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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到来让整个城市都活跃在耀眼的光亮和绿荫中,犯罪率也开始攀升,鹿城街头巷尾的小吃摊和夜市充斥着酒精和对祖宗的问候。
孟醒开始忙碌,有时几天见不到面。有时,她突然在半夜来我这儿,带着一身疲倦,躺在我怀里很快睡着,天蒙蒙亮时又离开。
那个沉闷的夏天,鹿城警方展开全城打击犯罪活动。我和一批记者跟踪报道滨河区公安分局。分局长李伟是陈晓的同学,以前任东城区公安局长。
东正火灾,李伟手下一个副局长自杀,他免受处分,调到滨河分局做局长,有人说他有神秘背景。
李伟治警善于作秀。每年夏季都搞警察练兵,民警们在烈日下着正装军训。
一场浓烟密布的诡秘悲剧正是从我跟踪报道滨河区公安分局开始拉开帷幕。
那个夏日,李伟正在练兵,一个穿着破烂面如菜色六十多岁的大爷跌跌撞撞跑进会场,几个民警在紧追不舍。大爷一进来就直奔演讲台下坐着的李伟,我看他目标准确,确信有事发生。
大爷跑到李伟身前,“扑通”跪下,全场骚动。
“局长,求你为民做主!我儿子死了,被毒酒害死!”大爷喊完瘫坐在地上大哭。
记者们拥过去看,我下意识举起摄像机。
看到记者过来,李伟挥手制止那几个追过来的民警,弯下腰去扶老人,但怎么也扶不起来。
老人姓邵,家住远郊贫困山区,他的儿子刚结婚,在简陋婚宴上喝到假酒中毒身亡。
邵大爷和老伴步行百里到市里寻求帮助,俩人在小旅馆住下,一天乞讨几个馒头,就着自来水吃,一直没有想出伸冤办法。
涉嫌造毒酒的清风玉酒厂位于滨河区,经人指点他俩来到滨河公安分局,因没和警察接触过,有点害怕,守在公安局门口两天没吃饭。
最后,邵大爷老伴说她身体快撑不住。
俩人才进到局里,他们去报案室,那有好多人,吵吵闹闹,民警给他俩做了笔录,让他们回去等,大爷的老伴哭倒在地上说:“长官,行行好,不能再等,再等就没有明天了!”
民警说:“调查需要时间,你们只能回去等。”
第二天,邵大爷再去分局,民警说案件已转到辖区派出所。那个派出所在郊区,他俩边问边走一天才到,到时已天黑,只有一位协警在院里遛狗,大爷隔着门说个大概,协警回复说不清楚,他不管案子,让大爷明天再来,然后就牵着狗进屋。
俩人在派出所外凑合一晚,那晚下雨,外面冷,老伴发起高烧,有点迷糊。
天亮后邵大爷一个人进派出所询问,民警说管事的民警早早下乡,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打电话不在服务区。大爷和老伴又在派出所外等一天。
管事民警回来后,大爷再去问,民警说正在调查,让他们留下手机号码,有进展后告诉他们,大爷说,我哪有什么手机啊,连饭都吃不上了,我们就在门口等。
民警说,那你们随便吧,说完就下班走人。
他们在门口再熬一夜,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必须要见领导,又步行从郊区走到分局,途中邵大爷老伴昏过去几次,邵大爷让她坚持坚持,说那是儿子一条命。
在分局,经门口小贩指认,他俩去截下班的局长,还没走到局长李伟身边,远处开来一辆轿车,下来几个人跟局长握手,局长就上车走了。
虽然和局长擦肩而过,但大爷老伴觉得既然看到领导,就有希望。就去菜市场捡些剩萝卜回来吃,在局门口再次坚持一晚,但第二天上午没见领导来上班,据保安私下说局长昨晚喝太多,还没起床。
大爷老伴躺在地上说,不能白丢儿子这条命,我真不行了,估计要去陪儿子,你去找领导吧。
大爷把老伴放到墙角坐下,进局里转悠一圈,没见到领导,但在局餐厅外发现几块馒头,他捡起来想拿出来给老伴吃,老伴却怎么都找不见。
他四处寻找好久,在一处人造河岸边,发现身体已经冰冷的老伴。
李伟了解情况后严肃地说:“这个案件,一定会彻查,这是谋杀!分局成立专案组,会还受害者公道。”
那之后,李伟带领民警开始调查,并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把涉嫌制造毒酒的清风玉酒厂查封。
酒厂关停,把骏南集团推入舆论风口。这家酒厂是骏南集团旗下重点企业。
而毒酒货源的调查也直接指向清风玉酒厂。媒体纷纷报道,骏南集团和清风玉酒厂陷入风暴中心。
