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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城外,已经被连绵的营帐所占据了。
而在挖掘好了逐步贲临城下的壕沟与排水道之后,战地开伙的香气也再度弥漫在这些整齐划一的营帐之间。待罪军前的前队正王子明(王彦章),也重重咽了口唾沫而排在最后一个,退入到那些林立拒马、竹枪和拦网构成的阵线中去。
只见得已经平整好而铺上碎石子的硬化地面上,装着伙食的大车已经被数条长队给围了起来;大桶交州稻米搭配盐扁豆蒸制的豆饭团,单手握那么大一团子,两三个下去格外的耐饿和管饱;配菜是一勺子虾酱豆腐,一勺子煨烂的豆豉咸鱼;蘸着米团子吃那是一口接一口滋味十足的停不下来了。
而在此期间,沿途那些被从乱匪和土蛮当中解救出来的村邑、市镇,也相继有人驱赶着猪羊,或是用车推当地所产的果蔬什么的送到军来犒劳;也让他们这些正当在执勤的士卒,人人有份分到一把梅子或是几颗荔枝、一只酸酸甜甜的生桃,作为饭后的消食果品。
运气好的还有来自海边的青椰,用力劈开一个口子来,既有甘甜的汁水饮用,又可以刮出爽脆的椰肉来品尝;比起那些已经有些吃惯的灼烤烹煮肉食,可谓是美滋滋的受用了。至少在王子明活了这大半辈子里,也没有相今时一般的,品尝过如此种类明目之多的果子。
这也让许多原本出身北地的士卒,各般的惊叹和感触不已这仿若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毕竟就算是在北地的时候,那些官宦人家和大户富商,也不是时常都有机会能够吃上生鲜的果子呢。更别说是将其做成各种煨饭、汤煲、榨汁,时不时变着花样子吃。
但是用军中那些去过地方的普查队话说,这些东西也就在当地吃个新鲜而已;在当地乡野里其实是极多且贱;因为当地物候和水土适宜的缘故,这些遍地分布的果木几乎在一年四季都有不断收成;因此这些果子熟透了之后,许多时候采摘不过来,往往就只能烂在地上了;而许多山中的土人几乎不置产业,而干脆靠吃果子就能过活下。
因此为了后续经营和治理的所需,日后义军方面打算在当地开办一些因地制宜的作坊,专做那干果与腌渍果类的制品;一方面专供军中日常所需,一方面也可以转销外地去牟利。另外以活跃当地市面流通,创造更多民生的生计手段云云。
尽管如此,在王子明走南闯北的这些年下来,似乎还没有过上过如此自在的日子,或是未曾想过行军打战也能做得如此的受用程度。不再是作为被那些官军和土团乡兵围追堵截的四处流亡而居无定所,甚至是得过且过只顾今朝的浪荡之军,
而是解救黎庶倒悬于水火的堂堂正正之师;拥有正儿八经管辖的地界、户口和出产,可以比官军还要更像官军的运筹帷幄,中规中矩进行排兵布阵和经营粮道,乃至轻易聚拢起许多舟船来,行那跨海数百里辗转攻伐之事;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的,就此发生在他们的身边;显然都是那位“和尚”领军“虚先生”,所带来的变化与成就才是。
而按照这位领军的“虚先生”在讲谈会上对大伙儿的教导,义军出现在这个世道中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想办法打破和摧毁那些豪族大户和无良商贾日常赖以为囤积居奇的世代盘剥手段;而让这些劳苦百姓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东西,得以合适的代价广为流通到每一个有所需要的人手上去。
因此,作为为苍生请命为穷苦人讨公道的义军,不但要有上阵杀敌铲除朝廷走狗的本事,同样也要有种田、开矿、营造、和经商之类,能够为百姓创造生计和福祉的手段。
他一时亦是深以为然,若不是朝廷层层加码的把持和垄断,再加上那些大户勾结商人囤积居奇的压榨,逼得百姓吃不起盐而全身浮肿脱力,他们又何以冒着杀头的风险而去偷偷畈运那种苦得舌头发麻的黑盐,进而又被逼得不得不起来造反才有活路呢。
突然哨子声吹响起来,却是城内的敌军又冲出来骚扰和袭击了,这种针对他们立营筑垒工程的袭扰,在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
所以他也不慌不忙的舔干净手里残余的汁水,才端起放在边上的弩弓开始上弦校准;作为苦惯了的庄稼汉出身而言,这种好东西是不能有丝毫浪费而会折福的。
然后,就见营地西面的河岸上,已经有从上游城区放流而下的许多板条一般河船靠着,而从中奔下许多散乱的敌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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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交州城外的另一处地方,周淮安也在正在阵前的堆土而成的高台上观察着军情。
