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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绾好食人肝,尝面剖而脍之。脍尽,人犹未死。又好以酒吞人胆,谓人曰:“吞此千枚,则胆无敌矣。”及长安城中食尽,取妇女、幼稚为军粮,日计数而给之。每犒军,辄屠数百人,如羊豕法。思绾计穷,不知所出。郭从义使人诱之。初,思绾少时,求为左骁卫上将军致仕李肃仆,肃不纳,曰:“是人目乱而语诞,他日必为叛臣。”肃妻张氏,全义之女也,曰:“君今拒之,后且为患。”乃厚以金帛遗之。及思绾据长安,肃闲居在城中,思绾数就见之,拜伏如故礼。肃曰:“是子亟来,且污我。”欲自杀。妻曰:“曷若劝之归国!”会思绾问自全之计,肃乃与判官程让能说思绾曰:“公本与国家无嫌,但惧罪耳。今国家三道用兵,俱未有功,若以此时翻然改图,朝廷必喜,自可不失富贵。孰与坐而待毙乎!”思绾从之,遣使诣阙请降。乙丑,以思绾为华州留后,都指挥使常彦卿为虢州刺史,令便道之官。
吴越内牙都指挥使钭滔,胡进思之党也,或告其谋叛,辞连丞相弘亿。吴越王弘俶不欲穷治,贬滔于处州。
六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甲辰,赵思绾释甲出城受诏,郭从义以兵守其南门,复遣还城。思绾求其牙兵及铠仗,从义亦给之。思绾迁延,收敛财贿,三改行期。从义等疑之,密白郭威,请图之,威许之。壬子,从义与都监、南院宣徽使王峻按辔入城,处于府舍,召思绾酌别,因执之,并常彦卿及其父兄部曲三百人,皆斩于市。
甲寅,郭威攻河中,克其外郭。李守贞收馀众,退保子城。诸将请急攻之,威曰:“夫鸟穷则啄,况一军乎!涸水取鱼,安用急为!”壬戌,李守贞与妻及子崇勋等自焚,威入城,获其子崇玉等及所署宰相靖、孙愿、枢密使刘芮、国师总伦等,送大梁,磔于市。征赵修己为翰林天文。威阅守贞文书,得朝廷权臣及藩镇与守贞交通书,词意悖逆,欲奏之。秘书郎榆次王溥谏曰:“魑魅乘夜争出,见日自消。愿一切焚之,以安反仄。”威从之。
三叛既平,帝浸骄纵,与左右狎昵。飞龙使瑕丘后匡赞、茶酒使太原郭允明以谄媚得幸,帝好与之为廲辞、丑语,太后屡戒之,帝不以为意。癸亥,太常卿张昭上言:“宜亲近儒臣,讲习经训。”不听。昭,即昭远,避高祖讳改之。
戊辰,加永兴节度使郭从义同平章事,徙镇国节度使扈彦珂为护国节度使,以河中行营马步都虞候刘词为镇国节度使。
唐主复进用魏岑。吏部郎中会稽钟谟、尚书员外郎李德明始以辩慧得幸,参预国政。二人皆恃恩轻躁,虽不与岑为党,而国人皆恶之。户部员外郎范冲敏,性狷介,乃教天威都虞候王建封上书,历诋用事者,请进用正人。唐主谓建封武臣典兵,不当干预国政,大怒,流建封于池州,未至,杀之,冲敏弃市。唐主闻河中破,以朱元为驾部员外郎,待诏文理院李平为尚书员外郎。
吴越王弘俶以丞相弘亿判明州。
西京留守、同平章事王守恩,性贪鄙,专事聚敛。丧车非输钱不得出城,下至抒厕、行乞之人,不免课率,或纵麾下令盗人财。有富室娶妇,守恩与俳优数人往为宾客,得银数铤而返。
八月,甲申,郭威自河中还,过洛阳。守恩自恃位兼将相,肩舆出迎。威怒,以为慢己,辞以浴,不见,即以头子命保义节度使、同平章事白文珂代守恩为留守,文珂不敢违。守恩犹坐客次,吏白:“新留守已视事于府矣。”守恩大惊,狼狈而归,见家属数百已逐出府,在通衢矣。朝廷不之问,以文珂兼侍中,充西京留守。
欧阳修论曰:自古乱亡之国,必先坏其法制而后乱从之,此势之然也,五代之际是已。文珂、守恩皆汉大臣,而周太祖以一枢密使头子而易置之,如更戍卒。是时太祖未有无君之志,而所为如此者,盖习为常事,故文珂不敢违,守恩不敢拒。太祖既处之不疑,而汉廷君臣亦置而不问,岂非纲纪坏乱之极而至于此欤!是以善为天下虑者,不敢忽于微而常杜其渐也,可不戒哉!
