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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挂了之后的几天,秦茶一度混乱,各种丧事祭礼,连上族谱的事也是在此期间一并做好。
等她空闲下来,才发现自己处境极其糟糕。
她是新妇,也是寡妇,新郎是燕王府的世子。
整个婚事说起来就是一场悲剧式的笑话——
秦茶在这里的名字叫做简茶,是刑部侍郎嫡长女,但是她这个“嫡”异常尴尬,生母龙氏早逝,而简侍郎和龙氏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龙氏走了之后,三四岁的简茶在简府极受冷落,要不是龙氏娘家龙大将军龙城还有几分威势在,简茶出嫁怕是嫁妆都没能留下几分的。
再说说燕王府。
燕王是先帝庶二子,立了太子之后二皇子被封燕王,少有的留京亲王,足见先皇恩宠,燕王弱冠之龄纳了正妃荣氏,生了世子因,随即燕王被马踏伤断了根。
所以燕王世子因是燕王唯一的儿子。
这个唯一的儿子受尽千般疼宠,但身子骨弱的很,还没到弱冠的年龄,就几次差点病死,于是有了“冲喜”一说。
然而大师也不知道怎么测算的,说世子因的姻缘生在城东,可城东大宅里唯一能上得了台面的大户,就只有刑部侍郎简东维。
燕王要结亲?好事!可对方是个病崂,嫁过去就是寡妇的命,简府里连庶女都有人疼着,所以无论是从明面着看还是从暗地里看,都是简茶这个孤苦伶仃的最合适了。
谁知道,简茶刚嫁过去,人就死了。
爱子如命的荣氏非常蛮横不讲理地把过错全部推给了秦茶,认为对方命硬,克死了她儿子。
跪在门外被立规矩的秦茶简直无语。
原先无论去哪个世界,原主的性格必然和自己的很像,秦茶不用太担心“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诸如此类的问题,可是这次按秦茶接收的简茶的性格来看,这姑娘卑弱而恭谨,事事逆来顺受,让秦茶在ooc和不ooc之间来回摇摆挣扎。
跪了大约两刻钟,秦茶决定让自己痛快,于是没等里面的嬷嬷出来传话,她对着厅里的婢子说,“我想起今日还要给世子爷祈福,便先回去了,你和母亲回个话。”
秦茶做了无数心里建设,才把“母亲”两个字时候说出口。
婢子愣愣地站在那,秦茶也没等她回应,就径自起身离开。
她和这座燕王府的矛盾不可解,在他们心里,她就是克死他们儿子的丧门星,她要是再把姿态摆低些,大概会活得很没有活路。
面对自己这样乱七八糟的身份故事和找不到长羲的焦虑让秦茶有些烦躁,她路过花厅的时候,刚好站在屏风后,听见两个侍花的丫头碎嘴。
丫头一的语气神神秘秘的:“这几天府里乱得很,你都不知道,宫里发生大事了呢!”
丫头二很好奇:“什么大事?”
“陛下选秀女了呗,”丫头一压低声音炫耀般地说,“大家都说这次陛下不拘身份,就看脸。”
丫头二显然有些不可置信:“这也、也太……”
秦茶制止了自己侍女的动作,一边略微八卦地补充:也太荒/淫。
丫头一说,“陛下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不是说传不举吗?据说陛下好龙阳!前些天旨意下来的时候,太后很欢喜咧。”
秦茶面瘫脸:……哇哦。
丫头二急急捂了对方的嘴,“这话你也敢说!”
“没事,这个点花厅不会来人的,”丫头一满不在乎,“我就是和你说说嘛。”
听够八卦的秦茶心情稍微好一些,就连后来听见她们讨论自己克夫的事情,她都没太计较,反而是低调地从偏门离开。
跟着她的婢女是她奶妈的女儿,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听着秦茶被议论,她们很是愤慨。
苏宁:“夫人你也别太忍着了!这话说得多过分!就应该狠狠地收拾一顿!”
云裳显然冷静地多,“夫人且先忍忍,万事等将军回来再说。”
云裳的“将军”指的是秦茶的正在驻守边疆外公龙城。
秦茶没什么不能忍的,但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只不过刚刚她突然意识到一件更加庆幸的事是——至少她嫁了人,在燕王府当寡妇比在宫里当妃子好多了。
秦茶这张脸有些麻烦,和自己原本的脸有七分相似,但多了三分明艳媚意,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色颇为张扬艳丽。
非常花瓶。
容貌太甚,标准的不安于室的狐媚长相。
这么一想,心里好过了一点,就连破落的门庭宅户,在秦茶眼里也可爱起来。
皇帝的大选折腾了近四五个月,然而恐怖的是,皇帝整天政事不处理光坐在大殿看人,看了四五个月,最后人怎么送进来的,就全部怎么送了回去。
太后着急地问:“这么多,一个也没瞧上?我觉得官洲刺史的嫡长女容色好得很。”
年轻的帝王眉目冷冽,眼神越发阴郁,他斜靠在冰凉的长塌上,半支着头,墨色的发迤逦地披散,他的神情沉郁鬼魅。
但惊人的俊美。
太后看着帝王的容貌忽的觉得自己那句“容色好得很”有点虚。
“谁?”
