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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古雅的身份比雪花要高,可是,古雅成亲的气派和当初雪花嫁入国公府时相比,可是一天一地,根本就没法子比的。
雪花当初可以说是十里红妆,羡煞了一干的京城贵妇们,如今古雅嫁入国公府,嫁妆嘛,不能说是寒酸,也差不多了。
虽然有同晋帝和太后等人的诸多赏赐,南夷的使者,也就是古雅的哥哥,也带来了一些陪嫁,但是和雪花当初,还是没法比。
当然了,韩啸把他娘先刘氏夫人积攒的那些好东西,都抬到李家作为聘礼了,然后又被雪花当成嫁妆抬了回来,那些东西的价值,岂是古雅的这点东西可以比拟的?
再者说了,当初雪花嫁入国公府,也是皇上新封的青河郡主,刚刚助北方遭遇大旱的百姓解决了干旱的问题,发明了按压井。
雪花那时候的名气,虽然不如古雅尊贵,可是却比古雅要强劲了不知道多少倍。
雪花和国公府,那时候可以说是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如今韩啸娶古雅,可就没有那么多人巴结了。
不但不巴结,聪明的还开始远着国公府了。
国公府娶进一个外藩女子,以后还能有什么建树,皇上能不防着吗?
正应了韩瑚的话了,以后的国公府,可以有泼天的富贵,但是,却不能有滔天的权势了。
关于这一点,京城的许多人都看明白了,所以,来国公府道贺,不过是走形式罢了。
贺礼嘛,当然也就没有雪花成亲时候厚重了。
老夫人见此情形,是愈发的心里憋闷,连强颜欢笑都难以维持了。
主人家都如此,客人就更是不好意思表现的太高兴了,更何况,连斟茶倒水的下人,都哭丧着脸,一副死了人的样子。
不过,古雅的花轿刚进门,同晋帝御驾亲临了。
皇上一来,那气氛当然就不一样了,那是无上的荣耀呀,但是,这个荣耀,只是让气氛更加严肃了。
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迎接圣驾,只有喜堂里等着拜堂的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的站着没动。
同晋帝目光威严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然后扬眸,看向了喜堂中的那个安静的红衣身影。
大红喜烛高高燃起,照在那个身影上,为那抹艳丽的红色,渡上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一切,显得缥缈,而又虚幻,仿佛一场镜花水月般的不真实。
同晋帝目光一凝,朗声说道:“免礼!”
说完,大步的向喜堂里走去。
同晋帝经过红衣身影的时候,顿了一顿,眼里露出了一抹疑惑。
靖王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和定国公一起,把同晋帝请到了上座。
同晋帝高坐在喜堂中,望着四处高挂的大红灯笼,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灯笼,挂得也太多了吧?
而且,他怎么觉得看到那些灯笼,会有些头晕?
随即,同晋帝的目光中,划过了一道精光。
他倒要看看,那个小女人,该怎么样解了这个局?
靖王爷顺着同晋帝的目光看去,再次擦了擦冷汗。
怎么皇上竟然来了?
这不是添乱吗?
靖王爷压下了心里的翻腾,躬身道:“启禀皇上,吉时已到,是不是请新人拜堂?”
靖王爷这话已经有喧宾夺主之嫌了,定国公站在一旁还没开口呢,靖王爷倒先着急了。
定国公看了靖王爷一眼,也躬身向同晋帝请示。
同晋帝的目光,落在了堂下一黑一红的两个身影上。
韩啸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身为新郎官,竟然穿着一身黑衣,不过,对于韩啸的衣着,即便连定国公,也没有说什么。
只要韩啸成亲,娶古雅,解了身上的蛊毒,他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现如今,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没有敢和韩啸说话的。
并非因为韩啸易发怒,暴躁,而是因为韩啸根本就不发怒,不暴躁,冷冷的面孔,浑身散发着疏离之气,让人不由的就退避三舍。
就连老夫人,看到这个孙子,都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老夫人明显的感觉到,她和韩啸的祖孙之间,产生了一种看不见的沟壑。
老夫人愈发的怀念起雪花了,当初雪花在的时候,虽然孙子一心向着媳妇,但是对她这个祖母,那也是异常孝顺关心的,现如今倒好,孙子好像对谁都冷漠异常。
当然,表面上,老夫人是不会承认,她觉得还是雪花在的时候好的。
同晋帝听了靖王爷和定国公的话,目光在下面浏览了一番,点了点头。
于是,拜堂仪式开始。
因为皇上来了,叩拜高堂就成了拜同晋帝了。
同晋帝稳稳的坐着,目光一直不停的扫向门口。
他不太相信,那个聪慧狡诈的女人,既然回来了,难道真的只是回来看看,看韩啸娶别的女人吗?
同晋帝一直等着,等着有人大闹喜堂,搅了这场婚礼。
不过,当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向着同晋帝跪拜而下后,同晋帝疑惑了。
看着下面跪拜在地的红衣女子,他的心里有些不解。
那个女人,真的决定以后再也不露面了吗?
