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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我摸摸口袋,除了刚才那一百,还剩二百多点,一股悔意立刻涌上心头。因为这等于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把银行卡忘记在了我和杨晓薇的爱情小窝。也就是说,我得用这二百多块坚持到月底,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就很有可能断炊。最后我转到了新街口,新街口是南京文化和时尚潮流聚集的地方。
一提起文化我就有一种想拾起旧梦的冲动,因为我还有一手在高中时期练就的好本领——刻章。这应该算是手工艺文化产业吧。我自言自语,反正董国锋早就已经死了,是他自杀,和我的刻章又没关系。我下定决心准备用我的手艺来为自己谋求利益,我坐车准备回学校。当到达终点站的时候,我下车居然看见了刚刚从湖南路走出来的陈丽静,她拎着一个很大的纸带子,肩膀的一侧抬得高高的,满面春风,我叫住了她。她回过头来,头发也跟着人飘扬了一圈。“白——”,半天后,她终于说出“朗杰”来,和上次一个样。她说:“快来帮我个忙,帮我拎着这个袋子,累死我了。”我就顺手接过她的袋子。
她问我:“你小子,怎么又没上课啊?”
“我在给自己放松精神呢。”
“当你这样的学生可真是安逸,学校应该给你一个特殊贡献奖。”
“有奖还能轮到我?一个比一个黑,不让我倒贴就是好事了。”
她就嘟了一下嘴说:“你这是什么话啊,傻样。”
我本以为她会回学校宿舍,结果她把我带到了她在外面租住的房子里。在经过“十八弯”后,终于把我带到一座居民楼。她的屋子很整洁,感觉跟她的人一样,虽然不大,但是很小资,透明的玻璃家具,纯白色的床单和帘布,以及桌面上摆放的赤霞珠红酒。我把东西放下,起身就准备走,因为我还想着我的营生呢,我要用自己的手艺谋求利益。她见我开门,就拉住我的胳膊:“你急什么,我还没有谢你呢,别急。”
一个成熟带有风韵的女人,曾经在某个地方跟你有过暧昧的动作,而且你心底对她确实有好感,这个时候,换作是你,你会有怎样的心情。
我说:“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吧,你有空就叫我,有时间我会出来的。”她就很遗憾的松了手,眼睛充满失望的灰色。她的手很柔软,甚至超过颜梦琳。下楼的时候,我发现这里有很多的按摩洗头房,不过门都关着,有的直接在外面透明的玻璃上蒙上帘布,看不到里面。
回到宿舍,就徐爽一个人在屋里,他正在洗衣服。我拉开我的箱子,找到了令我久违的刻章的工具。我抹去盒子上面的尘土,估计这土还是新家岭上的黄土,细细的一层。我兴奋的拿着东西跑了出去。
已经中午了,由于污染和汽车尾气的原因天空显得发灰,但是阳光依旧灿烂。我坐着公交到了夫子庙,在一个人流比较多的地方打开了我的家什,然后把这些小东西按着顺序摆开,陈列出以前的作品,刚摆出来就有好多好奇的路人围观过来。有人问:“刻一个姓名的私章多少钱啊?”
我很明确的回答:“一般都是二十,要用石刻就贵些。”那个人听完往前靠了靠,蹲在我的面前。
“那你给我刻一个吧。”边说边拿起我的夹子看里面的那些印。
“这些都是你刻的?”
“是啊。”
他就竖起大拇指:“小伙子年轻有为啊!”我知道他在拍我马屁,不就是让我便宜一下他。我诚恳的告诉他:“你是我第一个顾客,给你二十块,刻两个石刻,怎么样?”
他赶忙应声说:“好,好!”然后在盒子里找了两块石头,一个让我刻他的名字,一个刻他老婆的名字。他的名字很奇怪,叫骆澜鲲。
一支烟的工夫,我就完成了杰作,然后递给他,他验收,然后付了钱就满意的走了。我拿着20元钱摸了又摸,觉得挣钱其实挺容易。后来又来了好些人,我忙活了挺长时间的,等都忙完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肥胖男人蹲在我面前,肚子那里的赘肉让我替他担心他能不能喘过气来,他对我笑着,笑得很不自然,脸上的肉也在颤抖,感觉有些阴险。他问我:“小兄弟,公章你能不能刻啊?”
