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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京城的禁卫军忽然出动,在街道上搜查,京城四门也有禁卫军在盘查出城人员。据好事者传说,宁王府中丢失了贵重的宝物,贼人就藏在京师。所以宁王传令禁卫军搜索全城,并且封锁了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城。
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啊,竟出动了这么多的禁卫军。那个贼人也忒大胆了,竟然敢老虎头上拔毛,宁王是好惹的吗?
京城北门,城楼上有兵士在守卫。不远处的官道上,十几匹高头大马尾随着两辆华丽的马车向着北门逶迤而来。
马是塞外良驹,毛色光亮,一看便是好马。人是塞外之人,一个个高大剽悍,带着天生的悍勇之气。他们身上皆穿着奇怪的民族服饰,梳着古怪的发式,耳垂上还悬着明晃晃的铃铛。
城楼上的士兵遥遥看到这队车马行来,待看清了这些人的装扮,不用猜也知道这车里坐着的是天漠国的使臣暮夕夕公主。
只是这些人夜里仓促外出却是为何?难道是要回国吗?不是据说明日才走吗?
马蹄疾鸣,车轮辗辗,不一会儿便到了京城北门。
今夜在北门值守的守将是刘三,他已经得了宁王军令,任何人不得放出城去。此刻,见了天漠国公主的车马来此,不免有些为难。天漠国的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啊!他慌忙迎了上去,朗声道:“请公主慢行,方才宁王传令,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城,公主若是有事,不如明日再出城办理。”
一个高大的汉子打马走上前,用马鞭指着他说道:“我们公主有急事,今夜便要回国,还请开城门放行!”
刘三为难地说道:“对不住,宁王有令,我们不得不从!”
“大胆!我们公主要回国,还需要你们放行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软禁我们天漠国的公主吗?”那汉子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凶狠地说道。
刘三吓了一跳,软禁天漠国公主,这个罪名可是安得大了,他可承受不起。若是惹恼了天漠国公主,坏了两国的邦交之谊,那可不是小事。就连宁王本人在此,恐怕也要对这公主礼让三分。思及此,刘三沉声道:“既是公主要回国,我们也不敢阻拦,只是需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有贼人趁着你们不小心,混入到了队伍里。”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天漠国的人是贼人吗?”那汉子厉声说道,手中马鞭挥得巴巴作响。
刘三的心不禁打了个突,这天漠国的人都这般凶狠不懂礼数吗?不禁赔笑道:“不是说你们,也许有贼人混了进来,你们不知道!”
“明明是说我们!”那汉子不知是故意歪曲刘三的意思,还是真没听明白他的话。
刘三惨笑连连。
正在僵持,车里忽然传出来一道清雅明丽的声音:“兀木术,不得无理,不就是搜查吗?就让他们搜吧。本公主还急着回国呢!请他们动作快些!”
刘三一愣,没想到这蛮国公主的声音这么动听,汉话也说得这般流利。
兀木术闻言闪开身子,刘三带着士兵对两辆马车搜查了一番。后面的马车上,装的全是圣上赏赐给他们的珠宝。后面骑马的那些汉子不用看,也没有宁王要找的贼人。因为,那些汉子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天漠国之人。
目前只有前面这辆马车没有搜查,刘三道了声得罪,便掀开车帘向里面望去。
车里一团幽黑,借着城楼上马灯射进来的光芒,刘三看清了那个倚在卧榻上的女子。一身异国服饰,华丽而娇艳,头上戴着奇怪的花冠,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依稀看出,模样倒是很美的。
刘三没见过天漠国公主,没料到这异国公主不禁声音好听,就连容貌也这般秀美。还以为她和那些汉子一样,也是五大三粗的。他放下帘子,道了声得罪,便吩咐放行。
城门打开,一行车马疾行而去,瞬间出了城。
刘三望着绝尘而去的马队,吩咐手下士兵把此事速速报给宁王。虽然已经搜查过了,但是他擅自放人出城,还是要向宁王禀报的。
百里寒听了士兵的禀报,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天漠国公主今晚回国,倒是个意外,他直觉事情绝不会这么凑巧。冷声问道:“他们里面可有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禀王爷,只有公主一个女子,并未有其他女子。那些汉子都是身材高大粗野,一看就是天漠国的人。”
