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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委会张主任是个热心肠,见派出所马同志年轻英俊,相貌堂堂,又是正式公安干部,不由得起了做媒之心,强行拉住马国庆的警服袖子,大嗓门嚷道:“小马同志别慌走,大妈问你个事儿,个人问题解决了么?”
马国庆红了脸,他刚从公安干校毕业没多久,还在见习期,正憋着劲想立功呢,哪有心思找对象,赶紧推辞:“张主任谢谢你,我不急着找,工作太忙。”
张主任说:“成家才能立业,哪能不找对象呢,我家外甥女……”
马国庆一听就怕了,张主任五大三粗的,一脸横肉,穿上男装就是条汉子,她外甥女能强到哪里去。
“张主任,我急着办案子,下回再说吧。”马国庆慌忙脱身,跑出居委会,推起自己的永久牌28加重自行车,跳上去就走,就听到张主任在身后喊:“小马,我外甥女长得跟刘晓庆一样一样的。”
“什么刘晓庆,我才不稀罕。”马国庆暗想,自己的梦中情人应该是《大桥下面》里龚雪那种造型,温婉秀丽,安静从容,绝对的贤妻良母。
小马公安一路猛蹬,加重永久自行车飞也似的奔向车管所,他要调查那辆银灰色的皇冠车,首先就要从车牌号查起。
车辆管理所是隶属于近江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下面的一个单位,公安系统集体换装83式警服,交警是街面上执勤的脸面,所以优先换装,已经穿上了白色带肩章和红色袖条的新制服,而马国庆还是上白下蓝的老式警服,他找到在车管所工作的干校同学朱华标,请他帮忙。
朱华标听了老同学的来意,皱眉道:“这可不好办啊,近江市机动车好几千辆,一个一个查,查到明天也查不到啊。”
马国庆说老同学帮帮忙,回头我请你吃饭。
朱华标哈哈大笑:“我逗你呢,我们车管所就是干这个的,找我师傅去,他脑子里全有。”
年轻警察入行之后都要跟师傅学习,朱华标的师傅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车管了,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前年咱们省进口了一批日本小汽车,大多数分配给了省委机关和涉外单位,你说的这个车牌号不属于机关单位,是省旅游总公司名下的。”
马国庆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国外有一种叫做电脑的高科技玩意,据说能代替人脑,老师傅这脑子,就是活电脑!
下一站是省旅游总公司,马国庆找到保卫科了解情况,查验了他的工作证之后,保卫干事告诉他,4837号皇冠轿车一个月前出了故障,还在修理厂趴窝呢,因为配件要从日本进口,所以暂时修不好。
马国庆又蹬着自行车赶往汽修厂,果然见到了那辆银色的皇冠轿车,车牌号江东01 4837 。方头方脑的日本进口车停在棚下,引擎盖掀开,机器在轰鸣。
“不是坏了么,怎么还能发动?”马国庆问厂里的工人。
“是坏了,转向轴坏了,发动机没事,发动一下是怕电瓶亏电。”工人这样解释。
马国庆问:“这车有人动过么?”
工人说:“转不动方向怎么开,从拖来就一直没挪过窝。”
马国庆若有所思,围着车转了几圈,走了。
他可是公安干校的高材生,侦察学考了九十五分,皇冠车的车轮上带有新鲜的泥土,肯定是刚从外面回来,故意发动起来是为了掩盖引擎仍在发热的事实,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皇冠车是目前掌握最关键的线索,马国庆决定不打草惊蛇,采取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蹲守!
公安人员为了抓捕犯罪分子,有时候会蹲守长达数天乃至数周时间,蹲守非常艰苦,而且枯燥乏味,对意志力是极大的考验,不过难不倒马国庆,他在实习的时候曾经在工地旁的杂草丛中埋伏了三天三夜,被蚊虫叮的满身红包,当然辛苦没有白费,最终还是抓获了偷钢筋的窃贼。
马国庆出了修理厂,在附近转了转,在出厂门的必经之路上找了个干涸的水沟,沟沿上种着一些灌木,人藏在里面看不出来,他把自行车挺好,蹲在沟里,开始,一边抽烟一边等候。
……
白云大厦,关璐已经在浴室里呆了一个钟头了,涉外宾馆的条件就是好,有宽大的浴缸洗泡泡浴,有蜂花洗发露和美加净护手霜,还有雪白的纯棉浴巾,隔着窗户能俯瞰八十年代的近江市景,远处的淮江如同一道发亮的飘带盘旋在苍茫大地上
刘彦直没等关璐,他带着小鬼沿着昨天的行车路线摸索过去,他记忆力很强,哪里转弯,按照车速折合成步数都计算的清清楚楚,最终摸到了淮江畔的五号货运码头附近,这里是内河航运的重要港口,煤炭、黄砂、粮食等散装货物在这里集散,也有小部分集装箱业务,港区用围墙拦着,门卫盘查进出车辆和人员,没有证件进不去。
区区围墙自然拦不住刘彦直,他倒退几步,脚在围墙上蹬了两下,手就够到了围墙边缘,双手一撑人就坐到了墙头上。
小鬼看傻了,这是燕子李三的功夫啊,飞檐走壁!
