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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李俊心潮澎湃,对着满桌丰盛的酒食,却发现自己突然没什么胃口。
好不容易,等请来的船工们胡吃海塞吃得八九分饱,李俊便起身向王伦辞行。这时王伦正和五个舟师说话,见李俊过来,会意的点了点头,顺手端起一碗酒,敬了这家五位舟师一回。
这五人诚惶诚恐,忙都端着酒干了,扈成在一旁呵呵直笑。只见这家的大儿子拍着胸脯对王伦道:“寨主放心,五条船去,五条船回!那十个徒弟,我们认下了,这一身本事,定不藏私!”
王伦闻言大笑,夸赞了他们几句,便起身宣布吉时已到,带着山寨头领一齐送李俊、扈成、童威、童猛下山登船,等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鸭嘴滩时,货物和补给早已经搬到船上。王伦和李俊在岸边惜别了,便见这五艘大船,满载着梁山泊的希望,投北清河出海去了。
众人送别了李俊,只闻鸭嘴滩上人声鼎沸。这时王伦拍了拍巴掌,不多时,众人都安静下来,听寨主说话。王伦考虑到近来山寨士卒训练很是辛苦,便借今天这大好的日子,宣布全寨休整两日。
王伦话音一落,沙滩上顿时响起一阵欢呼之声。最近大家日子过得太充实了,白日里要带兵操练,晚上还要去草庐听讲,虽然众头领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像今日这样热闹的聚在一起,却是少见。
此时连稳重如林冲、徐宁这样的头领都是嘴角含笑,满面春风,更别说李逵这等的莽汉已经是手舞足蹈了。便听武松提议,大家上山继续再喝,顿时得到众人响应,便见头领们分成十好几拨人,多是三五至交聚在一起,挨肩搭背,走上山路,径往聚义厅而去。
这时却见韩世忠跟在鲁智深身边,开口说道:“他这人就是怪,平时怎么问都不开口,给他饭他就吃,给他水他就喝,你不给他也不要。除了为这鸟儿的事情,和我主动说过一回话,其他时候便如哑巴一般……”
鲁智深闻言有些意动,道:“你是在延安府外遇上的这汉?”
“正是!若是在这水泊边上遇到的,我还不敢带上山来哩,谁知他是不是探子!”韩世忠摇头叹道。
鲁智深略想了想,将佛眼一睁,对韩世忠道:“这汉在何处,叫洒家去看看!”
韩世忠见鲁智深此时神态郑重其事,自己也上了心,忙在前引路,便见这两人离了大部队,直往岔道上走去。王伦正在后面跟三位军师闲聊,见状喊道:“大师,怎地不去喝酒?少了你大家可喝不痛快!”
鲁智深听到是王伦的声音,回过头来道:“韩五从延安府带来的小子,身上怕有些古怪,洒家这便过去瞧瞧!”他喊韩五喊习惯了,倒不是不认可韩世忠的新名字。
王伦见鲁智深这般说,心中暗想道:这位提辖可是个外粗内细的好汉,若叫他看出些端倪来,肯定不是寻常事!王伦当即对身边三位军师道:“我随师兄去看看!三位先去聚义厅,招呼大家继续喝!”
闻焕章和萧嘉穗倒是没说甚么,都是点头答应,却听朱武出言道:“我却喝不得了,此时跟哥哥去看看也好!”
王伦哈哈一笑,便邀朱武同去,又和闻、萧二人告辞了,直带着焦挺上了小路,会合了鲁智深和韩世忠。这五人正在路上走时,只听王伦问道:“大师瞧他哪里古怪了?”
鲁智深也有些拿不准,摸着光头道:“洒家只是觉得有些像,且看看再说!”
王伦见状点了点头,直叫韩世忠在前面带路,众人在路上走了一阵,路过一片树林时,忽闻林中惊现异状,大家不禁驻足仰头观看,只见林子上空百鸟盘旋,久聚不散,众人正惊讶时,忽然一声哨响,群鸟仿佛得了指令一般,尖叫着扇动翅膀散去。
王伦见此情景还好,毕竟前世奇人多矣,驯鸟师也不算多稀奇的职业,但是朱武、焦挺、韩世忠三人见此奇景面面相觑,忽闻此时鲁智深大喝一声:“别走!”韩世忠才惊醒过来,箭一般的冲到树林深处,王伦等人随即跟上。
“跑甚么,你说你跑甚么?我又吃不了你!”韩世忠紧紧按住这个被自己从千里之外的延安府带来的逃奴。
“良臣,放他起来,容他说句话!”王伦见韩世忠将这汉子按倒在地,怕他蛮劲将此人弄坏了。
“兀那汉子,曲端是你甚么人?”鲁智深忽然问道。
那矮小汉子即便是被韩世忠按住,脸上也没甚么特别慌乱的表情,唯独听到鲁智深问话时,脸色遽变。低了头不敢和鲁智深对视,
鲁智深见他这个反应,心里有了底,便见他回头对韩世忠说道:“八成跟曲端脱不了关系!”听他和韩世忠说话的语气,好像这个叫曲端的在延安府很有名。
果然见韩世忠一惊,道:“曲指挥使?怪不得这厮要逃!曲指挥使虽然年轻,但在军中威名赫赫,执起军法来六亲不认,这厮也不知犯了甚事!”
