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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你可知道,既然答应了想容的计策,你离开之后,是必定要娶她的!”出岫仍旧顾虑着,只怕沈予是着了道,没有想到这个后果。
“我自然知道,倘若我不娶她,不仅云府的面子过不去,慕王那里也必定会识破此计。”沈予慎重地点头,目光灼灼看向出岫:“我会娶她。”
“你又何必……”出岫嗓子越发干涩,心里也堵得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她知道沈予在看她,若放在平时,她早就避过他的目光了。但今日,此时此刻,她竟连躲避都忘记了,只直直地回看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意识,只能任由沈予深情款款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良久,还是沈予率先收回视线,看向云想容母女所在的那间屋子:“其实这是一举数得。我有了光明正大离开烟岚城的理由,你也能让二房真心归附。更何况……”
沈予顿了顿,很坦然地继续解释道:“更何况,如今姐姐嫁给了福王,父侯也与福王走得太近……我总得为我们沈家留条后路。若我当真娶了云想容,那么文昌侯府就与离信侯府成了姻亲……即便最后福王不敌慕王,看在我是云氏女婿的面子上,慕王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这也是云想容分析的?”出岫疑惑地再问。
“是我和她一道商讨的。”沈予如实回道。他虽然不喜欢云想容,但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很精明,也懂得利用形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云想容既然喜欢自己,既然那么想嫁,他就娶她好了。她都不怕搭进去终身幸福,他一个男人还怕什么?
更何况,沈予也有私心。他始终担心云想容留在云府,会给出岫使绊子,甚至暗地里算计出岫、陷害出岫。但如果云想容嫁给自己,就理所应当要去京州……如此一来,在这云府之中,出岫就没什么敌手了。
追虹苑里茶茶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即便如今的出岫已并非当年的晗初,但,女人的妒忌心太过可怕,沈予不能再冒这个险。宁愿自己娶了云想容,他也不能让这个潜在的祸害给他心爱的女人造成半点伤害。
昨夜,他与云想容共商此计时,所提出的一个条件,就是在他逃回京州没有正式迎娶她之前,要她在云府尽可能地帮助出岫。
自然,云想容是同意了。但这个事,沈予决定烂在肚子里。他等着出岫自己去发现“逃婚”背后掩藏的真相;如若出岫永远想不到,他就打算永远瞒住她。
“小侯爷。”出岫这三个字打断了沈予的思路,他回过神来,继续定定看她:“什么?”
出岫抿唇斟酌半晌,最终还是出口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帮你逃跑之后,慕王会治我的罪,才会想出这个计策来?”
出岫问得小心翼翼。果然,沈予很是欣慰地笑了:“你能考虑到这一点,我真的很欢喜。晗初,你终于能正视我的心意了。”
可是,正视他的心意又有什么用?他们总归是越走越远了……他回了京州,娶了云想容,只怕是再见也无期了!
想到此处,出岫的眼泪终于簌簌地落下来,也不知是心疼沈予要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还是感动于他的付出及一片痴心。虽然,这份感情她是真的无以为报……
出岫的心情五味陈杂,几乎是带着几分责怪地哭道:“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我……都已经想好送你出城的法子了,慕王绝对不会怪罪我的!如今,你竟要糟蹋自己的名声,还要违心娶想容……”
她的泪水潸然而下,汨汨如同一眼泉,不断地清澈流淌。沈予听出她话中的责怪,心里说不出的动容与心疼。他岂会不知,倘若自己娶了云想容,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是沾亲带故,却也是……越来越远了。
但他总觉得,他和她不会到此结束,也许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破斧才能沉舟,她已经嫁给云辞了,如若他也另娶,他们是不是就彼此扯平了?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愧疚了?
“你哭什么。”沈予走近两步,低头看着出岫。他在男子之中身形已算高大,出岫的额头与他的下颌高度持平,在女子里也算是高挑身材。此刻出岫正低着头哭泣,沈予只要一低头,就能将下颌碰到她的发顶。
他多么想这样做,将眼前心爱的女子揽入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肩头,鼻尖深深嗅着她的发香。但,一想到屋子里还有云想容母女,沈予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甚至连为出岫擦拭眼泪也不能动手。
关键时刻,他不想惹恼云想容,再给出岫带来麻烦。
“别哭了。”沈予只能望着出岫,软语道上一句:“你掉一滴眼泪,我不知道要多心疼。”
这是实话。他知道她会信的。
果然,出岫闻言渐渐停止了抽噎,抬起一双盈满泪光的翦水秋瞳望向他:“娶了想容,你甘心吗?”