刘彦直轻易翻得过三米多高的围墙,小鬼就没这个能耐了,不过他人小体轻,有样学样,加速助跑向往一窜,刘彦直顺势一把将他拉了上来,小鬼就跟腾云驾雾一般坐上了墙头。
两人跳下围墙,在港区里瞎转悠,五号码头占地极广,到处是露天堆积的煤炭和黄砂,江面上停着一长串水泥船,岸边杂草丛生,巨大的港口机械下,卡车来来往往,江面上停泊着货轮,汽笛长鸣,一副改革开放初期欣欣向荣的景象。
刘彦直在港区转了一遍,想找到盗墓贼们的窝点实在有些难度,因为这里的仓库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第六感告诉他,这里就是吴四的巢穴,正打算走人,忽然他停住脚步,熟悉的九十年代初期香港警匪电影的片段浮现在脑海里,最后大决战的时候总是在港口进行,好人大展神威,坏人落花流水,何不来个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打定了主意,刘彦直带小鬼回市区,临走前还把一辆货车上的通行证顺手牵羊摸走了,他要准备点趁手的兵器,时间仓促,搞枪是来不及了,尺寸太长的冷兵器也不合适,两人来到一家五金杂货店,刘彦直趴在柜台前看了半天,指着五寸钢钉说:“给我来一百根。”
营业员开了单子,用夹子夹住挂在屋顶一根铁丝上,用力一推,夹着单据的夹子就飞到收银台去了,刘彦直去付了款,回来拿了一包沉甸甸的钢钉回去了,路上又在小铺买了一捆塑料绳。
回到白云大厦,关璐人不在,估计又去撮合她父母的婚事了。
刘彦直亲自做了一次示范,把塑料绳拆成一条条塑料丝,绑在五寸钢钉的后面,软蓬蓬的一把,起到稳定翼的作用,他将钢钉藏在手心中,一扬手,破空之声嗖的一下,就看到钢钉深深扎在房间木门上,只剩下一蓬塑料丝在外面。
小鬼再次惊呆,这飞刀,不,飞钉功夫太强了,要是学会了这一手,行走江湖还有什么怕头。
“师父,您教教我吧。”小鬼眼巴巴地求道。
刘彦直说:“我不教过你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暗器这门工夫,讲究的也是一个速度,速度快了,钢板都能扎穿。”
小鬼说:“暗器不是讲究准头么?”
刘彦直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强辩道:“速度和准头一样重要,都要练。”
小鬼聚精会神的点点头,但是师父说了这句就没下文了,只是让他依样画葫芦把剩下的钢钉都缠上尾巴。
……
关璐洗的香喷喷的,来到电子厂门口,等爸爸下班,中午时分,电子厂的大门开了,大批工人推着自行车走出厂区,一袭白衬衣打扮的小关如鹤立鸡群般醒目,关璐踮起脚挥手:“我在这里。”
工友们纷纷侧目,小关红了脸,迎上来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关璐嗔道。
“欢迎欢迎。”小关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要吃凉粉。”关璐说,背着手撅着嘴,撒娇卖萌的样子,小关都快窒息了,忙道:“好,前面有个摊子卖凉粉的。”
电子厂门外一拐外有个凉粉摊子,关璐小时候经常来吃,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在轻工局幼儿园上学,爸爸接她的时候,会顺便去吃一碗凉粉,从幼儿园一直吃到上中学。
凉粉摊子上,关璐坐在小马扎上伸出手:“情书呢?写给我的诗。”
小关手忙脚乱,从包里拿出一个折叠起来的信笺来,满脸通红递过来。
关璐打开看了看,果然带有汪国真的范儿,点点头:“不错。”
小关如释重负:“你喜欢就好。”
吃完了凉粉,关璐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道:“星期天我们去公园划船吧。”
“好好。”小关点头如捣蒜。
“拜拜。”关璐一溜小跑走远了,小关怅然若失,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关璐跑去邮局,买了信封邮票,模仿着爸爸的字迹在信笺后面写上“期待星期天下午三点在公园门口和你相会”,然后塞进信封,在收信人栏写上妈妈的地址和名字,贴上八分钱邮票,把信投入了本埠的邮箱。
干完这些,她自顾自跑去公园划船了,回忆起很多童年往事,想到父母的姻缘是自己一手撮合,不禁偷笑起来。
傍晚时分,关璐回到白云大厦,在顶楼的旋转餐厅和刘彦直共进晚餐,两人讨论了当前的首要任务,都觉得很有必要为国家挽回文物。
旋转餐厅下面是近江市的万家灯火,关璐端着红酒杯若有所思,忽然问刘彦直:“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刘彦直低头吸溜意大利面,根本不搭茬,关博士经常脑洞大开,跟不上她天马行空的思路。
吃完饭回房间看电视,四星级涉外宾馆的房间里配备了17寸的进口彩色电视机,年轻的赵忠祥老师一本正经的播送着关于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新闻,满耳都是改革开放、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深圳特区、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
关璐打了个哈欠:“没意思,我要睡觉了。”
刘彦直看看床,再看看关博士。
关璐的脸瞬间绯红,正色道:“你想都别想,沙发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