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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息怒!”众人叩拜。
老皇帝温吞吞地笑了,冲文公公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即将纪氏等人传召上来。
这三人衣着整齐,显然没有被问过刑,只是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眉心间更是有深深的担忧与焦虑。
“纪氏。”
被老皇帝点名,纪氏打了个哆嗦。
“是,皇上。”纪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草民之前是参与了私盐的生意,可、可草民不过是个接头的,根本就没经手这些东西,只是在东家需要的时候,帮着与买家接头。后来,与东家因为利益闹翻了,草民不再参与这个生意了。”纪氏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说得不伦不类,没有逻辑。
老皇帝却微微点头,“你说的东家是谁?”
“是、是老护国公。”
朝堂上众人哗然。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你可有证据?”老皇帝追问。
“回皇上,草民有的,”纪氏不敢怠慢,忙掏出袖子里的账本,双手递上,“这是草民这些年来偷偷誊写的账目,请皇上过目。”
文公公把账本接了过去,双手递给老皇帝。
老皇帝随手翻了几页,问话道:“你的证据就是这个?”
一本账本而已,只能说明钱财上的问题,不能说明这事与老国公有关。
不等纪氏答话,老皇帝嘲讽地说道:“你与白芷水的关系,在场的各位都知道,朕就奇怪了,你与白芷水明明水火不相容,老国公为何要你来做这些事?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都是心腹来做,你,算什么?”
最后一句话完全就不留情面了。
纪氏变了脸色,不知是因为被戳穿了谎言,还是因为害怕。
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将心里的不安给咽了下去,她才继续说道:“回皇上,草民说的句句是实话,至于老国公的人为何会找上草民……”
纪氏自嘲地笑了,“外人都知道草民与白夫人不和,这事由草民去做,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白夫人身上,就是日后东窗事发,也不会怀疑到护国公府。草民之所以同意与老国公的人合作,是因为草民缺银子。白夫人放手相府的中馈,每个月给的数目有限,老爷身在高位,每个月的应酬就是不菲的开销,还有各处的打点,草民不得不放下心里那点膈应与芥蒂,与老国公的人合作。再加上,草民帮着老爷挪用白夫人的中馈,白夫人心善,没有追究,只要草民还上亏空的银子,草民这才铤而走险。再者,草民也有私心……”
先前还战战兢兢的纪氏,越说越镇定,逻辑也清楚了。
众人顺着她的思路一想,似乎也是那么回事。
这事真要东窗事发了,谁也不会想到与护国公一家有关,毕竟出面的是纪氏。
纪氏硬着头皮,在老皇帝说话前,一股脑地继续说道:“来找草民的,是护国公府里的一位管事,帮着护国公做私盐买卖。他找上草民的时候,草民一来贪银子,二来,草民私心想,帮着老国公做这个买卖,也算是抓着了老国公的把柄,日后只要好好利用,也会是草民的一张底牌。”
这才像是纪氏。
众人心里了然。
这才像是纪氏会做的事,既得了银子,又有了把柄,把护国公一家拿捏在手里,为自己谋取更多的福利。
“照你这么说,那你之前为何不利用这点,换回琴东山的相位?”老皇帝嘲讽地问道。
用这个筹码要挟护国公一家,保下琴东山的相位,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纪氏镇定地说道:“回皇上,草民是这么想过,可当时不仅是老爷,就是草民的儿子也……这是大事,草民没有万全的把握。而且,皇上也知道,草民与白夫人一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个时候,白夫人和护国公虽然没有落井下石,可草民也不敢轻易找上他们,万一最后没能要挟他们,还暴露了自己……草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当时老爷与犬子也不是没有再起来的机会,草民想把底牌用在更关键的时候。”
众人心里点头,多少明白纪氏的用心。
那个时候,琴东山与琴明轩虽然被革职,可两人的人脉关系还在,父子俩还跟在太子身边,琴明月还是太子妃,要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那个时候,太子的地位稳固,一切都有希望。
所以,攻于心计的纪氏不可能把底牌浪费在这个地方,要用,也是用在琴东山和琴明轩重回朝堂后,为他们的仕途铺路。
“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老皇帝幽幽地说道,“既然这样,先把老国公请来吧。”
这是要对质了。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章睿舜呆愣在原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测,更没想到纪氏居然这么大胆,敢把护国公一家拖下水。虽然可以转移父皇的注意力,可老国公来了,这事闹大了,要如何收场?