沈予唯有苦笑:“有什么不甘心的?她一个女孩子都敢嫁,我难道还不敢娶?”他深深看着她的水眸,几乎就要陷溺其中,忽然,心中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蹦出来,令他激动不已。
明知很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但沈予还是问出了口:“晗初,你是……不想让我娶她吗?你……有没有一丁点的吃醋?”
吃醋?有么?出岫怔了怔,继而连忙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你被迫娶她……我觉得欠你太多了。”
听闻此言,沈予难掩失望神色,可这到底是他自己的决定,便也只得道:“云想容若当真嫁过来,我不会碰她,但会给她作为一个妻子应得的尊重……日后,她若想和离,仍旧还是完璧之身。想来以云氏的名望,她再找个好人家也不难。”
他不打算碰云想容?还想过要与她和离?出岫擦拭干净眼泪,连忙道:“不行!你若当真如此,她定然心有怨愤!”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沈予顿了顿,又道:“今日过后,这事必然要闹开,还是尽早让慕王知道为妙。就让他以为,云府和我因为拒婚之事决裂了。”
出岫点头:“我自会刻意压制下来,再派人悄悄将话传到慕王耳朵里……只是,太夫人那里,你不打算告诉她实情?就让她这么误会着你?”
“让她误会着罢。”沈予道:“她老人家若知道实情,这计策就行不通了。她岂会让云想容破坏名节来帮我?”言罢又坏笑一下:“不过……木已成舟,能瞧见她老人家气歪鼻子,我也很乐意。”
出岫被这句逗得哭笑不得,正待开口再说些什么,只见花舞英和云想容母女已从屋子里相继走出来。想必花舞英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面上也没了方才的哭闹。她先看看出岫,才对沈予道:“小侯爷,想容这么帮你,你……可不能负了她。”
“这是自然,请二姨太放心。”沈予看也不看花舞英一眼,但回答的话听起来倒不敷衍。这话音刚落,云想容已从花舞英身后绕出来,母女两人并排从台阶上走下。
出岫和沈予齐齐看向云想容,但见她面色羞红垂着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云想容真的很容易脸红,也正是这容易脸红的薄脸皮,才让出岫觉得她是个秀秀气气的千金小姐,在花舞英的艳俗、云起的猥琐之中,云想容显得如此出淤泥而不染,根本不像二房的人。
若不是知道这个“逃婚”的计策是她想出来的,出岫当真会被云想容的外表所骗,以为她是个容易脸红的单纯小姐。但显然,今日这一出太过震惊,也终于令出岫发现一个事实——自己的识人之术太浅薄了!
在醉花楼挂牌时,风妈妈劝她选九皇子,她偏偏选了赫连齐,结果身心俱伤,沦落到被抛弃的下场,还连累琴儿葬身火海;
再后来,风妈妈将她转手给沈予,她却误会他一片真心,以为他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甚至对他心生龃龉与厌弃;
而如今,她又被云想容的外表所骗,却不知这少女的心机如此深沉,竟能想出高明的法子助沈予逃跑。是的,“逃婚”这借口实在太令人信服了,既满足了世人对高门秘事的好奇心,也恰好符合沈予平日的做派……
出岫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承认,纵使她不愿意沈予违心地娶云想容,但这个法子的确能将双方的利益最大化,也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其一,沈予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逃出房州;其二,云想容能如愿嫁给心上人;其三,二房真心归附,换来云氏阖府安宁;其四,文昌侯府在南熙局势中多了一条后路;其五,自己帮助沈予逃跑的风险也小了很多。
云想容一箭五雕,这个主意绝不是人人都能想出来的。出岫越想越觉得又惊又悔,纵使太夫人提醒过她,二房里云想容是个厉害角色,可,自己到底还是识人不清!
若要驭人,必先学会识人。似自己这般糊里糊涂,还谈何御人有术?虽然已做了云氏的当家主母,可比起太夫人的手段,出岫自认还差得太远太远。
事已至此,再想回头,也没法子了。
……
三日后,一条小道消息不胫而走。长留房州的南熙文昌侯嫡幼子沈予,与云府因故决裂。至于是因为何故?外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