这时,我开始警觉起来:“刻公章要介绍信的,要么就违法了!”
“你就刻一个吧,你看大哥我现在着急,你就当帮帮忙,我给你二百,怎么样?”他在有意诱惑我。
“你有没有介绍信什么的?”
他在口袋里翻弄了半天:“哎哟!你看这事弄的,我出来的时候着急,就忘记拿了。”我知道他是在演戏,我就希望他可以再演下去。结果他一言不发了。
我最后做了决定,告诉他:“那这样,你给我再加一百,少一分我就不刻了。”我的语气非常肯定。
他对我的决定表示赞同:“那好,加一百就加一百。”
我问他:“你要刻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歪歪扭扭的,像蚂蚁爬过一般。我相信这三百块钱是我非常容易就能赚到的,容易的程度超过了那些洗头房的小姐们,她们还得殷勤地为客人服务,受到肉体和心理上的折磨。
下午的阳光爬上了我的脸庞,我感觉到有些饿,就到那边一个快餐店买了快餐,坐在那里享受起来。王小翠说过,人要是饿了,心里就会发慌,饿过头了就不会感觉到饿了。不过我却是越饿越能吃的那种类型。我吃完了快餐,用纸巾摸了一下嘴唇,就这个当空,眼前泛起一片黑暗,是阳光被人遮挡住了。我的脸上涌现出一丝不快。我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我讨厌制服,尤其是那些穿着制服不办实事的人,整天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不过,我感觉出来了,这回我是确实出了麻烦,他是工商局的,我没有营业执照,没有税务登记证,也就不存在纳税的问题,没有尽到一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他用眼睛看着我,像个机器人。
终于他动了一下嘴皮子:“你,收拾好东西,跟我过来。”我只能乖乖的跟着他走。他把我带到了办公室。
“身份证拿来。”我就听话的拿给他。
“还是河北的啊,你挺有本事的,跑这里来混事来了,你说这大老远的,多不容易啊!”他笑着拿出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下,随后扔给我。我也赔着笑脸。当我看到上面的字时,我就笑不出来了:处罚单,罚款600,扰乱市场秩序。
我向他辩解:“我是X大的学生,我是出来进行社会实践的。”
他对此表示怀疑:“是么?那你把学生证拿给我看看?”
我摸索了半天,身上没有。
“谁出门没事带个学生证啊,要不然你给学校打个电话,你证实一下我们是不是有社会实践这项要求。”我告诉他系里办公室的电话,他真的就打了,独自嘟囔了一会。回头对我说:“那就象征性的罚你30,你要不是学生,我肯定不放过你。”我就极不情愿的掏出30块钱来给他。他拿在手上,然后举高,甩了甩,两张纸币发出沙沙的声音,随手扔进了抽屉。我还陪着笑说:“谢谢您了,您文明执法,也挺不容易的。”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挺理解我们,下不为例啊,你这行为属于非法经营,知道吗?”随后就扬着手打发我出去。当我迈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心里愤恨得要命,穿身制服就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吗?我在他门口唾了一口痰。
一个声音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卫生?”
我回头说:“老子乐意,有本事你罚我款啊,你算什么东西啊!”
