上萧一情,如果被萧一情伤害,萧亿只会更加愤怒,最后倒霉的还是你的师傅。你希望我为了我爸,说服萧一情,主动承认他没有死,原谅他的叔叔。”
谭少慕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再说什么,纤长手指蜷曲着,在车窗边沿轻轻打着节拍,像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