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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是个快刀斩乱麻的人,一旦决定了处置李账房,便立时派人去将个半死不活的李账房打发到庄子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王管事半句话也没有吭,因为侯爷的决定是不容质疑的。
谢景翕敢一把火烧了账房,也是捏准了侯爷的心思,侯爷对顾家二房的猫腻一清二楚,压根用不着方姨娘抖机灵似的挑破,他但凡想要甩了二房这个包袱,还用得着这点上不得台面的理由,所以方姨娘这把算盘是打错了。
谢景翕这一把火是在明确的告诉侯爷,侯府内院是真的不干净,至于怎样决断就看侯爷怎么处置这纵火一事了,他选择处置李账房,那就是敲山震虎,也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大家,内院的这些弯弯绕绕他心里都有数,谁敢再闹,那就是李账房这般的下场。
那没有公之于众的账本子就好比是悬在大家头顶上的一把利剑,查出来就是一片人仰马翻,因为这里头不干净的也绝对不会只有李账房一个,所以大少奶奶这一烧,几乎是烧掉了所有人心里的隐患,不知有多少人私下里松了口气,也都心领神会的不再闹腾,而自此也没有人再提起李账房这个人。
方玳后来捂着胸口一阵后怕,“夫人,您要烧也好歹知会我一声,我听说您亲自去点火烧账房,吓的魂都要没了,您怎么这样大胆呢?”
谢景翕是心无惶恐,她知道侯爷不会拿她怎样,才敢这般冲动的赌上一把,但此事还远没有完,对她来说,不过是刚摸到了冰山一角罢了。
她是后来才知晓王管事的身份,也越发好奇当年嵇氏与顾昀的故事,不过她当然不会傻的去问谁,既然顾昀不跟她提,那就是暂时还不该她知道,而相对于王管事来说,李账房的底细似乎更有意思些。
李账房在嫁王管事之前,曾经还有一位前夫,只是这位前夫在曾氏嫁进侯府之前就死了,曾氏当年做主将李账房嫁给王管事,大概也心存讨好之意,因为王管事是嵇氏的旧人,侯爷又看重,另一方面曾氏也是为了尽快掌握侯府的人脉,可谓一举多得。
只是并没有人关注过李账房这位短命的前夫,其实就是曾氏表姐的家下人,而这位表姐不是别人,正是邹氏的生母。
这似乎也就勉强解释通了李账房的动机,她一个账房贪污做假账,还要瞒着自家的男人,实在有些说不通,唯一的解释就是其背后还另有其主,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邹氏。
谢景翕前后思度着邹氏这个人,都觉的她实在有意思的很,之所以说她有意思,是因为她身上的谜点实在太多,二房缺银子众所周知,邹氏当家不易手头拮据,想要贪点银子也是情理之中,但能将手伸到侯府这么多年不被察觉,也委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且仅凭着李账房那点微不足道的关联,邹氏就能收买她这么多年,想想都觉的匪夷所思,是说她驭人之术了得呢还是另有隐情,那便不得而知了,况且谢景翕以为,她布的局决计不是这样简单。
谢景翕掌家之前,侯府都在曾氏的掌控中,曾氏叫她糊弄多年暂且不说,可侯府一旦要换新的掌家媳妇,那面临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查账,所以邹氏应当是在这之前将账上的亏空补上的。后补的假账本子放在谢景琪那样的手里,实在难瞧得出来猫腻,但是谢景翕与谢景琪不同,邹氏当然是不能冒险等谢景翕有所察觉,所以她掌家之初就给她各种下马威,谢景翕一旦中招,必定引得侯爷与曾氏对她不满,从而获得跟谢景琪一般的下场。
谢景翕记得前世她搬进别院后,曾氏就是请了邹氏过来帮着理事,邹氏管家得当,又深得曾氏信任,在侯府没有可用的掌家媳妇后,曾氏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邹氏,邹氏是捏准了她这个心思,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把手伸这么长。
这也说明谢景翕当初遇到的下马威并非是曾氏授意,也并非是几个妈妈单纯的自保行为,而是有邹氏在背后操控,至于她怎样控制这些妈妈不得而知,总之她这一局大概很早便开始布控,若非因为谢景翕的各种让步做小,今天的一幕大概会提前上演。
谢景翕掌家一天,侯府里便暂时相安无事,而方姨娘后来要查账,邹氏又用了同样的套路,侯府越乱,侯爷越不会放任不管,方姨娘上来就闹的家里没有宁日,是犯了侯爷的大忌,侯爷不喜,将来方姨娘就没有掌家的可能,邹氏的计策是成功的。
然而因此谢景翕才怀疑,邹氏说不定只是故意露出马脚来引她们上当呢,那账里头的破绽这么容易就被方姨娘看破,岂非跟她这样大的局不太相符么,也就是说邹氏实际贪走的银子可能不止这些,或者也不只是贪墨些银子这样简单。
那这样以来,谢景琪难产以及两个孩子夭折,会否也跟邹氏有关呢,邹氏的野心到底是什么呢?
谢景翕对方玳道:“邹少奶奶名下的那家药堂,你派些人去盯着,看看他们私下里都跟什么人有来往,甚至药材的来源也查一下。”
“夫人,您真的怀疑是邹少奶奶有问题?”