“太子认为这事的真相是怎样的?”三皇子悄声问道。
章睿舜神色一凛,“本殿下又不是国师大人,不会神机妙算。”
三皇子微微一笑,不再多话。
老国公让儿子袭爵后,每日不是遛鸟就是斗狗,日子过得很滋润,乍一下被传召进宫,他是不高兴的,好在有琴琬陪着,他才慢悠悠地晃进了宫门,祖孙俩站在朝堂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纪氏一家人,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
老国公脾气暴躁,不等文公公把纪氏的口供转述完,他就骂开了,“放你娘的屁!这个女人的话你们也信?”
众人低头不语。
这件事涉及到护国公府与相府的恩怨,他们都是外人,只适合听,不适合发表态度。更何况这件事还和私盐有关,那是杀头抄家的重罪,他们可不想胡乱猜测,八卦一下就好。
“老国公大人,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就是刀架在草民的脖子上,草民还是这么说。”纪氏底气很足。
常年在沙场上的老国公也不是吃素的,听纪氏这么一说,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左右看了一眼,老国公从护卫腰间抽出了长剑。
琴琬额角抽了抽,忙去阻挡老国公。
朝堂上,一般人是不能佩剑的,老国公虽然曾经得了老皇帝的恩准,可以带剑上朝,可今儿他们被传召进宫的时候,谁会没事在腰上挂把剑?
现在,老国公也是气急了,纪氏这么说了,那他就让她如愿以偿。
朝堂上出现了一阵骚动,几名太监帮着琴琬拦下了老国公。
“让开,”老国公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怎么巧舌如簧,栽赃陷害!”
老国公是直脾气,最是受不得半点委屈,再加上武将出身,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亮剑的那种。现在在起头上,哪还管是在哪里,直接就嚷开了。
老皇帝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老国公。”
条件反射地,老国公停下了动作。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对皇权的尊敬。
不是畏惧,是尊敬。
即使他已经很久没上过朝了,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好了,朕也没说不给你机会对质,你急什么?”老皇帝与老国公的关系看上去很好,连说话都不是君臣的那种,更像是朋友。
朝堂上的众人心思各异。
老国公气喘吁吁地放下剑,指着跪在地上的纪氏说道:“说,你继续说,我看你能不能说出一朵花出来。”
“草民不能,草民只是实话实说。”纪氏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嘴里丝毫不让半分。
老国公冷哼,半眯着眼看着纪氏。
“回皇上,与草民接头的人叫应易风,是护国公府外院的管事,平日里管着护国公府过节采办的事。”
所以才有机会四处奔走。
老国公一愣。
他虽然不管后院的事,可也知道这个人,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应易风虽不是家生子,可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在国公府几十年,一直勤勤恳恳,老实巴交的,所以才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老国公位高权重,每到过节的时候,光是送礼、回礼就是件烦心的事,两个儿媳妇总会提前几个月开始写礼单,待白老夫人过目后,做些改动,交给管事采办。
当然,有的回礼直接从库房里提,可不管怎样,作为采办,都是件十分严谨的活儿,疏忽不得,不然,丢的可是护国公府的脸面。
也正是因为采办的特殊性,作为管事经常要四处奔走,可以带私盐出去。
应易风很快被带上来了,一跪下就呈上了账本原件,与纪氏誊写的一模一样。
老皇帝皱眉。
老国公现在却安静了,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纪氏与应易风之间来回转着。
“你有什么要说的?”老皇帝似乎也没想到竟然会问出这个结果,只希望跪在地上的人识趣,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尽快把这件事结束了。
只是应易风胆子小,一跪下就全招了。
“回皇上,草民……草民是为老国公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