守恩至大梁,恐获罪,广为贡献,重赂权贵。朝廷亦以守恩首举潞州归汉,故宥之,但诛其用事者数人而已。
马希萼悉调郎州丁壮为乡兵,造号静江军,作战舰七百艘,将攻潭州,其妻苑氏谏曰:“兄弟相攻,胜负皆为人笑。”不听,引兵趣长沙。马希广闻之曰:“朗州,吾兄也,不可与争,当以国让之而已。”刘彦瑫、李弘皋等固争以为不可,乃以岳州刺史王趕为都部署战棹指挥使,以彦瑫监其军。己丑,大破希萼于仆射洲,获其战舰三百艘。趕追希萼,将及之,希广遣使召之曰:“勿伤吾兄!”趕引兵还。趕,环之子也。希萼自赤沙湖乘轻舟遁归,苑氏泣曰:“祸将至矣,余不忍见也。”赴井而死。
戊戌,郭威至大梁,入见,帝劳之,赐金帛、衣服、玉带、鞍马,辞曰:“臣受命期年,仅克一城,何功之有!且臣将兵在外,凡镇安京师、供亿所须、使兵食不乏,皆诸大臣居中者之力也,臣安敢独膺此赐!请遍赏之。”又议加领方镇,辞曰:“杨邠位在臣上,未有茅土。且帷幄之臣,不可以弘肇为比。”九月,壬寅,遍赐宰相、枢密、宣徽、三司、侍卫使九人,与威如一。帝欲特赏威,辞曰:“运筹建画,出于庙堂;发兵馈粮,资于藩镇;暴露战斗,在于将士;而功独归臣,臣何以堪之!”
乙巳,加威兼侍中,史弘肇兼中书令。辛亥,加窦贞固司徒,苏逢吉司空,苏禹珪左仆射,杨邠右仆射。诸大臣议,以朝廷执政溥加恩,恐藩镇觖望。乙卯,加天雄节度使高行周守太师,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守太傅,泰宁节度使符彦卿守太保,河东节度使刘崇兼中书令。己未,加忠武节度使刘信、天平节度使慕容彦超、平卢节度使刘铢并兼侍中。辛酉,加朔方节度使冯晖、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兼中书令。冬,十月,壬申,加义武节度使孙方简、武宁节度使刘趕同平章事;壬午,加吴越王弘俶尚书令,楚王希广太尉;丙戌,加荆南节度使高保融兼侍中。议者以为:“郭威不专有其功,推以分人,信为美矣。而国家爵位,以一人立功而覃及天下,不亦滥乎!”
吴越王弘俶募民能垦荒田者,勿收其税,由是境内无弃田。或请纠民遗丁以增赋,仍自掌其事。弘俶杖之国门。国人皆悦。
楚静江节度使马希瞻以兄希萼、希广交争,屡遣使谏止,不从。知终覆族,疽发于背,丁亥,卒。
契丹寇河北,所过杀掠,节度使、刺史各婴城自守。游骑至贝州及邺都之北境,帝忧之。己丑,遣枢密使郭威督诸将御之,以宣徽使王峻监其军。
十一月,契丹闻汉兵渡河,乃引去。辛亥,郭威军至邺都,令王峻分军趣镇、定。戊午,威至邢州。
唐兵渡淮,攻正阳。十二月,颍州将白福进击败之。
杨邠为政苛细。初,邢州人周璨为诸卫将军,罢秩无依,从王景崇西征,景崇叛,遂为之谋主。邠奏:“诸前资官,喜摇动藩臣,宜悉遣诣京师。”既而四方云集,日遮宰相马求官。辛卯,邠复奏:“前资官宜分居两京,以俟有阙而补之。”漂泊失所者甚众。邠又奏:“行道往来者,皆给过所。”既而官司填咽,民情大扰,乃止。
赵晖急攻凤翔,周璨谓王景崇曰:“公曏与蒲、雍相表里,今二镇已平,蜀儿不足恃,不如降也。”景崇曰:“善,吾更思之。”后数日,外攻转急。景崇谓其党曰:“事穷矣,吾欲为急计。”乃谓其将公孙辇、张思练曰:“赵晖精兵,多在城北,来日五鼓前,尔二人烧城东门诈降,勿令寇入,吾与周璨以牙兵出北门突晖军,纵无成而死,犹胜束手。”皆曰:“善。”癸巳,未明,辇、思练烧东门请降,府牙火亦发。二将遣人诇之,景崇已与家人自焚矣。璨亦降。
丁酉,密州刺史王万敢击唐海州获水镇,残之。
是月,南汉主如英州。
是岁,唐泉州刺史留从效兄南州副使从愿,鸩刺史董思安而代之。唐主不能制,置清源军于泉州,以从效为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