年轻的帝王开口,声音嘶哑,太后回过神来,重复,“官洲刺史长女。”
“哦,”帝王把手里的书扔在一边,稍直起身子来,“记不得,大概丑的很。”
太后就埋怨,“你到底要哪样的?后宫里头好歹还有几个模样俊俏身世清白的,你到底是碰都不碰!”
年轻的帝王垂眸,火光把他的脸渲染成妖冶的昏黄。
他忽的开口,“过几天设宴,邀请百官命妇。”
太后没反应过来,“什么?”
年轻的帝王低声笑起来,折起的嘴角弧度却仿同阴冷得仿同索命的鬼神,“待嫁的没合适的,嫁了人的再挑。”
太后被帝王这番无耻的言论惊呆了,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许久,才抖着手指呵斥,“胡闹!”
“陛下这是要动摇国之根本!哪来这么、这么、……”
荒淫无道四个字到底是说不出口,太后只反复地强调,“绝对不行!”
“所以?”年轻的帝王无动于衷,嗓音带着笑却越发诡异阴戾,“朕亲自下旨?朕可以说的更直白一些。”
太后震惊得无言以对,最后妥协,“还是体面些……”
次日太后宣告命妇,虽然是打着为国祈福的旗号,但这举措太过奇怪,无论官职大小,京城里的命妇几乎都在名单上。
然后再稍一联系前些日子闹得人仰马翻的选秀,所有人开始浮现一种极为荒唐的猜测。
然而猜测再荒唐,皇家没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说,谁也不敢捅那窗户纸,于是个个开始打起抱病的算盘。
然而太后更狠,一通懿旨下来,为国祈福这种大帽子,哪怕带着病都得过去。
秦茶这时候已经在燕王府被立了五个月规矩了。
每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必须起身给王妃请安,然后王妃总是各种避而不见罚着让她站在外头。
三月春寒料峭,被冻成狗的秦茶第二天迟了些出门,一到王妃那就被以“不孝”的名头挨了手心板。
她还必须受着。
这个时代对于寡妇非常苛刻,对被扫地出门的寡妇极度苛刻,在还没找到长羲之前,她得先稳住自己,毕竟王妃要是一个不高兴,直接打死她,也不会有什么人指责王妃。
她得忍到她的外公龙城回来,大概五月底龙城就会回京述职。
再一次被罚在外头吹风,秦茶很有小心机地在衣服里垫了厚棉花,里头燕王妃和嬷嬷闲聊。
“王妃祈福带着世子夫人吗?”
“带她干嘛?”燕王妃的面相有些刻薄,容貌非常一般,岁月使她不再年轻,她冷笑的表情显得突兀的苍老,“寡妇这种人,哪里有资格进长生殿?”
她捡起首饰盒的玉簪有些烦躁,“王爷昨夜又歇在哪个狐媚子那里?”
嬷嬷小心翼翼地回答,“安姨娘那呢。”
“一群狐媚玩意,”王妃火气上来了,撒气,“叫外面那个同样狐媚玩意的,端着茶跪着!”
她早上一通脾气,差点误了进宫的时辰。
她品级高,一进长生殿就看见在高位上坐着的年轻帝王和慈眉善目的太后,祈福庄重,燕王妃老老实实俺程序走完,抬眼看发现帝王的神色有些恐怖。
祈福完了,燕王妃听见年轻的帝王问近侍,“还有谁没来?”
近侍恭敬地把名单交过去。
人并不多,年轻的帝王扫了一眼,目光却在落向“燕王世子妃简氏”这几个字的时候,奇怪地停顿了。
帝王便随口问了一句,“燕王世子妃叫什么?”
近侍在这一方面是做过功夫的,很快便回答,“闺名简茶。”
燕王妃此时不知为何心里头骤然一跳。
而后就听见年轻的帝王问,“她怎么没来?”
近侍压低声音了,燕王妃听不大清,但大抵可以猜到是解释简茶作为寡妇,是不能进长生殿祈福的。
然后年轻帝王声音不大不小地反问,“是吗?”
“那朕请她过来。”
燕王妃霍的抬头,只看见帝王喜怒不辨的神色,疏懒地说——
“朕喜欢她的名字,去把人给朕风风光光地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