拜了他这个一国之君的夫妻,是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了。
同晋帝的眼里,极快的划过了一丝异光。
若是那样,或许可以……
很快,争着充当礼官的靖王爷,高高的喊了一句“礼成!”
靖王爷话音一落,异变终于来了。
“慢!”
一声娇斥从堂外传了进来,随即就冲进来一个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衣,不过,红色的嫁衣上,绣的是一条条爬动的金蛇。
此女一现身,同晋帝凌厉的目光,倏然转向了站在堂下,刚刚拜过堂的新嫁娘。
因为现在从外面冲进来的女子,正是古雅,那么,刚才和韩啸拜堂的呢?
同晋帝神色冷凝,看向那个红衣身影,眼里跳跃出一簇簇的火焰。
他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不过,没等同晋帝发怒,屋子里挂着的所有红灯笼,竟然开始无风自动,明明灭灭,喜堂的门,更是“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随着关门声,喜堂上的大红喜烛同时熄灭,整个喜堂立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光影之中。
“啊——!”
有胆子小的女眷和丫头们,开始尖叫出声。
因为此时每个人眼前看到的景象,都开始披上了一层绿光,明灭晃动的光影,照耀着每一个人,都如同鬼影。
同晋帝的四周,立刻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对着同晋帝低声道:“皇上……”
同晋帝一摆手,那个人立刻住口,退到同晋帝身后,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此时,屋子里开始弥漫出黑雾,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黑雾是从喜堂的各个角落里冒出来的。
不过,没有人仔细看,人们只觉得从地下冒出了大片的黑雾,很快就把喜堂包围了。
此时的喜堂,和阎罗殿也差不多了。
喜堂房顶上挂着的,是忽明忽暗的灯笼,而且,那些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白色的了,灯笼里面的光,也变成了绿光。
至于下面嘛,则不停的从地底往外冒着黑雾,而且,黑雾中,渐渐的出现了两个戴着高帽子的白影。
这两个白影一出现,立刻就有胆子小的丫头,吓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那凄厉的尖叫声,听到人心里一激灵,更增添了阴森的气氛。
不过,晕过去的丫头,倒下去以后,趁人不注意,眼珠子还在骨碌碌乱转,有认识的人可以认出,那丫头是以前伺候雪花的,是玉香苑的丫头。
因着那丫头的叫声,气氛愈发的让人毛骨悚然,所有的宾客都开始慌乱了,但是皇上还在上面坐着呢,一些大臣,即便心里再震惊,脸上也故作镇定,谁让人家皇上在上面坐着,一副泰然的样子呢。
虽然,从下面看上面坐着的皇上,就象是看坐在阎罗殿上的阎罗王。
“李雪花,是不是你在捣鬼?”
古雅一身红色绣着金蛇的嫁衣,手里还抓着红盖头,站在喜堂中间,转着身的大叫。
而这时,刚刚和韩啸拜过堂的红衣女子,竟然双脚离地,飘动了起来。
阴森瘆人的女声,开始从女子红色的盖头下面传了出来。
“古雅,我说过的,我即便死,也会化为厉鬼,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声音的传出,女子红色的盖头自动飞舞了起来,露出了盖头下面那张倾艳绝伦的脸。
不,不能说是倾艳绝伦,因为在明灭的光影下,那女子的脸上竟然滋生出道道的血纹,使人看了,犹如见到了鬼魅。
尽管如此,熟识的人还是立刻认出了,这就是国公府前不久才过世的世子夫人——李氏雪花。
雪花一露面,同晋帝立刻瞳孔一缩。
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了!
她竟敢公然露面,她就不怕自己治她个欺君之罪吗?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本来就被这气氛弄得胆战心惊的,如今一见雪花,差点没昏过去。
老夫人强自提着一口气,没有昏过去,可是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又尖叫着,晕过去了好几个。
尖叫着晕过去的丫头,简直就是为瘆人的场面配音的,那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就如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即便再是故作镇定的大臣们,也忍不住毛骨悚然了。
韩啸一身黑衣,站在雪花两步之隔的地方,冷冷的注视着喜堂中发生的一切,即便见到雪花,神色亦没有丝毫的变化。
定国公见到雪花出现,却是心里“咯噔!”一下,大吃了一惊,难道自己的儿媳妇真的是死的不甘心,回来了?
不怪定国公被唬住了,谁让现在的气氛太逼真了,而且,他又不知道雪花是诈死。
靖王爷站在一旁,连忙扯了扯定国公的袖子,让他在旁边看着。
定国公看向靖王爷,恍然明白了,雪花根本就不是鬼魂,这一切不过是故意为之。
古雅直视着雪花,尖声道:“李雪花,不是我害死的你,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你凭什么怨我?”
“不是你?”雪花凄厉一笑,“不是你我怎么会选择自尽?”
雪花说着,身子开始飘飘荡荡起来,双手开始挥舞,伸出的手上,都有着长长的,尖尖的指甲,雪花的样子,在明灭的光影下,真的如同鬼魅一般。
“古雅,你就是个害人精……”
雪花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中传来,阴森而又瘆人。
古雅脸色大变,色厉内荏的指着雪花叫道:“李雪花,你少故弄玄虚,我才不是害人精!”