有网媒捕风捉影说警方到清风玉酒厂调查发现造酒原材料中有害物质超标,涉嫌大量制造假酒。
最离奇的一篇文章说酒厂工人整天对着酒缸尿尿,还有新闻说,怪不得清风玉酒好像有股尿味,还是上火后尿的。
我把这些情况告诉邵大爷,他躺在床上发呆,记者们凑钱给他买的食物放在桌子上,一点没吃。
听我说完,他猛然坐起来,起到一半后突然倒下,两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脸上呈现出一种灰色。
我被吓一跳,跑过去喊他:“大爷,大爷。”
半响,他扭头看我,笑笑,喉咙里像含着一口浑浊的东西,混沌不清的说:“我没事,你忙去吧。”
几天后的黄昏,有人在滨河里发现了老人,他选择投河自尽。
得到消息后,我眼前一黑。脑海不断浮现出老人灰色的脸,那是对一切万念俱灰的色彩,一个人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之后,和几个同行到邵大爷家乡了解情况。村子偏僻贫穷,他死去的儿子是村里唯一的小学老师,小学破旧不堪,小邵去世后,已停课。
孩子们对老师非常怀念,一个接一个的哭。
小邵老师的新婚妻子我们一直没见到,是邻村姑娘,据说她精神失常,整天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邵大爷去世后,有人匿名出了安葬费。
子宣终于找到了骏南集团的危机口,做专题报道评论这件事,并联想到东正火灾,说骏南集团旗下企业管理混乱,安全事故频发。
有次在台里撞见,子宣问我是不是和赵骏卿有来往。
我说:“只是认识。”
“你要谨慎,赵骏南兄弟俩是什么人,你走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他们是黑社会!”子宣皱着眉头说。
“放心,我会注意的。”我说。
子宣观察我半天,看到我不敢和他对视,就摇摇头走了,扔下一句:“自己看着办吧。”
我给赵骏卿打电话问情况,赵骏卿听完,说:“我在三国茶社,来喝茶吧。”
赵骏卿坐在“水淹七军”包间里,姜总、高川、雄哥,还有上次见的张总、刘总都在。
我跟大家打了招呼,雄哥搬过来一张椅子让我坐下。
大家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几杯茶过后,才说到“毒酒事件”。
赵骏卿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毒酒不是我们清风玉酒厂生产的,有人故意陷害投毒。骏南集团以前有过投机倒把,但绝不做害人的事。说这话可能有点大,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坚持这个原则。我们不是赔不起老人的儿子,是不能赔,一旦赔付就等于承认了毒酒是我们造的,企业名声全完了。”
大家沉默,他叹口气说:“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海洋集团。自从和海洋集团陷入矿业争夺战后,他们步步紧逼,利用黑白势力想方设法打压我们。从酒店、夜总会、煤矿、造酒、房地产,我们做什么,他们就紧随其后跟上来,竞争不过就用各种卑鄙手段刁难,我们一味忍让,他们却得寸进尺!”
雄哥看看我扭头对赵骏卿说:“卿哥,我们跟他们拼吧,都是一条命,我就不信他们是九头猫!”
赵骏卿看着墙上“水淹七军”图中的关羽说:“我不是怕他们,关羽再勇,水淹七军,最后也落得个身首异处。武力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现在不比以前,大家拼的都是脑子。”
高川说:“这次毒酒事件,滨河公安分局局长李伟和市局常务副局长马汉玉滥用职权,以调查取证名义三番五次拘留我们的人,天天派警察到厂调查,还开新闻发布会造势,酒厂已破产。他们还不甘心,马汉玉又开始派警察到骏南集团总部,找各部门员工谈话,名义上是调查毒酒事件,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李伟和海洋集团一向走得近,海洋酒业发展很快,本地其他酒类公司都被挤垮,我们怀疑这件事是海洋集团一手操纵的!”
我说:“老人安葬费是你们出的?”