“公主生得什么模样?是不是肤色偏黑,眉目深秀。”百里寒颦眉问道。
前来禀报的士兵摇摇头道:“据统领说,生得极是秀美。”
百里寒眸光一凛,不管里面是否有流霜,他都要追上去看看。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一勒骏马的缰绳,向北门奔去。
暮夕夕的车队出了城,尾随在马车后面的三个骑马的汉子便一勒缰绳,马嘶鸣着停止了奔跑。那三个汉子翻身从马上跃了下来,低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三道人影从马腹下闪身出来,飘然立在月色里。
一个蓝衣飘荡,一个彩衣翩然,一个红衣艳丽,竟是段轻痕、暮夕夕和红藕。原来他们方才一直扒在马腹之下,这才躲过了守城士兵的盘查。
因为流霜刚刚小产身子孱弱,又没有武功,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所以,段轻痕便冒险让她扮作了暮夕夕,运气倒是不错,那个守将根本就不认识暮夕夕。
只是,唯恐时间久了,那守将难免会回味过来,此时,还是骑马快些。于是段轻痕和暮夕夕一合计,便决定将马车弃之路旁,骑上拉马车的骏马。
段轻痕走到马车前,将流霜从车里抱了出来,他的动作轻柔极了,仿佛她是一件精美的瓷器,稍微一用力就会碎裂一般。他的温柔令暮夕夕轻嗤了一声,她极是不屑地翻身跃上了马背,打马而去。
“她对我的敌意,似乎是很大呢!”流霜微笑着说道。
段轻痕低声道:“因为你让她嫉妒!”说罢,唇角牵起一抹调侃的笑意,轻轻跃上了马背。
流霜坐在马背上,师兄坐在她后面,有力的臂膀紧紧环绕着她的纤腰。
他轻轻一勒缰绳,马儿便轻轻跑了起来,待流霜适应了以后,段轻痕一声呼哨,马儿开始急速飞奔。
夏夜的风,带着温润湿凉的气息吹了过来,荡起流霜绵长柔软的墨发,在风里飘展着。发丝偶尔拂到段轻痕的脖颈间,痒痒的感觉一直在他心头蔓延。
他低头望着她柔美白皙的玉颈,只觉得心跳蓦然加速。
郊外的夜是美丽的,月色淡淡,好似清霜流泻。清风吹过月光下的大地,庄稼在风里起起伏伏着舞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愈发衬出夜的寂静。
一行人风驰电掣向渝水河码头奔去,那里有他们准备好的大船和接应的兵士,就算是百里寒追了上来,也于事无补。
百里寒带着贴身侍卫率着几十个禁卫军一路向北追去,在路上看到被弃之不用的马车后,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光芒,俊美的容颜里多了一抹肃杀的意味。
他猜得果然没错,今夜流霜的离去,与他而言,虽是始料不及的。但是,与段轻痕而言,显然是早就谋划好的。他竟然和天漠国公主联手抢走了流霜。不!或者不能说是抢,流霜显然也是合谋者之一。
想到这里,百里寒但觉得心底深处漫上一层深沉的悲凉。
原来,她早就在谋划着离开他了。
原来,她早就对他绝望了。
原来,他伤她是那样深。
一行人向北追了数十里,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正是渝水河。
月色下,河水粼粼流动着,闪耀着清幽的冷光。
这是一个渡口,平日里会有许多船只停泊,而今夜,这里只泊着一条大船。
一眼望去,便看出那是一条制造精良的战船,船头插着天漠国的旗帜。船舱里亮着灯,有昏黄的光芒映了出来,将附近的河面照亮了。
百里寒勒马停立,凝望战船,深邃如夜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
一阵清越激扬的琴声忽从水面上悠悠飘来。
这是一曲《平沙落雁》,繁音极多,极是难弹。当世会弹此曲的人不少,但是弹得这般动听娴熟的却是不多。
他并未看到抚琴之人,因为那大船是背对着他们的,而琴声,是从大船前面传出来的。
琴声一波波如浪涛般不断涌来,隐有肃杀之意在琴音里暗含。百里寒心急如焚,他知道,流霜一定就在这条大船上。只是这抚琴的人,却不像是流霜。流霜的琴曲里,不会有杀意。
“王爷,可要进攻?”身畔的禁卫军统领莫语问道。
百里寒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琴音忽然拔高,好似重峦叠嶂的高山,就在众人以为山峦重重没有止境时,那琴音却忽然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月色如练水如天,大船在就在月色朦胧中,调转了船头。
眼前豁然一亮,船头上挂着几盏琉璃灯,清幽璀璨的亮光将船板上照耀得亮堂堂的。船板上铺着一块猩红色的毡毯,上面摆着一架古琴。
一个俊逸脱俗的男子正坐在琴案前,手指按在琴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