鲁智深一愣,自言自语道:“现下做指挥使了?”旋即对王伦说道:“前些日子,洒家见朱贵漫山遍野的打听会养鸟的汉子,后来也没有消息,本忘了此事。不想今日吃饭时,听韩五说起一事,心中存疑,想洒家昔日在延安府时,多听人说起,曲端有两个家人甚是招鸟,导致这他家上空,总是有百鸟盘旋,经久不散,故而特来探查一番,不想这汉还真是曲家的人!”
只见鲁智深说完,顿了顿,又给王伦介绍起曲端道:“这曲端三岁时,他父亲曲涣便战死在沙场之上,他便因父荫授任三班借职。之前一直在泾原路从军,前几年调到老种经略相公麾下,此时不过二十多岁,便做到指挥使一职,看来老种经略相公倒是没有亏他!”
被鲁智深这一番话所提醒,忽叫王伦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这曲端是谁了。
当年岳飞叫秦桧以莫须有之罪名害死,时人皆为之鸣冤,须不知在岳飞被害的十一年前,早有一员大将冤死在自己人手上,也是时人皆为之鸣冤,此人便是叫张浚(南宋初期权臣)害死的曲端。
王伦只知曲端是南宋首位被屈死的方面大将(曲端曾做到泾原路经略安抚使,拜威武大将军,官衔不低,抗金名将吴玠都是他的老部下,只可惜两人的关系非常之差,差到曲端的惨死跟吴玠都脱不开干系,成了这位抗金名将身上洗刷不净的一处污点),却不知曲端和张浚的相遇,说来还有些戏剧性。
当时张浚刚到防区时,来到曲端的军营检查工作,哪知军营里空空荡荡,张浚便问曲端人都哪里去了,曲端就拿出花名册问他,你想看那一军?张浚感觉很奇怪,便随便指了一军,曲端见状,不慌不忙的打开笼子放出一只鸽子,过后不久,这一军人马全副武装的赶到军营。
张浚大感惊奇,又道:“我要看你全部五个军!”曲端见状,便把笼子里剩下的四只鸽子全部放了出去,不多时,全部人马出现在张浚面前,把这位新上司看得是目瞪口呆,转而大喜,自此心存重用曲端的意思,只可惜两人这种融洽关系没有维持多久,曲端便由张浚的心腹变成了心腹之患(刺头儿)。
这段旧事起码说明两点,曲端的队伍已经有军鸽服役了,而屡屡到前线督战的权臣张浚居然如看西洋景一般看曲端弄鸽,说明军鸽在两宋之际的宋军中出现,实属偶然而已,并没有大规模推广开去。
此时这些秘辛对于王伦来说,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此时他敏锐的察觉到,韩世忠从延安府千里迢迢带来的这条汉子,便是自己苦苦找寻而不得的人才。说不定自己山寨的军鸽队,便着落在此人身上。
“无论你有甚么心事,你总不能躲避一辈子罢!且抬起头来说话!”王伦望着那汉子道。
那汉子见说,眼神畏畏缩缩的望向王伦,他知眼前这人是这山寨之主,说出来的话很有些分量,连带自己从延安府过来的这条桀骜汉子,见了他都不免收敛傲气,自己是死是活看来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王伦不知道这汉子瞬间心中想了许多,只是蹲下身子,朝他问道:“兄弟,叫甚么名字?”
那汉子犹豫一阵,终于开口道:“曲三……”
“曲三,你跟曲端甚么关系?你是算他部下呢,还是算他家人?”王伦又问道。
曲三直摇头,道:“我未曾从军,他是我家小主人,我跟我兄长一起,从镇戎老家过来帮衬于他!”
韩世忠见状把腿一拍,道:“你瞧这厮,跟我说话就不理不睬,一到书生面前,就甚么都说了,真是势利……”
鲁智深瞪了韩世忠一眼,对曲三道:“那你为何事逃了出来?”
曲三见问又低了头,默默不语,王伦见状道:“既然有难言之隐,我们就不问了!曲三,你日后有甚么打算没有?”
“小人一无所长……”曲三低头道。
“刚才看你驭鸟倒是有些别开生面,我问你,你这法子肯教人不?”王伦问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