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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了?”众人异口同声,绷紧了心弦儿。
老汤头偏生沉得住气,站起身来,不急不慌地掸掸身上的褶子,望一眼老夫人,又看一眼百里九,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就令大家的心忽悠一下沉了下去。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个话呀!”老夫人焦灼地催促。
老汤头不紧不慢地道:“林夫人身子很好,没什么问题啊。”
果然是一场乌龙,诺雅与百里九都有些泄气。
“不过......”老汤头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过九爷恐怕是要破费了。”
百里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桔梗笑嘻嘻地冲着他伸出手来:“九爷,赏银呢?”
“啊?什么赏银?”百里九不解地看向老汤头。
老汤头笑着点点头:“别忘了我那一份啊!”
屋子里瞬间就沸腾起来,一连串地向着老夫人与百里九,诺雅道喜,更有婆子慌里慌张地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在府里传开了。
老汤头说诺雅其实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如此算下来,两人第一次从邯郸城回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喜,只是诺雅因为那段时间心情起伏不定,而且四处奔波,导致阴虚火旺,所以才会有少量癸水出现,并不影响胎儿发育,只是也会有导致流产的可能。
一句话将百里九惊出了遍身冷汗,想想诺雅这些时日所经历的凶险与颠簸,还有自己不知疲倦与节制的索取,好家伙,这孩子竟然还能够安然无恙,侥幸保了下来,需要有多顽强?
他攥紧了诺雅的手,“呵呵”地傻笑,对于自家还未谋面的孩子直接下了定义,绝对是个铁打铜铸的男子汉!而且,还是个十足的小财迷。这两点,活脱脱地都像诺雅。爱屋及乌,他第一次觉得,财迷也是个高贵品质。
诺雅觉得自己怀孕了,就会有好日子过,结果她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百里九是忍饥挨饿,不敢对自己心怀不轨了,府里人也将她供起来,完全就盼着十月期满瓜熟蒂落,领第二份赏银了,百里九对自家儿子的赏银也兑现了,自己摇身一变成为腰缠万贯了,但是,她的自由也被限制了。
不许上树,不许练功,不许接近泡泡,不许熬夜,不许勾引相公,不许吃辣椒,不许......
明明老汤头一天三次脉,都说过了,胎儿稳,稳,稳得很!比八仙桌还要四平八稳。
还有最气人的,听说百里九被老夫人强硬地赶去书房住以后,有某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包括有那么几个不自量力的丫头,开始擦脂抹粉不安分地在百里九跟前转悠了,还有婆子撺掇着老夫人给百里九找通房丫头了。
纪婆子说,大户人家里,主母或者侍妾身怀有孕,为了留住自家男人往自己院子里面跑,不被外人勾了魂儿去,都会自觉地给安排通房丫头,好吊住男人的心。而这个时候,也正是男人们不安分的时候,让诺雅小心警惕着点,千万不要心慈手软了。
诺雅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那些想爬床的丫头,就像雨后的春韭,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惩治也是治标不治本,百里九才是祸根所在。只要他态度坚决,目不斜视,不给人可趁之机,那些丫头们使出怎样的手段也无用武之地。
诺雅对此颇费了一番心思,对付男人吧,系在腰带上,管得太严了不行,他喘不过气儿就会扑腾点动静出来;过于放纵了也不成,一旦成了脱缰的野马,有一就有二,再想拴起来可就费劲了。
若是搁在以前,找个由头让他到军营里的男人堆里打滚也放心,可如今他没了差事,赋闲在家,老夫人又让一念堂里的几个下人严密关注他的动静,三令五申让百里九不能碰自己。男人一闲了,脑子里就会胡思乱想。
她今天还偷听到琉璃和璎珞两个人低声窃窃私语,说是老夫人院子里新添了三四个花枝招展的丫头,个个涂脂抹粉,妖娆得很。丫头自然有丫头的规矩,按照大楚的律法,这做下人的,就连金银首饰都不能戴的,即便是主子心情好赏了簪子,也不能戴到主子跟前晃,顶多就是簪个絹纱的花儿,还不能太张扬。
海棠湾里规矩向来严,这几个丫头敢这样放肆,摆明了就是老夫人授意的。
对于老夫人,诺雅现在也没啥好说的,真心地疼她,当成个闺女一样疼。但是这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的。铺天盖地的什么《女德》《训诫》里谆谆教诲,这当人家媳妇儿的,就要把自家相公当成神一样供起来,自己怀孕不能伺候,则应当自觉地给相公解决这些难言之“瘾”。