按照之前打探和收集到的消息,自己所要面对的这座大罗城,而且相对于秦代开南海三郡时代所留下相对狭促的子城(内城),十多年前由高骈任上所营造的大罗城(外城)规模远要大得多;可谓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型城池。
而在亲眼所见之后,还是不免为之叹为观止了。因为这是一座位于红河及其支流朱鸾江分叉的天然环抱之中,三面凭水为险而只得东南一面可从陆地进攻的人造险峻之地,红色夯土城墙和灰白色垒石而成的基座,就像是簇立在地平线上的双色围带。
按照周淮安从地方官府残留图籍中找到的修缮记录,其周长最少有一万三千步,光是外围墙两丈六尺高,墙基亦有两丈六尺宽;上面遍是用作挡箭兼防雨水冲刷的竹棚,而看起来乌泱泱的一条条。
而在外墙下又有大片延伸开来的坊区,四面尚有连贯的六尺高胸墙为屏护;其中设有大小城门6道、门楼5座,更楼55座、楼梯34处,另有引水管道3条直通江中而不虞水源断绝;
而在围墙外更筑有一道丈半(5米)高、底部三丈(10米)宽、周长一万多步(7086米)的河堤,以保护整座城池及数千计的新建民居免受洪灾之袭。同样也对来自河上的攻击构成了某种居高临下的阻却。
因此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在后世大罗城的原址基础上被命名为“河内”,乃因其东瞰红河、北接西湖、西南临苏沥江得缘故。这也是古代越南猴子的一大特色,大量地名和区域称谓上都是努力山寨了中原王朝的地名,以示区别于周边的缅、泰、柬老之类蛮夷的小中华之风范;
这处河内由来亦是如此亦是,最早源自于战国时的黄河流域,与河东、河西并称“三河”的河内之地(黄河以北地区)。
看到这座由高骈在十多年前收复交州之后,所建造起来充满大唐风格的大罗城,也是后世独立出去的安南地方政权用作定鼎的历代都城;周淮安却又不有想起后世关于“铁血强宋”的而一些段子和公案。
要知道我大宋号称是经济人口文化都远胜前朝,但是在”与士大夫共天下“之后,能够动员和利用起来的国力,却是连几个独立出去的割据势力都打不赢,其中就有这个静海军节度使演变而来的安南地方割据势力。
就连南汉这种在五代十国里垫底的鱼腩兼地方小政权,都能够镇压和收复你的安南故地;到了我大宋就成了屡屡入侵的边患,就算打赢了之后也要割地安抚的对方;更别说是占据河西陇右和部分关内的党项西夏了,居然还要称兄弟之邦来交岁币保平安这简直就成了某种充满黑色幽默的滑稽剧。
这种大多数时候被人堵在家门口被动抵抗的行为,居然还有脸敢号称“我大宋对外战争胜率很高,远超过前代云云”,这简直就是被人往复打脸之后,还能所谓打肿脸充胖子式理直气壮的说,“我的脸皮又硬又厚,看吧,他的手都被打得痛了。。
相比之下唐朝却能够依靠有限的人口经济吊打四方,留下汉唐盛世并称一时的威名;就算是有所污点和黑暗面拉低了整体下限,但是在无数能人志士前赴后继之下,总还能够屡起屡复的从低潮期里振作起来,一直坚挺到五代十国。
比如在初唐渭水之盟之后,就依靠励精图治的贞观盛世,而把东西突厥的可汗都捉回来,青衣小帽于庭上奉酒跳舞;有太宗的劳师数征高丽无果,亦有高宗的摧灭高丽而擒末王献祭太庙的功绩;
就算历经了安史之乱的盛极转衰,而有了吐蕃陷都、借兵回纥的一时耻辱;但也能够依靠历代君臣不断努力创造出几度的中兴气象来。而吐蕃,回纥这些一时强邻,却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了。就算是在此期间有些战俘的地盘没有能够守住,但至少也给后世子孙留下的自古以来的法统。
只有我大宋有什么,只会在祖宗留下四分五裂版图当中玩内战的苟且时代。不要说是汉唐故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九州华夏之地也是根本维持不住。
幽州之败以后就再也不想收复燕云故土了;这檀渊之盟的岁币一交就交到辽国灭亡,然后想去捡便宜还给人打脸扑街了回来,连带两代天子和全部宗室贵戚王公大臣的妻女,都被人打包出塞去替胡人充当公用便器了;
然后有南宋政权杀了有望光复河山的功臣,继续给金人割地赔款交岁币交到蒙古崛起,再换个名目给元朝交。然后就不用交了,因为南宋也在崖山灭亡了。
然而还有人替这种割肉资敌的行为洗地,号称是我大宋经济发达人民富裕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只要量举国之物力结外虏之欢心,就可以通过送钱来加快对敌国经济文化的影响和渗透云云。
这种从建国的根子上就是外忍內残到极点的畸形政权,也就是那些妄想自己能够成为一小撮士大夫的,后优势别有用心的公知、买办之流,才会不余遗力的吹捧臭脚之,做出一副为什么就不能相互理解的姿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