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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千里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我们手里还有房产证呢!”
那男人呵呵呵就笑了:“房产证?谁给盖的章?房产局还是国家?这些日子我们这些话可听了不少了!你是不是还要跟我扯什么法律?
你要是觉得冤枉,你就去找房产局告状去,再不行就去找找国家?嘿嘿,国家是个什么东西,法律又是什么东西?国家是你的,还是法律是给你制定的?
那些想象中的玩意儿就别拿来吓人了。一个月以后,我们来拆房,你们要是签了协议,咱们就按协议来,要是不签,你们爱去哪去哪,跟我们没关系。
好了!走了!”
说完,那三个人走了。
临走前那个姑娘给了冯千里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冯千里这个气啊!可气也没用,她两辈子的经验和四周的邻居告诉她,这个人说的是真话,他们这些屁民什么都做不到。她这个坚定的自干五也会儿也真相去当回带路党,领着青天大老爷把这些狗东西杀个片甲不留!
冯正林说:“还是找人帮帮忙吧。要不你去问问姜博有什么主意没有?”
冯千里头一转:“我不去!”
冯正林没说话,看着窗外的天空。
当天晚上,冯千里睡得挺安稳,毕竟很久没在家里睡过觉了。可陈萍却不怎么安稳。
睡到半夜,陈萍隐约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她突然就清醒了。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诺大的山村学校里,只有她一人的宿舍中,这种轻微又真实存在的响动,真是毛骨悚然。陈萍从后脑勺到脚后跟都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突然一个小黑影蹭得一下蹿上了她的床。
陈萍见了鬼一样尖叫,三魂七魄都要从嘴里飞出去了!
她挥舞着枕头一通乱砸,黑影灵活地逃开。她这才就着月光看清了在地上大摇大摆散步的两个东西——两只拳头大的黑毛老鼠!
陈萍欲哭无泪,抱着被子坐了一宿。
天一亮,陈萍就冲去校长家,问能不能把家里那间闲置的房子给她住,她死也不要回宿舍去睡觉了。她可以付房租。
校长的儿子在外打工,每年只有春节才回来,房子空着还不如租出去。校长当然愿意。
一上午的功夫,陈萍就把宿舍里她的东西搬了个干干净净。
陈萍搬家的时候,韩世融正在一户人家里出诊,从窗户上看到了一点陈萍的身影。他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这事有一点点改变。
不过冯千里的表情这会儿可是大变了。
她跟冯正林一早就去了皇风,栗芸一个人在家。冯千里打算吃了午饭就返回洼子村。
现在正是秋风初起的时候,天气渐凉,皇风的买卖好的不得了。冯千里的脑子里都能听到铜板互相撞击时候发出的那种清脆又悦耳的响声了。
当冯千里和冯正林提着烧鸡和猪肘子高高兴兴回家,还没进小区就已经看到了黑压压的浓烟和窜到半天高的火苗。
冯千里和冯正林立刻都慌了,心脏“蹦蹦”乱跳,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就往小区里面狂奔。冯千里跑了这么多年步,这次是她跑最快的一次。
这个家属院里一共有三座六层的楼,都着了。其余的三层楼都安然无恙。三层楼里住的都是在厂里有过职务的人家,这时候这些人家都站在窗口看着后面的高楼熊熊燃烧。
浓烟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温度炙热了好多,烘烤着所有人脆弱的心脏。
家住在六层楼的人还有留在家里没有出来的,现在院子里站满了人,哭嚎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
冯千里和冯正林从人缝中慌慌张张挤过去。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心肝肺都急得发颤,栗芸还在家里呀!熊熊大火焚烧得好像不是他们的房子,而是他们的肉!
挤过厚厚的人群,冯千里和冯正林终于冲到最前排,却被警察和隔离绳拦住了。
冯千里没轻没重地推搡着消防员,控制不住音量地冲着消防员吼:“家里有人!我家还有人!”
几个邻居围过来拉住冯千里和冯正林:“消防员已经进去救人了,你们等等。”
冯千里已经想不到别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指着她家的窗户一直喊:“我妈!我妈在家!”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这时候人群里一阵骚动,冯千里顺着大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穿着橘红色消防服的消防员背着一个人从楼里冲出来,趴在消防员背上的那个人用毯子包着,看不出面目。
冯千里紧张极了,拳头紧紧地捏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那三个人。
消防员把背后那个人放到地上,冯千里踮起脚尖去看。她多么希望那个人就是栗芸。
可消防员把毯子掀开,露出了沈老太太的脸。
冯千里就觉得一颗心扑通一声坠如无底深渊。
四五个医护人员立刻提着急救箱朝沈老太太跑了过去。沈老太太的脸上已经薰黑了,双目紧闭。
几个邻居死死地抓着冯千里的衣服不撒手。冯千里挣了好几下也没能松开。
一个穿着消防服,手拿对讲机,三十多岁的消防员不时和对讲机里的人交流几句,还会下达几个命令。这个人站立的位置和冯正林不远。
冯正林一把拉住这个消防员,近乎嘶吼地说:“我家有人!”
消防员问:“六楼是吧?602?刚才有人跟我说了,我已经派人去搜索了。”
冯正林呆呆地点点头。
消防员拍了拍冯正林的肩膀:“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这个男人声音忠厚,给人一种独特的安定感。
这时候沈老太太转醒了,她一睁开眼睛就哭着往烈火熊熊的楼里跑,她平时行动不便的双腿这时候特别方便。一个消防员一把拉住她,把她甩回人群中。
沈老太太哭喊着:“我的儿子啊!”
大家以为她的儿子还在家里,可又听老太太喊:“房子没了,我拿什么养活儿子呀!让我死了吧!”
大家一阵唏嘘,各存心思。
冯千里还是紧紧攥着拳头,目光一刻都不敢离开那座冒着浓烟的大楼。
突然一声巨响,五楼爆炸了,浓烟和火舌“碰”得喷溅出来,滚汤的气浪呼啸,还有不知名的碎屑或轻或重地打到人群中。
围观的人群一片骚动。
那个站在冯正林身边的消防员立刻拿起对讲机,紧张又毫不紊乱地问:“小九,小九,听到回答。”
对讲机里一阵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