他看我说话这么强硬而且是北方口音,也就不再做声,怏怏地离开了。
刚回宿舍,徐爽就告诉我:“王厉彬让派出所扣押了,正等着你去拯救呢……”
杨晓薇后来还是不让我进门,她是真的发了脾气,因为我打了她那一巴掌。我回不了我们的爱情小屋,我就感觉有一种负担,心里别扭得很,什么书也看不进去,课也听不进去,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那天,我在宿舍里躺了大半个下午,在床上很无聊,自然的就回想起了我和杨晓薇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地方。我跑出宿舍,来到那个树林里,又躺倒在了草地上,嘴里仍旧叼着一根树枝。后来感觉不过瘾,被我换成了树叶,可以吹出哨子声响的叶子含在嘴里也是很有质感的。
此时,南京的春天已经随着夏日的到来如潮水般褪去了,只觉得属于夏日的暖风柔和的刮在脖子上,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其实,一个人的时候,想安静下来,反而是更难的事情,我想杨晓薇,我开始准备与她和好。我开始心疼起杨晓薇来,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不能让她受委屈,她和我一样都是一个有着苦难经历的孩子。
对了,还要把王厉彬的事情交代完。那天我确实去鼓楼派出所拯救他了。开始的时候在派出所门口徘徊犹豫不定,最终我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一个年轻的负责接待的警察过来问我:“你找谁?”
“我来看王厉彬的。”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同学,也是好朋友。”说完,他就叫我进了接待室。
几分钟后,王厉彬被带了出来,坐在我对面。显然,他看到我是非常兴奋的,虽说精神头不太好,但是能看出他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的兴奋。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说了声:“兄弟,你怎么回事?怎么跑这地方消遣来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用一只手擦去眼泪,说:“兄弟,还是他妈的你好,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你这是说什么啊,咱俩谁跟谁,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让我知道啊,不然我怎么捞你啊。”我非常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他就吭吭哧哧地开了口:“我把上回打我的那个鸟保安打了一顿,结果我去洗头房,被他跟踪了,那小子报了警,我就到这里了。我这回是栽在自己手上了。”他稍顿了一下,然后急切地问我:“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弄2000块钱,把我捞出来。”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想办法,谁让咱们是兄弟,我不能看着你现在的处境不管啊。”他听我说完,感激地抱住我,满脸都是泪水。
后来我东拼西凑弄了2000块,还搭上了我刻章赚下来的600块左右。王厉彬出来的时候跟我做了保证,说是要重新做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给了他机会,可惜学校这次再也没有给他机会。
他在宿舍里住了四天之后,系里下了开除的通知,限他在一星期内离开宿舍,办理退学手续。送他走的那天中午,宿舍的兄弟们请他吃了一顿饭,为他践行,就在学校旁边那家春水塘酒店内。这次喝的也是啤酒,买了两打。王厉彬经过这些事情看起来更加的沧桑,胡子拉碴的,好几天都没有剃,也没有洗头发,头发上都要长蘑菇了。武多连给大家都倒满了啤酒,然后呆呆地坐着。我先开了口:“彬子,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命运,都是命运的安排,放心,天无绝人之路,离开这破学校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王厉彬就嘿嘿傻笑起来,他样子有些古怪。
“没事,没事,就他妈的这点事我还能扛过去,你们也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他笑得有些牵强,说的话也没有底气。徐爽说:“厉彬,那福布斯名人榜上不是好多都是被学校开除的吗?咱兄弟几个还盼望着你出人头地呢,再过几年希望在福布斯上也能看到你的名字。”王厉彬听完就端起了杯子,一口气喝下,然后颇具英雄气概地说:“就冲大家对我说的这些话,我就应该敬哥儿几个,来,一人一杯。干了!”
后来,王厉彬则一直保持着沉默,我们喝完了两打啤酒,又喝了一瓶45度的百年皖酒。徐爽最后拉着王厉彬的胳膊,武多连架着他的脖子,我们趴在树林的长椅上互相拥抱着久久不愿放手,我看到每个人的眼里都有晶莹的东西在泛光。
最后我们顺着校道往门口走,校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十分茂密地生长着,从缝隙洒落下来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像残飞的荧光,一点一滴。我还记得刚刚入学的日子,我与王厉彬就是在这里见面相识的,而如今,我们又在这里分别。人生,有时候真的是不公平,给予每个人的人生,无论多少,终究是有那么一丝忧伤覆盖着的。
我和王厉彬分手的时候,他拉着我的胳膊说:“兄弟,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以来,你很照顾我,我非常感激你。如果爱一个人,就请你认真的好好爱,不要像我这样,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