“不是怀疑是肯定,她这个人心思大底也深,你们不要小看她。”
方玳慎重的点点头,“我知晓了夫人,您看侯爷知晓邹少奶奶的底吗?”
“侯爷就算现在不知道,早晚也会知晓的,他这样处理了李账房,没准就是察觉到什么了呢?”
侯爷处理事情可谓稳准狠,这头处理了李账房,转身就去提点曾氏,“方姨娘此人不可用,你别犯糊涂,一个姨娘,老老实实留在后院生孩子罢了,四处闹腾什么,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打的什么心思,便是老二媳妇不中用,也轮不上她!”
曾氏一肚子闲气无处撒,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你的意思我也知晓,可恒儿屋子里总要提起一个女人来才行,方姨娘还算是个不错的,怕是可惜了。”
只要侯爷不点头,可惜了也没辙,曾氏只好勉为其难的叫刘嬷嬷跟方姨娘提点几句,没事的时候就少过来走动,安心在屋里生儿育女便是。
这厢方姨娘的好戏刚落幕,顾恒后脚也回来了,还不等他去后院,侯爷就把他喊到了书房问话。
“悦草堂的事处理明白了?”
顾恒看上去清减不少,想来事情办的很是曲折不顺,“基本是干净了,等过去这阵子风头,南边的分家重新开张应当不是问题,只是这期间的损失恐怕不小。”
侯爷沉吟一声,“往后外面生意上的账,你年底盘账的时候跟你嫂子只会一声,请她派个人一起跟着,另外有多少生意是跟你二叔家里有牵扯的,也分别汇总一份交给我和你大嫂。”
顾恒一怔,“父亲,您这是要把家里的总账都交给景……大嫂么,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侯爷瞥他一眼,“你母亲年岁大了,府里的事已经没有精力管,你大嫂是个明白人,外头的事没准比你看的明白,让她帮衬着些也好,家里的账房被我裁换了,往后里外的账我都交给你嫂子,你心里有数便好。”
“裁换了账房?好端端的,难道是李账房有甚问题?”
“你屋里的那位姨娘,查出来李账房做假账贪墨府里的银子,被我做主裁换了。”侯爷审视他一眼,“对你屋里的那些女人也别太不上心思,一个个心思大的很,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才行。”
顾恒被侯爷说的一头雾水,出来问了管事几句,这才闹明白府里发生了何事,便知又是方姨娘趁他不在作妖,这就要去院子里教训她,只是顾恒不知道,在他进家门前,他的后院里又险些擦起火花。
方姨娘听了刘嬷嬷的所谓提点,憋了一肚子的邪火与不甘心,她费尽心机的不但没讨到半分好处,反而连曾氏也远着了她,实在叫她不能甘心,于是便在院子里刷存在感。
顾恒院子里分了两个小院子,前院是他书房办公见客的地方,后院是二少奶奶的屋子,而方姨娘的屋子是位于前后院之间的一个小厢房,平日里顾恒不许人去他的书房,二少奶奶那里又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所以方姨娘可活动的范围实在有限。
就连月雯的权限都比她大,至少月雯是可以在书房随便进出的,自打方姨娘来就瞧月雯不顺眼,只是一只没找到机会过去,正巧沉顾恒不在,一肚子不甘的方姨娘就想去书房瞧瞧。
方姨娘在门外便被小厮拦了下来,那小厮客气道:“方姨娘您且留步,咱们二少爷吩咐过,书房这边不许人进,所以方姨娘就对不住了,您还是请回吧。”
方姨娘拿出她惯会讨好人的模样,谦和有礼又我见犹怜的道:“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过来找本书看看罢了,不会给二少爷添麻烦的,等二少爷回来,我会如实跟他说,不会怪罪于你的,能否通融一下呢?”
“这,方姨娘,从来就没有过这等先例,您还是别难为我们了。”
方姨娘脸上就有些不悦,正待再说,便听书房门打开,月雯从里头出来,“是方姨娘过来有事么?”
方姨娘又耐着性子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月雯了然道:“方姨娘想看什么书,月雯替你取来便是,只是二少爷书房里没有什么闲书,您要想解闷的话恐怕是不成,倒是听闻大少奶奶那里闲书甚多,方姨娘倒不如去她那里瞧瞧。”
不提谢景翕还好,提起来方姨娘就要来气,她看月雯站在那里好像自己家似的模样,言语间就带了些不悦,“月雯姑娘,二少爷虽说叫你在书房伺候,可没说叫你不分白天夜里的待在里头吧,二少爷又不在,你整日耗在里头做什么呢,不嫌闷得慌么?”
月雯道:“方姨娘,您说话别这样难听行吗,二少爷既然允我在书房伺候,我不在这里又能去哪呢,他不在我也是要整理打扫的,方姨娘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月雯转身就要进书房关门,却被方姨娘眼疾手快的抓住,“好大的脸面,谁允许你退下的,给我站住!”
推搡间,方姨娘没站稳,抓住月雯的手下意识的一推,然后就听“砰”的一声,月雯的脑袋就这样磕在了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