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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使用骑兵的方法和辽人不同。宋人曾总结过辽国骑兵的特点:“用军之术,成列而不战,俟退而乘之,多伏兵断粮道。退败无耻,散而复聚,寒而益坚。此其所长也。”所以辽人骑兵,很少正面和数量、装备相当敌人对冲,即习惯性回避打硬仗。
但金人就不一样了,其军中有传言谓之曰:“不能打一百余个回合,何以谓马军!”(一个回合就是一次冲锋),故而金骑相较辽骑而言,更加坚韧,并善于往来冲突。
曾头市这伙女真人虽然是在中土长成的,但是骨子里流淌的那一股凶悍的血脉却并无多少改变。此时即便在头领缺失,只剩一个寡将曾升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彻底崩溃,反而齐声呐喊,硬着头皮便往梁山兵锋上撞去。
这种情况,在昨日的军事会议上,王伦比较有针对性的专门阐述过,手下大将们一致赞成王伦的意见,那就是如果要粉碎敌人的拳头,就必须比他更为强硬。
当然,硬碰硬并不能一味盲目。故而王伦提出要充分利用对手骄横凶悍的特性,最大限度的将曾头市领军将领牵引出来,使之头不顾腚,指挥失灵。而从现在的情况看,梁山军已经达到了战前预想。
剩下的事情,就看林冲、韩世忠以及卢俊义三位握起的拳头,能不能一举砸碎这伙盘踞大宋的毒瘤了。
此时梁山军集团冲锋的箭头,乃是林冲的磐石营。作为王伦最为忠实的追随者,这位八十万禁军前教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王伦的亲卫营作为第一梯队,迎头撞上敌人第一波的冲击。他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如一块海绵,在吸净敌人的斗志与力量后,再将它们过滤给身后的亲卫营同仁。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对王伦的表达敬意的具体体现。
而作为尖兵中的尖兵、箭头中的箭头,索超最喜欢做的事情,无疑是拿着他那把汤铁匠特制的金蘸斧,在高速移动中撞飞敌方的骑兵,并收获对方的撕心惨叫,这种快感在单挑中很难展现出来的。
是以作为一名先锋官,他无疑是称职的,因为经他的大斧队横扫过的战场,一般心灵脆弱一点的敌军,即便当场没死在大斧之下,也会暂时性的失去战斗力,成为待宰的羔羊。
但这次的敌人和他以前遇上的对手都有所不同,只因为对方在生死相搏之时表现出来的那种野性,让他大呼过瘾的同时,暗暗庆幸起寨主之前的布局来。因为曾头市能与他一决高下的强手,都事先叫王伦剪除了。这样不用动脑,不用操心,纯粹血与铁的战斗,正是他做梦也想的理想模式。更何况,王伦不必留俘虏的命令,也让他彻底的放开了手脚。
轰鸣的马蹄,漫天的灰尘,壮士的狂嗥,密中有疏的冲锋队形,让这个战场融汇成一曲金戈铁马的交响曲。
一个回合下来,前面已经再也看不到敌人骑兵踪迹,形如血人的索超调转马头,蓦然发现原本冲在最前的自己变成二线,一线人马已经被韩世忠所率领的亲卫营所替代。
那位来自延安府的悍将韩世忠,正挥枪大喊,组织第二回冲锋,并用实际行动告诉队友林冲,这种淬炼铁军的良机,他决不会轻易坐失。同样,他也决不接受,在关爱中沦为温室中花朵。
见此一幕,索超心中涌出些许淡淡的失落来,抹了抹脸庞的血迹,心中盼道:“狗日的番子!要强就跟老爷强到底,莫要在半路就趴了窝!”
猛将的直觉,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无疑是最为敏锐的。趁着两阵调头的空当,此时曾头市阵中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起因便是曾弄从小儿子手上夺回了指挥权,并朝他狂吼道:“走,走得远远的!”
