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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
楚王府的一间密室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程靠着湿冷的墙壁坐了一夜。
这小小的密室里只有一盏烛火照亮,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摇曳的烛火,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夜里发生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似的不断重复。
质地坚硬的铁门“吱呀”应声而开,石阶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静谥的小空间里徘徊轻悄地脚步声,直到那狭长的身影停住在眼前。
李程头仰顶住石壁,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逆光中依然能描绘出站在面前的男子矫健的身姿。
“安宗元。”
呢喃着楚王的名字,李程无力地靠着湿冷的石墙,咬咬牙,扯出一抹冷笑,“你是来给我送……死前的最后一顿饭吗?”
楚王抿唇不语,放下手中的食篮子。也不在乎地上是否有泥泞,他盘腿坐下,与李程面对面。
“李程,原来你知道你犯了该死的罪。”
“呵呵,没能杀了妖女,我真的很不甘心啊。”李程怅然叹息,他该更快一点出手的。在第一眼见到木宁夕的时候就一剑毙命,至少他死也甘心。
楚王拿出一方旧绢帕,为李程擦去嘴角的血渍,平静地说:“还好你没有杀了她,否则未来的某一日……你会为今日之错而牵连九族,即便母后也救不了李氏一族。”
“哈哈,安氏的男人全都被妖女迷惑,连睿智的楚王爷也被蛊惑。看来,妖女的魅力非凡啊。”李程冷笑讽刺,眯缝眼瞧着楚王平静无波的脸,“安宗元,你真的相信她会夺下司徒一族的兵权,然后助你登上皇位吗?”
楚王点点头,“我相信她。”
“呵,与世无争的安宗元终于露出真面目,窥视皇权,野心勃勃。”李程百般讽刺,不见楚王有所波动。
楚王翻开食盒的盖子,一一拿出酒菜和点心,还有一壶温过的好酒。
“来,喝一杯,吃饱了才好上路呀。”
“安宗元,你为什么要护着她?”李程定定地看着楚王,他想知道楚王心里所想。可楚王太懂得隐藏心事,狡猾得像一只老狐狸。
楚王放下酒壶,抬眸,与李程视线相汇,他语气坚定且不容质疑地说:“她是失踪十五年的二公主。”
“哈哈哈哈,不可能。”李程大笑,他皱巴着脸,似痛苦又似狂笑,折磨得他抬手按压住巨痛的胸口,缓缓舒口气,看向楚王,“安宗元,你们想那对龙凤兄弟想疯了?随随便便见到一个女子就认为是失踪的二公主?太可笑了。”
“所以我还在派人去暗中调查,若她真的是失踪的二公主,你……必死无疑。”楚王眸中闪现杀意,拿起酒壶倒了杯,“李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
李程冷蔑,“我能盘算什么,当然是为国效忠啦。”
楚王凉薄地勾唇哼笑,“南晋国的确是父皇窃了李氏王朝,但不等于李氏王朝的余孽能重蹈覆辙,再将皇权窃回去。”
“李程,有我一日,南晋国便永远是南晋国,你们李家人休想窃走。”
楚王眸光肃杀,已不是刚刚淡然无波的平静。他阴恻恻地警告李程,“你若再敢打她的主意,不仅仅是我会亲自动手灭了你们李氏一族,就连另一个人也决不会轻饶了你们。”
“谁?”李程放肆地笑,“司徒天逍吗?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北契国的柯托一箭射死他的。他已经是孤魂野鬼,奈何不得我的。”
楚王站起来,随手将酒杯丢到食篮里,不屑地瞟一眼嚣张放肆的李程。
“小宁儿的背后是名闻天下的至尊狼王。探子来报,小宁儿并没有嫁给司徒天逍,而且嫁给至尊狼王为妾室,并且早已有人称她为‘狼后’。”
“李程,至尊狼王的暴戾狠绝连北契王博古桀都忌惮,你……哼,也不会有下场的。”
楚王回身便走,不管背后传出多么愤懑地吼声,他都充耳不闻。
走出密室,对守在旁边的护卫吩咐道:“将他送去天牢。没有得到扶柔公主原谅之前,不准任何人释放他出天牢。”
“是。”护卫跪下领命,立即打开铁门进去押人。
楚王仰望正午的太阳,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知道派去西都国的探子调查得如何。不知道木宁夕是不是失踪十五年的二皇妹,那么四皇弟又去了哪里呢。
“王爷,别院传来消息,扶柔公主昨夜中毒,恐怕是李监军所为。”一个隐卫出现,在楚王背后悄悄禀告。
楚王微怔,下毒吗?李程有那个胆量吗?
“再去查。”
“是。”
隐卫离开。
楚王回头瞟一眼被押着走出密室的李程,“你昨夜除了去刺杀她,还做过什么?”