世间莫说婆婆,就算是亲娘,她们也会这般教导自家出嫁的闺女,暗中授受纪婆子这样的法子,以此为荣。更何况百里府一向人丁单薄,老夫人盼着子孙满堂,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大道理诺雅都懂,心里就是有些微词,不太舒坦。所以极少往海棠湾走动。
她听说,当年老将军与老夫人成亲许多年了都一直没有子嗣,再加上边疆战事频繁,老将军出征塞外,断断续续,一打就是两三年,两人聚少离多。老夫人急得嘴上的火泡一直都不消停,就是害怕上边的老太君给老将军纳妾室,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可惜许多年都没有动静。老太君也算是仁至义尽,她自己才实在沉不住气,主动找老太君请缨,要给老将军安排两房妾室。
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没有办法的办法,七出之条中男人最理直气壮的一条就是“无所出”,一旦休回家去,一辈子也就完了,除了尼庵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所以只能忍痛割肉。
好在老将军硬气,不像百里九这样没脸没皮的,再加上战事没完没了,他体谅老夫人独自支撑将军府的难处,就往府里送了一封家书,大发雷霆,义正言辞地将她训斥一番,让她不要耽搁别人家的大好年华,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老夫人听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求之不得,心思自然大好,气顺了运气也顺。后来老将军班师回朝,不出两月就有了身孕,一举得男,诞下百里九,纳妾之事就更加没有下文了。
老太君是开明的,一生也没有给老夫人添个堵,你说,老夫人她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想想?
她心里不舒服,偏生对方又是自己敬重的老夫人,令诺雅真的极是左右为难。她又不想当着百里九的面发牢骚,做那煽风点火挑拨的小人,自己坐在一念堂怄了半晌气。
但这事情抹不开脸面不行啊,一旦老夫人一声令下,几个丫头群起而攻之,霸王硬上弓,百里九正火冲了脑子,半推半就地成就了好事儿,她林诺雅找谁说理去?
这大户人家的儿媳妇真不是人干的活,自己这还是遇上了一个知冷知热又开明的婆婆,若是再碰上个三天两头立规矩,让你晨昏定省,在跟前端茶送水伺候的,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这有些话呢,诺雅不能直着说,还是要百里九出面才是。
诺雅命管家寻了四个面皮白净俊俏的丫头,好生穿戴装扮了,就在一念堂门前立着,一见到百里九就殷勤备至地上前,捶腿捏肩,端茶递水,令百里九受宠若惊,而又毛骨悚然。
他灰溜溜地逃进屋子里,诺雅正在偷偷学做小衣服,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委实有点惨不忍睹。
百里九将她手里的小衣服拽过来:“夫人哪,咱那舞刀弄棒的手真心不适合玩这绣花针那,好生生的衣料都被你糟蹋了。”
诺雅最听不得百里九这样冷嘲热讽自己,尤其这是自己一上午的心血。她鄙夷地打量百里九一遍:“我这粗人不一样能做得九爷的细活。这针比你的粗多了。”
九爷瞬间被自家夫人流氓大气的豪言壮语吓到了,呆愣片刻,掩面啧啧叹道:“夫人,你肿么可以这样无耻?会带坏了我百里九的儿子的。”
诺雅颇不以为然:“就冲着九爷的风流性子,铁杵磨成绣花针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你家儿子那是你的种儿,若是果真随了你,你这脏水也不能往我身上泼啊。”
百里九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她是指桑骂槐呢。不过最近,自己恪守妇道,好像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倒是门口那几个丫头,不对劲,明显是圈套,自己坚决不能中计。
百里九一脸哀怨地道:“我倒是想从早到晚地磨呢,夫人你肯吗?”
诺雅立即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我倒是想你从早到晚地磨呢,你行吗?”
“你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要知道,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老汤头说了,顶多再有两月,孩子就稳当了。”百里九贼眉鼠眼地威胁道:“老实交代吧,你门口整那四大门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诺雅色眯眯地笑:“九爷的眼光是极好的呃,你给看看,那四个丫头哪个适合做通房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