雪花飘飘荡荡,断断续续的说道:“是……你就是……你不但害了我……你还害死了你的相公……”
“你、你胡说!我才没有什么相公……”古雅的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
“不,你有,你早就嫁过人了,可是你却亲手杀了他,你这个害人精!”
“你胡说!我、我没有……”古雅的神色,有了强烈的惊恐,拼命的摇着头。
“桀桀……”雪花忽然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那笑声,真的如同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这声音,是雪花特意练习了好久,才能发出的声音。
当初雪花练习这笑声的时候,就连席莫寒那副淡然如风的样子,都维持不住了,皱着眉头,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雪花。
丫的,雪花一边笑,一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这特么的笑声,真瘆人!
发出这种诡异的声音,真特么有损姐的形象。
不由的,雪花的眼角,就斜向了旁边那个一身黑衣,昂然站立,在这样的气氛中,如同地狱修罗似的男人。
——她的男人。
雪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她不可能不在乎韩啸的看法。
这要是让韩啸有了心里阴影,对她产生了厌弃,那雪花就得哭死。
其实,刚才和韩啸拜堂的时候,雪花感觉到身边那个熟悉的气息,心里“砰砰!”乱跳,她甚至有一瞬间,想不顾一切的掀开盖头,扑进韩啸的怀里。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疯狂的思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那种万蚁噬心般的煎熬,若非是有韩啸的性命,荷花的性命相威胁,雪花不确定自己能忍得住。
雪花多么想贪婪的看一看她的男人,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她若是真的看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所以,她现在只能偷偷的用眼角斜一眼。
不过,令雪花失望的是,韩啸的神色竟然没有丝毫的改变,依然如同一块冰块般,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而那双幽深的眸子,更让人看不出里面的任何情绪。
雪花的心里,不仅有些打鼓。
她家男人的气息,变得好陌生。
不过,现在不是想韩啸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把古雅的记忆唤醒。
雪花这次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回来的,若是不能唤醒古雅的记忆,不能问出化解荷花身上天灵蛇的毒素的方法,那么她就会装作真的是一缕幽魂,从这里离开后,她会亲自去南夷打探。
荷花是因为她中毒的,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解毒的方法。
当然,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比如,现在堂上竟然坐了一个皇上。
雪花虽然没有看同晋帝,但也能感觉到从上方传来的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那目光,一直是钉在她的身上的。
这让雪花的头皮有点发麻。
雪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阴森森的瞪着古雅,说道:“古雅,你看看那是谁?”
雪花说完,指向了古雅的身后。
古雅的身后,层层黑雾之中,慢慢的飘出了一个人影。
飘,的确是飘出来的。
因为此时喜堂外的房顶上,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道士,正在盘膝而坐。
道士微眯着眼睛,时不时的手里的拂尘挥动一下,或是手指掐一掐。
随着道士的动作,下面喜堂里的雪花,总会变化一下漂浮的高度,营造出缥缈的氛围。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飘出来的人影。
此人影一出现,立刻对着古雅伸出了手,声音飘忽的道:“雅儿,你好狠的心……,我死的好不甘心,好冤枉呀……”
“你、你是谁?”古雅看着飘出来的人影,摇着脑袋尖声大叫。
“雅儿,你竟然忘了我?”
人影慢慢的飘到了古雅的面前,一脸悲伤的样子。
喜堂中尚算清醒的人,这时候看清楚了,飘出来的这个人影,一身的红衣喜服,浓眉如墨,鼻梁英挺,五官如刀削斧刻,深邃俊美。
这个人……
人们的目光,不由的转向了喜堂中站立的黑衣男人——韩啸。
这两个人,长得好像呀。
唯一不同的,就是气势。
一个冷硬,散发着一身寒气,一个显得略微柔弱些,温润些。
韩啸冷冷的看着新飘出来的人,幽深的眸子,任何人都无法探查到底。
新飘出来的人,偷偷看了看韩啸,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
“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古雅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来人。
“雅儿,我好伤心,你不仅忘了我,你还要和别人拜堂成亲……”来人伸出惨白,如同骷髅般的手,指着古雅,继续道:“雅儿,你说过的,你说这辈子只做我一个人的新娘,难道你忘了吗?我身上的喜服,就是我们拜堂的时候,我穿的,是你亲自挑选的……”
来人的声音,飘飘忽忽,脸上的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哀伤幽怨,在绿色的荧光下,仿佛来自地狱,满含凄苦的鬼魂。
“雅儿,你知道吗?地狱的风好冷呀,地狱的水好难喝呀,地狱的饭菜好难吃呀,地狱的……”
来人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这个、地狱的饭菜?
雪花偷偷瞪了来人一眼。
果然是个吃货,装鬼也不忘了说到吃!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古雅开始浑身颤抖,尖声叫道。
来人听了古雅的话,愈发的一脸幽怨,幽幽的道:“雅儿,我是无痕呀,风无痕,我是风无痕……你说过,这辈子,上天下地都陪着我的,你说过,这辈子只做我一个人的妻子的,你说过……”
“啊——!”
古雅忽然捂着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