“下毒吗?”李程反问,懊恼道:“我怎么没有想到下毒呢。”
“押走。”
楚王鄙视地瞟一眼李程。鬼护卫下手不轻,打得李程连他爹估计也认不出来了。虽然长得不算英俊,但也是儒雅的风范。现在硬生生被打成猪头,哪里还有儒雅可言。
罢了罢了,其实楚王也想胖揍李程一顿。敢刺杀木宁夕,活该变猪头。
南晋皇宫,承安殿。
安括立于画案前,醉心于泼墨作画。画纸上的少女冰清玉洁,清秀可人。娇妆似桃花,羞笑若芙蓉,杏眸闪亮如星辰,樱唇微启贝齿圣洁。一席水绿色宫襦,风拂百褶裙飘逸如仙。两侧配上九宝珠环宫绦,镶嵌碧玉金珠的荷包,手中执一绢罗扇,扇上绣花引蝶。
“皇上笔下的扶柔公主美若天仙下凡,老奴看着都欢喜呢。”陈公公端着温热的茶在旁边守着,是不是拍拍马屁,逗皇上开心。
安括笑眯眯地捋捋不长的胡须,说:“朕最喜她清秀的模样,尤其笑时美得迷乱朕的眼睛。可惜她的心不在朕这里,留不得她。”
“皇上,扶柔公主是个谜。有时候谜底揭开并不如隔山叠障那般迷人眼。”陈公公奉上温热的茶,随安括慢慢走到龙榻边,扶着安扶坐下,继续说:“老奴有一件事情不明,还请皇上解惑。”
安括浅啜香茶,沉声道:“讲。”
陈公公静静心,压低声音说:“龙隐卫来报,扶柔公主与信阳侯合作,欲夺司徒府的兵权。近来又公然宣布,夺下兵权后要助楚王成为储君。皇上对此,如何看呀?”
安括讪然,“当然是朕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信阳侯以为全部掌控于手中,实则不然。晚一辈的孩子们之中,司徒家的四个孙子很优秀,朕的儿子们也不差。反观信阳侯的二个孙子就差得十万八千里喽。”
“正是呢。不过,老奴也担心李家的。”陈公公细语,悄声道:“听闻昨夜里扶柔公主身边的鬼护卫押着兵部侍郎李典的儿子送去楚王府呢。”
安括瞠目,惊讶地问:“有这事?朕怎么不知道呢。”
“想来是怕皇上动怒吧。”陈公公随即讪讪道。这才是他的重点,李程去刺杀扶柔公主,被鬼护卫打个半死,又光明正大的、兴师动众的送去楚王府,想必定是扶柔公主的意思。
安括阴沉脸色,吩咐道:“宣楚王来见。”
陈公公应:“是。”
少时,楚王没有来见,龙隐卫却出现了。
“皇上。刚刚楚王府的护卫押着李监军送入天牢。楚王爷下令,扶柔公主一日不原谅李监军,李监军便一日不能走出天牢。”
“这是为何?因为他刺杀扶柔公主吗?”安括疑惑。
龙隐卫沉默片刻,说:“长公主别院传出消息,昨夜扶柔公主中毒,剧毒已入心肺,加剧她身内的龙纹毒。恐怕……”
安括心提到喉咙口,怒问:“恐怕什么?说!”
龙隐卫冷汗顺着后颈流下,他忐忑地说:“恐怕性命不保。为此,安阳长公主下令封园,直到扶柔公主的毒解除,不论任何人去皆不召见。”
安括呆若木鸡地坐回龙椅上,拳头紧紧握起,“李程,他竟敢……朕决不会轻饶了他们。”
“皇上息恕。”陈公公走进来,忧心忡忡地说:“皇上息恕。不如老奴去看看扶柔公主的身体如何。”
“你说得不错,去看看吧。”安括挥挥手。
陈公公应声,转身便离开大殿。
长公主别院,曦宁园。
园门口用七彩绸缎拉起一道警戒线,原本园子里的小婢女都被打发出去。只有红线、青线、紫线和黄线在木宁夕身边服侍。
每日花羽蝶照例会来园子里给木宁夕诊脉。而安阳长公主也在傍晚时分来探望一下木宁夕的情况。
实则,姐妹三人在屋子里说说笑笑,木宁夕更是半点没有病气的样子。
傍晚时分,安阳长公主第一次被拦在园门外。因为随行的还有遵皇上口谕前来探病的陈公公。
紫线和黄线毫不通情,口口声声奉公主之命,拒绝任何人进入探病。
花羽蝶出来,看一眼二人,说:“安阳姐姐回去吧,小宁儿还没有醒呢。等醒来,我会立刻派人去朝阳阁通知的。”
安阳长公主忧心地隔着门缝望望里面,“还有多久能醒来?”
花羽蝶默默地摇头,叹道:“毒性太强,还没有寻到解药。”
“你若不能解毒,天下间就再没有别人了。”安阳长公主垂泪,心疼万分。
陈公公作揖,恭敬道:“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哪位医仙的徒儿?老奴好回去禀告皇上知晓。若是救活扶柔公主,皇上定会赏赐致谢的。”
花羽蝶福了礼,颌首道:“不敢。”
安阳长公主笑说:“陈公公不认识她,但定会听过她家的事情。她姓花,是无花谷的小姐。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花老夫人是她的老祖母。”
陈公公乍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十六岁花季的模样,因为蒙着雪白面纱,只见一双水灵灵的美眸。
“哎哟,失敬失敬,老奴眼拙,竟不知是花家小姐驾到。失敬失敬。”
“陈公公不必多礼。”花羽蝶嗓音柔如泉水,带有几分灵动之美。
陈公公试探地问:“敢问花家小姐,扶柔公主的毒……是否有解?”
“恐怕……无解。因为她体内的龙纹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又被种下剧毒,身体怎么受得住呢。”
陈公公沉默了。看来李程真的闯大祸了,这下皇后出面也保不住他的命呀。
“如此请花家小姐尽力救治公主。老奴还要回宫复命,告辞。”
“陈公公慢走。”
陈公公作揖相礼,脚下生风,急匆匆赶回宫里。不知道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一怒之下活剐了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