“这个样子,怎么能走!?”曾升也是语气火爆,此时死了两个哥哥,还有另外两个下落不明。不用说,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梁山泊这伙人分明是要我们死啊!你自己看,咱们手上的人质已经叫他们救走,可是他们依旧没有罢休的打算!你还留下来做甚么,白白送死,叫我曾家绝后么?此时连史文恭都下落不明了,你还不走!?”曾弄勃然大怒,痛斥道。
曾升举头四顾,果然战场上除了遍野尸骸,已经没有杜壆和史文恭的身影。
骄横惯了的曾家幼子突然怕了,这是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前父亲的娇纵,哥哥们的姑息,让他目空一切,可是当报应来临之际,素来多智的他却慌了。眼神中带着恐惧和胆怯,无助的望向父亲。
一向优柔的曾弄此时却表现得十分决绝,看也不再看儿子一眼,只是面色严肃的目视前方道:“带着你的人,趁乱杀出去!记住,千万不要回庄上!直接到……对,渡海到咱们大金国去,那里会有你一片天地!”
曾升欲言又止,这种处境让他很不习惯。可惜这时梁山军冲锋的号角已经响起,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做考虑。此时梁山泊的预备队已经在卢俊义和燕青的带领下加入战场,准备冲背后包抄曾头市骑兵,而曾头市的步兵已经叫王庆一千多骑兵压着在打,不,或许用屠杀来表达更为贴切。
这也是王庆军中匪盗的特点,遇上恶战竞相逃窜,遇上便宜命都不要。仇恨加上匪盗骨子里的凶性,这在一面倒的局势里,被彻底释放出来。曾头市那些原本马上的好手,在只剩下两条腿可以依仗时,忽然体会到附近村子中那些被他们一直欺辱的两脚羊们的悲哀。
一直阴沉着脸的曾弄忽然露出一丝喜色,疯狂道:“都来罢!都来了就没人有余力追我儿子了,这样我曾家就还没有垮!”
“爹,咱们试试,试试投降!梁山泊优待俘虏啊!”曾升忽然想起一事,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一直记着自己的来历,在心底排斥这些宋人……现在,报应来了……他们也开始排斥我们了!儿啊,走罢!”说到最后,曾弄仿佛被一盆自己举起的凉水浇得透心儿凉。人都是有报应了,而曾头市的报应,就在眼前。
……
好不容易从乱军之中撞了出来,也不知赶了多少里路,史文恭突然发现身后居然没有追兵了。他都不敢相信,背时到极点的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那个如影随形的杜壆此时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头晕脑胀的史文恭还没来得及庆幸,忽然感觉身子一沉,措不及防摔翻在地。史文恭还以为中了埋伏,下意识便挺起手上长枪四处乱戳,可周遭哪里有人?有的只是他的坐骑口吐白沫,力竭而亡。
史文恭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坐骑身旁,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焦急道,“此时坐骑没有了,要是被梁山人马追上,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代步之物!
老天仿佛特别照顾史文恭似的,正在他想要一匹好马之时,路边居然传来马蹄之声。史文恭大喜过望,抬头一看,只觉喜从天降。原来,眼前还不止一匹马,但见两个客人,正有说有笑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往凌州的方向赶路。
“识相的,留下一匹马儿,放你们过去!”史文恭从一株大树后跳了出来,拦住这两人道。
这两人见状十分诧异,吃惊的对视一眼,表情颇为玩味。只听其中一人惊讶道:“近闻凌州这几日特别热闹,怎么天下英雄齐聚之所,还有小毛贼拦路抢劫?”
史文恭见这人口气不小,抬眼打量此人,只见他身长九尺,腰大八围,看那气势便不像常人,可惜史文恭此时已经是穷途末路,天王老子也要拦一拦了,加重语气道:“我再说一遍,留下一匹马儿,放你们安然过去,不然,后果自负!”
那两人闻言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对视大笑,原先说话那条大汉道:“汉子,看你狼狈不堪,怎地弄成这番摸样?到底与谁干仗,好歹说个分明,兄弟我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要听说书,勾栏去听!我没闲工夫跟你们扯淡!”史文恭勃然道。他没有劫道的经历,也不准备一直干下去,是以并无历练自己的耐心。
那两个客人发觉跟他完全说不通,只见身长九尺的大汉回头,跟身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同伴道,“师兄,咱们不是听百姓说,昨日曾头市袭击了白衣王秀士的粮队,这厮莫不是叫梁山泊杀败的戳鸟?”
被九尺大汉称为师兄的男子微微颔首,当即跳下马来,观其人亦有八尺来高,生得甚是雄壮,只见他此时双手扶着戒刀,睨睥着史文恭,半晌才道:“你要是好言相求,让一匹马给你也无所谓。你若跟我用强,只问佛爷这两口戒刀,看它应不应你!”RS