高川说:“是,卿哥说毕竟是因为我们,邵大爷一家才成为受害者的。”
他喝口茶,问我:“你相信我们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邵大爷那张如死灰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喜宴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惨可想而知。
高川看我没说话就说:“作为朋友,如果你相信我们,私下找个机会向王局反映下情况,警方正常调查我们欢迎,可现在……”
我默默点点头。
临走时我说:“放心,我会尽力。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离开三国茶社,我去市局找老姨。
老姨在办公室整理报纸,见我进来,点点头,说:“都从哪儿冒出来的记者站,今年公安局又增订三份报纸,只是为了让媒体支持我们工作,算是讨好你们吧。可订报经费够办几个大案子了。这份邀请函,是《今日法制报》驻鹿城记者站发来的,说是要在全市公安系统做一次警察联谊会,联谊费每个分局三千。我算算,全市一共十八个分局,要好几万。这家报社驻站记者叫李什么来着?”
“李原来!”我说。
“都是什么法制媒体,如果下次他再来个全市派出所大串联,估计费用要几十万。真想笑,媒体什么时候开始治理天下,无所不能了。”
老姨的鬓角已斑白,脸上带着疲惫。
等她抱怨完,我把清风玉酒厂事件描述一遍。
老姨冷眼直射,杀气瞬间扫过来:“李伟向我汇报过,怎么处理他心里有数。至于马局长,他现在分管刑侦,派人办案很正常。清风玉酒厂属于骏南集团,警察到总部调查也是应该的。”
“但不能滥用职权骚扰企业吧。”我说。
老姨放下报纸夹,双手交叉看着我说:“凡事都要讲证据,骏南集团有什么证据能说明李伟他们滥用职权?警察多几次调查取证,说明办案细心,如果有刑讯逼供屈打成招那才是违法乱纪。随时欢迎群众监督投诉,我们有纪委也有督察大队!”
我说不过她,甩手离开她办公室。
外面阳光灿烂,可我觉得这明媚的天气里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城市上空,在每个人的脸上、心里涂上厚重的阴霾。
城市病了,城市中的人们也都病得不轻。
晚上,我下厨烧好几个菜,让孟醒来吃饭。
饭后,和孟醒说起这件事。她说:“事情没到最后,别轻易下结论,骏南集团的人只是猜测海洋集团陷害他们,并没有证据。人的主观臆断并不可靠。”
“又是证据,什么都需要证据,有不需要证据的吗?”我愤愤地说。
“警察就得讲证据,要不然会天下大乱,没有证据怎么行。”
“如果坏人做完坏事,没留下证据,逍遥法外怎么办?”我边收拾桌子边说。
“所以要调查取证啊,很多冤假错案就是因为没注重证据才冤枉了好人。”她戴上围裙,走向厨房。
“可有些警察就是借口办案,调查取证过程中滥用职权打击报复!”
孟醒站在厨房门口,回过头来说:“那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警察是好的。你看看我,不就是一个好警察吗?”她笑着说。
孟醒一笑,我就什么都忘掉,忍不住过去抱住她。
洗完碗到客厅看电视,我说起老姨的苦恼,孟醒气呼呼地说:“你们记者,最坏!”
孟醒轻易不生气,生气时就像没拿到生日礼物的小女孩,眼睛瞪着,嘴巴微微翘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愤慨,皱眉噘嘴的样子却让人忍俊不禁。
孟醒看到我笑,恼怒地扑过来把我掀翻在地,我一把抱住她,两人倒在沙发上,孟醒压住我,脸上带着“恨恨”的样子,我亲了她一下,说:“你不但是个好警察,更是个好姑娘!”
她用手指挡住我的嘴,说:“少来甜言蜜语,我这个警察既没钱又辛苦,还时刻有生命危险。你说,喜欢我什么,认真回答。”
我想了想说:“这要从小时候说起。”
孟醒表情不屑:“怎么又从小时候说起了?看你怎么编!”
我继续说:“在幼儿园时就老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那时就对人民警察无限景仰。觉得当警察真好,群众捡到钱都交到他们手里,还以此为荣。现在我终于拥有了一个‘钱罐’。危险我不怕,只祈求子弹长眼,都飞我这边,好让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孟醒用手堵住我的嘴,说:“瞎说,不许胡说。”
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过来亲吻,她仰躺在沙发上,头发散落到沙发下面,垂到地上,还有一些飘散在她脸颊上,看起来性感又妩媚。我俯下身体,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是我的一切!”
孟醒在我怀里舒展开来,像盛开的夏花,带着馥郁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